第十一章 地震亡魂（四）

  李政看著遠去的三人，看著那漫天的塵土灰煙，腳步轉了個方向，朝著另一座山峰行去。有緣再見？呵呵！

  晰晰瀝瀝的雨點落了下來，伸著手拂了把面上的雨珠，抬起眼眸望著灰暗的天空：老天都在落淚了嗎？！

  收拾了下悲涼的心緒，看著並不高的山峰，翻過去這裡就是倖存者們暫住的場地了，去看看吧！

  山路並不好走，但那只限於普通人，對李政而言與走在平路上沒有區別。邊走著，邊伸著手掌接著雨水。

  水能在手心中淡淡地散發著藍色的光芒，一塊小小的冰塊在手中成型，四下張望著，沒有發現可以裝冰塊的東西，鬱悶的他只好無奈地扔掉。

  為什麼？為什麼想要憑著手中的力量給災民們送去點水都這麼難。

  遠遠的，山腳下一塊空場上，幾人一堆的窩著一群山裡的倖存者們。眯著雙眼，雖然很遠，李政還是將那裡看得清清楚楚。

  

  人群的外圍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身穿淡綠軍裝的軍人，憔悴的面上灰土厚厚地貼在上面。

  一個在靠近山腳處站崗的軍人發現了山上的李政，急忙朝著他跑來。身影衝到李政面前，雙手已然扶向李政的胳膊：「你是翻山過來的嗎？就你一個人嗎？山那邊還有倖存者嗎？」軍人著急地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手上卻小心翼翼地扶著他。

  李政此刻的確很像一個災民，只是比起其他人來稍顯乾淨了點，僅此而已！深黑的眼圈上掛著二個重重的眼袋，滿面塵土，頭髮也糾結著成一縷一縷地貼在頭頂。輕輕將手掌蓋在扶著自己的手上，李政鼻子酸酸的，望著身旁乾裂著唇瓣的軍人，感動中他已不能自控。搖著自己的頭，喉結像是被捏住般哽在那裡。

  軍人熱切的表情在看到李政搖頭的瞬間變得落寞，喃喃地抖動著嘴角：「就你一個人……沒有人了……唉……」

  這時，又有幾個軍人朝李政他們奔來，有人遞上了黑黑的毛巾，有人將喝得只餘四分一不到的礦泉水送到李政的嘴邊，有人脫下身上的迷彩服輕輕披在李政只有一件滿是污物的襯衫上……死死地守著自己的心房，顫抖著身子的李政鼻子通紅通紅！

  脫衣服的軍人拍拍他的肩膀：「安全了，到這裡就安全了！累壞了吧？山路很不好走啊！」

  眼光一個個地落在他們的面上：一張張關切的面上全是開裂著血痕的唇！李政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拿著瓶子的軍人將瓶口挨近李政的唇：「先喝點水，雖然沒多少，你先湊合著喝點，救援物資就快到了！」邊說著還邊望了望天空，風颳著細雨掉在泥地上，他嘆了口氣：「又晚了快一個小時了，不知道運送物資的飛機今天能不能進來……」

  李政也望望灰色的天空，有些哽咽的喉頭髮著古怪的聲音：「聽說有架直升機，失去聯繫了……」剛說完猛地醒悟：老天，自己是災民上哪知道有飛機失去聯繫了？而且這深山裡是與外界斷了聯繫的，每天能進來一架送物資的飛機都是難得了！

  幾個軍人怪怪地看著他，其中一個吞了吞口水：「你，怎麼知道？」

  李政呆了呆，隨後嘆了口氣：「我在山那邊遇上三個奇怪的人，他們將我從石堆里拖了出來，要不是他們，我想我還被埋在石塊里。」

  看了看幾個軍人，見他們全專注地聽著，舉著瓶子的軍人仍是舉著。李政將水瓶輕輕推開：「我不渴，我剛喝過了！他們說他們是派來的特別行動組，他們餵過我水了！謝謝你，你喝吧！」

  幾人聽了他的話恍然地點著頭，仿佛這個特別行動組他們也有所了解。拿水瓶的軍人看看水瓶看看其餘的軍人，輕輕將瓶口在唇邊挨了挨遞給了另一個，那一個接過也只是將瓶口在唇邊碰了碰轉身遞給了別人……如此循環後，水瓶再次遞到李政的面前，而瓶里的水仍是不到四分之一！

  完全被他們的動作震懾的李政死死地捏著拳頭，半閉的眼裡二行淚悄然滑下：這就是我們的軍人！這就是每每在我們身處陷地沖得最迅速的軍人！這就是我們國家最可親的軍人！！

  就在大家愣愣地看著李政的時候，整個地面開始猛烈的晃動，山上開始滾落無數的泥石……開先扶著李政的軍人急忙扯著李政朝空地上奔去，餘下的軍人也朝空地邊沖邊喊：「靠山的全部向場地撤！快快，這一次是個大的！」

  明顯沒什麼體力的軍人還要扯著李政一個成年結實的男人狂奔，的確很強求了。李政緩緩運起五行術水之治癒，微微的藍光從指尖上傳過去。扯著李政的軍人面容由慘白慢慢升騰起健康的紅暈，腳下似生風般猛的竄出了幾米，遠遠將其他的軍人甩在了身後。當他們衝到場地中央後，那個軍人才顯出了絲絲迷茫，奇怪地四下望了望，皺著眉頭審視了下自己，這一路跑來，他竟然沒有喘息，仿佛在慢慢地走，一點沒有累的感覺。

  到處是人們的驚呼聲，慌亂地相互擁在一起，眼神緊緊盯著場地周邊的山體。他們就像身在一個盆的盆底，四面全是環繞的山峰。每座山峰都在眼裡晃動，山石滾落下帶起的濃濃煙塵被風颳著撲向場中的人：個個以手擋著眼睛，無數的細沙碎石打在身上！

  晃動持續了近二分多鐘才慢慢穩定下來。

  軍人們迅速地穿梭在人群中詢問有沒有受傷者，醫護人員更是忙裡忙外地幫本就受傷的災民重新上藥換紗布。

  一部分黨員們輕言細語地窩在人群中撫慰著災民……

  一道著急的聲音夾在嘈雜中傳入李政的耳里：「快來幫忙，這個戰士的腿斷了！」穿過人群，李政擠著身子奔向聲音的出處。

  映進眼裡的景象令他狠狠地咬著雙唇：一個戰士趴在地上，右小腿從膝蓋處脫節似地拖在後面，一個小孩在他前面大聲地哭嚎著，一堆的人無措地站在他的周圍，幾個軍人正輕輕地想要將他拖起……

  扒開擋在身前的民眾，李政蹲下身子，看著已被眾人翻過身的軍人，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雙眼微微地抖動著，裂開的唇上血珠沾著灰土令他開口講話都很難。

  沒有理會一個婦女衝過來抱著小孩大聲的哭罵：「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怎麼跑到山邊去了……你看看這個叔叔為了你成什麼樣子了……」

  李政輕輕伸出手，在眾人驚駭的眼裡將地上的軍人抱起，大聲地詢問：「哪裡有單獨的帳篷？我要救他，我曾經是醫生！！」災民們慌忙給李政讓開道，幾個軍人急急地說：「這邊，到這邊來！」

  跟著幾個軍人，李政抱著戰士大步朝著他們引領的帳篷走去，來到帳篷前，李政停下了腳步，對跟來的眾人說：「不要進來打擾我，如果你們想救活他的話！」

  輕輕將戰士平放在地上，看著半睜著眼的他說：「不管你看到什麼，請相信我！也請為我保守秘密！」軍人盯著李政清亮的雙眼，微微地點著頭，緩緩閉上了雙眼，死死地咬著雙唇。

  李政淡笑地搖了搖頭，在心裡輕輕地說：水能是不會有痛感的，親愛的戰士！

  右手手掌蓋在他的右腿膝蓋處，一簇藍色的水光從手掌里慢慢滲透進骨頭裡。左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胸上，同樣冒出藍色的光芒，光芒一點一點地慢慢進入那個破敗的身體，細細的水流在身體中遊走，緩慢的前行著。

  地上的軍人等待了片刻沒有等來痛感，微微睜開眼睛，入眼的是李政緊閉著雙目，面上沒有一絲表情，自己胸口處的藍光燦爛地釋放，驚駭之色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逝：老天，他遇到了什麼人？一個高人！

  汗水從李政的額上滑下，水能被他一點一點地全部滲進軍人的體中，而他自己快要脫力了。

  等待是難耐的，帳篷外一堆的人著急地張望著，誰都沒有說話。戰士們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任由雨水敲擊在身上！

  掀開帳篷的白布帘子，李政擦著額上的汗珠，落入眾人的眼裡。無數的眼光全看著他，笑容在臉上輕輕的展開，啟開嘴角，李政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無力：「好了……」

  所有人全部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一群軍人齊刷刷地朝著李政舉起了右手，標準的軍禮震得李政晃了晃身形，挪開的身子讓開了軍禮的方向：不，這是他應該做的！但是，他無臉受用他們的軍禮，真的無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