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條船上的人

  琉璃瓦於陽光下熠熠生輝，高高的紅色宮牆內，一抹青碧的身影於院內踱著步子，鋒銳的眼神時不時朝北邊望去，似在思索，又似在猶豫。

  在側候著的丫鬟猜不到主子的心意，視線逡巡一番後還是默默低頭垂目，靜待著主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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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碧色身影才站定，「隨我去一趟玫妃宮裡。」

  近來皇后那邊安靜得很，自從暴露後就一點小動作也沒有，行事謹慎小心，自己若再這麼坐以待斃下去，指不定哪日就被皇后先給拿下了，與其這樣，倒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丫鬟跟在她身後，雖是不解，卻並未敢出聲。

  楊錦春一路上昂首挺胸，步子邁得極大，想著自己在宮裡孤立無援終究不是辦法，要自保、一步步爬上去必須得藉助他人力量才行。

  正想著，迎面而來的人便將她給撞得不輕。

  「喲，今兒個好巧，在這裡碰上個新入宮不久的常在了。」這人駐足打量這她，不屑翻著白眼，鼻子快翹到那天上去。

  這人身後跟著的丫鬟立馬上前指了指，「見了我家主子不跪下行禮就算了，撞人還不道歉，怎麼，等著我們給你們賠不是？」

  見她如此伶牙俐齒咄咄逼人的，楊錦春心中不服，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這撞人的女子與自己位分等同，就住在自己隔壁院子裡，不如自己受寵，卻這樣欺在人頭上，不用想，皇后定在其中起了作用。

  想了想，皇帝近來雖恩寵自己，可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依舊不好過，況後宮的恩寵素來都是說變就變，在未站穩之前，還是莫要與他人起爭端為好。

  「不用理會，咋們走。」楊錦春拉著丫鬟就走。

  身後那人氣得雙肩微顫，雙眸如同燃起簇簇火苗，「仗著皇上寵愛就敢目中無人了，這個小狐狸精，我就看看你還能鬧騰到幾時！」

  一路走來遇見了不少妃嬪，楊錦春溫順的行禮後匆匆離開，半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生怕得罪這些個善妒的宮闈婦人。

  到了玫妃宮中時，便見在外守著的公公進去傳話。約莫半刻鐘後，近身侍候玫妃的兩名丫鬟才出來請人進去，「小主這邊請。」

  丫鬟的行為舉止倒還算恭敬，看得出來是經良好調教過的。而後一行人穿過長長的廊子又走了許久才到正殿。殿內設計及擺設俱都雍貴華美，直至今日進了這地方，她才知自己那院子簡直是無法與此相比。

  大片的珠簾掩於一貴妃榻前，在一片光亮相互碰撞的間隙中，她隱約能看見榻上臥著的倩影，正闔著美目，濃稠微挑的眉在骨峰處勾起恰到好處的張揚與嫵媚，令人心中不禁為之一動。

  良久，人才慢慢起身，款款而來。

  「嬪妾給娘娘請安，」楊錦春跪在軟墊上，垂頭斂息，「娘娘萬福金安。」未得回話，不敢妄然起身。

  「起來吧，」上首處的玫妃櫻口微張，含珠之唇動了兩下，睨著地上的人，「今日來所為何事，直說便罷，」

  倒是個爽快性子，直截了當，這樣倒也方便她了。

  坐到丫鬟搬來的椅子上，楊錦春緊了緊手上帕子，正思忖著如何說時，上頭的人卻先發話了。

  「近日皇上寵著你，連皇后那裡都少去，真真是羨煞我們這些個舊人了。」玫妃放下茶盞，笑得一臉明媚。

  只有看得真切的人才能悟著那話中涵義，看似無關痛癢的句子卻最令人意味深長，玫妃這意思，大抵是在試探罷了。

  話中有的她有皇后，兩相比較一番，暗裡的意思便豐富了起來。

  「娘娘說笑，皇上愛的不過這副皮囊，人老珠黃後就不被人稀罕了，榮寵不過曇花一現，有時候還不如其他東西來得實在。」楊錦春抬手撫著臉，大有惋惜自己容顏的意味。

  輕笑一聲，玫妃眼中忽而閃過一抹厲色，這個常在看來不簡單，也難怪招皇上喜歡。

  「今日嬪妾來就是想告訴娘娘，一個人孤軍奮戰遠不如多一個照應的人，您說呢？」楊錦春走到她身邊，目光清明。

  玫妃抬頭看著她，自然知道這話中暗含的意思，只不過，她怎敢篤定自己定會答應，難不成她還會讀心術？

  「嬪妾只是看娘娘您與皇后間的嫌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才有了這個想法，況這宮中憑一己之力對抗皇后的恐怕沒幾個能成火候。」轉過身去，楊錦春神色意味難明，來之前她便肯定了玫妃定會答應，多一個人就等同於多了只手。

  就算敗了，也有個小的墊背。玫妃又不蠢笨，自然能明白其中利弊。

  「行了，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當互幫互助，」玫妃頷首，喚來兩個丫鬟，「送常在出去吧。」

  出了那寢殿，楊錦春忽覺安心不少，想到自此便與那玫妃是同一陣營的人了，頓時輕鬆不少。

  又過了幾日，玫妃那處差人來請，楊錦春到了才知所為何事。原是宮裡進了批紙皮核桃，分到後宮各主子的殿裡，玫妃閒來無事，便叫她來剝核桃。

  「今日冒昧請你來是因我殿裡的奴才都被吩咐去干別處的事情，你若無事，不如就幫我剝核桃好了。」玫妃將筐子推到她面前。

  看著滿滿一筐的核桃，楊錦春心裡雖發怵，卻也只得笑著應下，正要喚人拿工具來時，對面人又道：「瞧我這記性，上回那幾把工具都被我使壞了，今兒怕是要難為你了。」

  無意搖頭，她藏於桌下的帕子早已被絞成一團。

  那日將滿籃子核桃剝完時已接近傍晚，她十指無一不鮮血淋漓，丫鬟見之心疼便急急請了太醫。

  厚紗布纏於指上，日日提醒她要學會忍，傷好之後，細小的疤痕就成了她尊嚴被踐踏的標誌。往後的幾日裡玫妃依舊換著法兒的刁難她，久而久之從中尋不到樂趣，便才稍稍收手。

  「主子為何不反抗？」丫鬟不解問道。

  楊錦春連連搖頭，目光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堅毅，「你不知道，要在這後宮活著必須得學會忍。」

  縱被玫妃刁難，也總比當初被雙方盯著時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