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摔杯為信

  南疆。

  夜已近子時，御書房內只有幽幽燭火閃爍。

  「都退下吧，這兒用不著你們。」略顯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屋中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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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公公。」宮人侍從聞言紛紛退下，這偌大的御書房外間一時間空空蕩蕩，只剩下南疆皇帝身邊的老太監靜靜地佇立在屋內。

  過了片刻，那老太監盯著最後出去的一個宮女合上了門，他轉身走到了放著茶水的桌案旁，用眼角餘光瞧了瞧旁邊確實沒人之後，輕輕地拿開瓷蓋子，將手放在了茶盞之上。

  那是一隻看起來就歷經風霜的手，請進纏繞著手背，血管有些凸起，乾癟的像是枯樹皮的手背皮膚覆蓋在巨大的手骨血肉之上，但在那枯樹枝般的五個手指上，食指上卻掛了一個十分樸素的銀戒指。

  這戒指的戒面四四方方，依照戒指的厚度，這銀子看起來分量十足。不過銀子嘛，就算是上好的提純萃取出來的銀子用來做戒指，又能花多少銀錢呢。

  是以，並沒有人注意過一個老太監手上為什麼要戴個戒指，或許注意到了也沒有深想。所以說，樸素就有樸素的好處了――不打眼兒。

  突然，老太監手速極快的用大拇指蹭了蹭戒面，讓人驚詫的事情發生了。這個戒面竟然是能打開的！

  老太監見狀輕輕抖了抖，那戒指里藏著的白色粉末就向茶水中跌落，浮在茶水上，很快就被高溫的茶水溶解，消化，砍不見一點蹤影。待到最後一顆粉末都化在茶水中時，老太監這才合上戒指，不急不慢地端起了木製托盤，將面上的表情換的更加謙卑和善，這才慢悠悠的向內間走去。

  「皇上，您喝杯茶解解乏吧。」

  南疆皇帝一抬頭就看到跟隨自己多年的大太監李彥端來了一杯茶。他放下了手中待批閱的奏摺，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彥啊，朕最近總覺得自己精力不濟，你說是不是朕老了啊。」南疆皇帝隨口拋下的一個問題，卻在老太監心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沒有的事兒。」老太監上前一步，躬身托著托盤，感覺到托盤上的重量一輕，這才接著回道：「皇上您還年輕著呢，這小皇子不才剛剛降生嗎，說明皇上您精力還和之前一樣。」

  「是嗎？」老皇帝聽到老太監這麼說很高興，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感慨：「朕今年已近耳順之年，才得了這麼一個皇子，真是……」

  「皇上您可別這麼想，皇上您戎馬半生，建功立業，為南疆開疆拓土，不知有多少百姓稱讚您，這小皇子也是上天不忍陛下膝下無子，特意賜給您，小皇子的誕生是南疆之福，百姓之福。」

  老皇帝聽了老太監的話渾身舒坦，滿面紅光，仿佛又重回當年在戰場上的殺伐決斷的風采，可是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喉頭卻突然冒出一陣強烈的癢意，老皇帝忍不住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

  待到這一陣過去之後，老皇帝連忙喝了幾口手中的茶水，這才緩過勁來。

  而老太監表現的十分驚慌失措，揚聲道：「皇上，您沒事兒吧！要不奴才去宣太醫來給您瞧瞧！」

  皇帝咽下最後一口茶水的時候，這才放下茶盞，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想必是這兩天有些著涼罷了。」

  南疆老皇帝有一個奇怪的小習慣，就是生了病不喜歡看太醫，不知是不是從前行軍打仗留下來的習慣，受了傷生了病，抗一抗也就過去了。

  可是老太監非常明白這是為什麼，皇上自從不惑之年之後，就非常介意被人提及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尤其是不願意頻繁的看太醫，擔心會讓別人覺得皇帝已經老了，容易得病。

  老皇帝心裡一直覺得自己還能夠上戰場殺敵，要不是實施起來難度過大，朝臣極有可能死諫來阻止，這次與月國的戰役，他十分的想御駕親征來著。

  這個彆扭的小習慣，別人不知道，老太監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雖說這藥溶於茶水，無色無味，也就算是太醫來診斷也診不出什麼，可是能省一事就省一事，畢竟……

  這話又說回來，要不是因為早年只顧著開疆拓土，皇室子嗣又怎麼會如此凋零，直到皇上快耳順之年，南疆才迎來了第一個小皇子。

  說起這小皇子，倒不是因為排位而稱呼他為小皇子。因為，南疆皇帝只有這一位嫡親皇子，居嫡居長，身份無比尊貴。

  不過這小娃娃也是命苦，他母妃在生他時難產，生下他之後就撒手人寰。現在，剛剛滿月的小皇子被放在皇后膝下教養，因其年齡太小，皇上也沒來得及取正式的名諱，所以宮內的人暫時稱呼其為小皇子。

  老太監也沒堅持要請太醫，接著皇上的話說：「那奴才去把窗戶關上吧，這大冷的天兒，屋子合該暖和點兒才好。」

  老太監來到窗戶跟前，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一點星光，一股冷風正巧吹了進來。老太監頓時打了個激靈，頭腦也被吹得更加清醒，他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康靖王來此失手打翻了茶盞的事情。

  「以茶杯掉落為信號。公公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本王多說。」

  「可到時候，奴才如何能見著王爺，確定這是王爺發出的信號呢。」

  「這就不勞公公費心了，本王自有辦法。」

  康靖王那日在御書房失手打翻了茶杯，那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計劃要開始了。

  「李彥，你幹什麼呢？還不過來把這收拾下去。」南疆皇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好的，陛下。」老太監斂下眼中所有的情緒，手腳麻利的把窗戶關上了。回身朝老皇帝笑道：「奴才這就收拾。」

  語畢，他端起了托盤，托盤上是已經空空的茶盞，向外間走去。當老太監一步一步走出御書房的時候，才發現好像天空中又飄起了小雪花。

  「怪不得這麼冷」老太監禁不住縮了縮脖子，感慨了一句：「今年冬天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