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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定白費功夫

2024-08-02 16:06:30 作者: 時音

  因為嫌棄他偷懶耍滑,謝方樽在上堂前一天,正嚴厲呵斥了這個小廝,想把他打發走。

  但是誰想到,謝方樽第二天就出了事,謝家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澹里。

  這小廝自然也就偷偷繼續留下來。

  「誒,老爺都躺著了這麼久了,事情也過去那麼久,你也不用太擔心。」那丫鬟好心安慰。

  而且這一年來,這小廝幹事還算勤勉,再也不敢像之前那麼躲懶了。

  有個下人若有若思,問道:「對我們來說是過了一年,可是對老爺來講,也就是睡了一覺吧?」

  畢竟謝方樽是昏迷到了現在,那就相當於一覺醒,那豈不就相當於是在昨天發生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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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小廝臉又綠了,「你們別僥倖,老爺要是真的醒了的話,你們一個個的誰好過?」

  所有人都激靈了一下,垮下了臉。

  這一刻,謝家的下人們都想到了被謝方樽支配的恐懼。

  「小姐今天居然沒有粘著無恨公子?」

  平時無恨煉藥,貼的最近的可不就是謝茵茵,況且今天無恨還是給謝方樽煉藥,謝茵茵竟然顯得還沒有老夫人熱心。

  無恨望著目不轉睛盯著藥爐的老夫人,聲音輕了下來:「這藥還得一天一夜才能好,老夫人不必在這守著。」

  老夫人緩緩搖著頭。

  無恨眸內閃了閃:「還是老夫人信不過在下?」

  老夫人神色幽幽:「公子不知道,一直以來想害樽兒的人……並不少。」

  也怪謝方樽作惡多端,因果報應,又能怨誰。

  只可惜,他再作惡多端,仍是老夫人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

  老夫人怨恨他咒罵嫌惡,恨鐵不成鋼,終究這一年來看著兒子昏迷不醒,還是肝腸寸斷。

  也許這就是上蒼說的,孽障,孽緣。

  無恨淡淡說道:「傳說人死過一次,再醒來就是重新的開始,過去的事情,老夫人就讓他過去吧。」

  無恨見慣了生死別離,在生死的問題上,他比上了年紀的老夫人看透許多。

  老夫人怔怔望著他,那張年輕的臉孔,不知道經歷過多少事。

  無恨將手裡的青荇草,丟進了藥爐中。

  火候已到,該上藥引了。

  無恨看見老夫人的眼睛,在這一刻,他可以體會老夫人的感受。

  「他果然開始煉藥了。」清灰冷冷地說。

  只隔著一道院牆,這一次,無恨倒是不遮掩,這種藥香根本想掩蓋也掩蓋不住。

  司修離容色清冷,擺弄著摺扇:「讓他煉吧。」

  註定是,白費功夫。

  越是在一個人即將要成功的時候,將他的希望打滅,讓他一切成空,那種感受,才是最刻骨銘心的。

  他就是要讓無恨體會這樣的感覺,所以他才將藥材雙手奉上。

  他不管他是神醫扁無殷,還是什麼無恨公子,他只要讓他體會絕望,品嘗後悔,把他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不能翻身就夠了。

  「該你去了。」司修離看向一旁的清灰。清灰的目光,則看向另一邊,一個又雙叒叕的身影縮在角落中。

  所有人都去觀看無恨煉藥了,謝方樽的院子,根本沒人守著,簡直是一切全不費功夫。

  區區無恨想跟他家王爺斗,哼,簡直是不自量力。

  「這次要是還失手,你該知道是什麼下場。」清灰極為地冷漠盯著身材佝僂成一團的張先生。

  張先生臉上的肉擠成了諂媚:「請清灰大人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就看謝方樽的院子此刻空無一人,清灰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昏暗的屋內,只有謝方樽獨自一人雙眼緊閉躺在床上。

  清灰冷冷睨了張先生一眼,那一眼的警告十足。「你只有最多半個時辰時間。」

  半個時辰之後,謝方樽要是還不醒,清灰握緊了手裡的刀,他就會不吝嗇地把張先生連同謝方樽一起,殺了。

  這就是司修離剛才交給他的命令。

  張先生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抱著懷裡的箱子就衝到了謝方樽的床前。

  張先生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把謝方樽打量了一遍。

  只見謝方樽雖然口唇眼角緊閉,看起來人事不省的模樣,但是臉色卻隱隱泛著紅潤。張先生摸了一把他的脈搏,更是發現手底有溫度。

  一般久病不醒的人,都會蒼白冰涼,可謝方樽現在的臉色,要比至少一個月前,好了許多許多。這當然都是無恨的作用。

  張先生一想就明白了,他冷笑。

  張先生精明的眼珠子在謝方樽臉上掃了來回,感受到腦後清灰一直盯著他的目光,如芒刺懸在頸上一樣,他表面裝作一切如常,心裡也知道,自己現在一旦出現任何失誤,身後的這個沒有心的男人就會沒有一點猶豫地結果了他。

  清灰盯著張先生的一舉一動,只看張先生打開隨身的藥箱,小心地從裡面捧出了一株藥草,眼裡射出珍視的光。

  「有這株神藥,一定會藥到病除。」

  把無恨千方百計找來的藥偷過來,送給這位「鬼醫」,大概是只有司修離才能想出來的如此歹毒的主意。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清灰目光幽幽,回想的都是昔日戰時榮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

  謝茵茵早就聞見了滿院子的藥香,哪怕她把門關了也擋不住,她也知道這藥是熬給誰的。

  她根本就不擔心無恨的藥會救不了她爹,對於無恨謝茵茵早就已經是盲目的相信。因此她的內心自然也就沒有老夫人那樣的忐忑與不安。

  反倒,謝茵茵現在心裡是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心情,就如同是一種巨大的落差與茫然。

  親爹要醒了,所有人都涌到了煉藥的院子裡看,她卻反而躲在這,似乎很不孝。

  但就連老夫人,顯然似乎都沒有在此時過來強迫謝茵茵。

  謝方樽年到四十才生下謝茵茵,而且只有這一個女兒,父女之間卻偏偏更生疏無比。從下人嘴裡謝茵茵也能知道,從她出生後,謝方樽反而比從前更加沉迷接狀紙打官司,似乎一天十二時辰都恨不得泡在公堂上面。父女能共處的時間,在謝茵茵剛才的回憶里,竟然幾乎沒有。

  還記得謝方樽病倒被抬回來的那個下午,所有人蜂擁而去,老夫人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而謝茵茵盯著床上蒼白昏死的那張臉,竟然第一時間感到的是陌生。

  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一年多謝茵茵總是去後院看昏迷的謝方樽,對她來說,床上那張蒼白蒼老的臉孔,反而讓她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甚至腦海里關於爹的形象,也都漸漸清晰具體了起來。

  這樣想著,謝茵茵發現自己已經打開門,站在了門外。

  無意識地朝前走了好一陣子,謝茵茵才發現,自己走的竟然是謝方樽院子的方向。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潛意識裡,她居然想最後看一眼,還在昏睡中不醒的「親爹」。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和心理,謝茵茵恐怕說不出來,也難以對任何人啟齒。

  一個女兒居然不盼著重病的爹醒來,謝茵茵害怕說出來會被自己祖母給打死。

  因為謝茵茵不知道,等謝方樽真的醒了後,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直視他那張臉。她可恥地害怕面對……醒著能說話的謝方樽。

  謝茵茵嘆了口氣,走到了謝方樽院子的外面仍是滿腹心事,直到抬頭發現,院門居然是虛掩著的。

  這些丫鬟這麼不盡心?光顧著跑去看她們的無恨公子,連院子的門都不知道關好。

  謝茵茵不由有些生氣,加快腳步走向院門。

  清灰早已就聽到了院外走過來的腳步聲,他沒想到這時候還真的有人來,聽腳步又輕又軟,顯然來的只有一個小丫頭。

  謝茵茵伸手,推開了院門。

  院子裡空無一人。

  謝茵茵有點狐疑地看了一圈,看到謝方樽的房門倒是關的挺嚴實,一絲縫隙也沒有。

  儘管如此,謝茵茵心裡卻陡地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她立刻走了過去,用力將房門推開。

  那一瞬間,謝茵茵赫然看見自己爹的床邊,居然站著一個裹在披風裡的看不見臉的人。

  「你是誰!?」謝茵茵大驚失色。

  剛在謝茵茵進院子的一瞬間,清灰已經迅速躍上房梁,在謝茵茵還沒發現他的時候,溜了。

  只是張先生可沒有飛檐走壁的能力,就被謝茵茵逮個正著。

  眼前的場景讓謝茵茵一陣陣發暈,她居然看見站在床前的那個人,此時正將一根長長的針,從自己爹的腦袋裡面拔了出來。

  「離開我爹!」謝茵茵聲嘶厲竭,她瘋了一樣朝著那人撲了過去。

  這時張先生迅速閃避,躲開了謝茵茵。

  謝茵茵撲到了床邊:「爹!爹!」

  謝方樽當然沒有回應,而且臉色慘白。這段時間明明謝方樽都已經好轉了,怎麼會一下子這樣。

  謝茵茵臉如死灰,憤怒地轉頭盯向旁邊的人,而她終於看清這人的臉,腦袋如同再次被錘了一下,謝茵茵瞪著那人:「張、張先生!」

  張先生桀桀怪笑了一下。

  謝茵茵一陣心裡發涼,死死擋在謝方樽的床前:「你要對我爹做什麼?」而且這個人是怎麼出現在她家的?

  張先生打量著謝茵茵小雞護崽的樣子,怪笑一聲:「小丫頭真是沒禮貌,我可是來救你爹的。」

  謝茵茵信他個鬼,現在謝茵茵渾身都戒備狀態,大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

  張先生好整以暇地看著謝茵茵喊破喉嚨:「別喊了,你家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謝茵茵一路走來,當然知道沒人,可是她不能什麼也不做。

  「你要是敢傷了我爹,我一定會殺了你!」

  謝茵茵攥著雙手,說得殺氣騰騰。她不怕張先生,隨時可以和他拼命。

  張先生卻嘖嘖了兩下:「早就說了你這小丫頭不識好人心,果然是個恩將仇報的小崽子。」

  謝茵茵簡直怒不可遏,她抄起了桌上的青瓷茶壺,就揚手要衝著張先生的那張嘴臉砸過去。

  「唔……嗯……」身後,卻傳來一聲聲有點痛苦的呻吟聲。

  謝茵茵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爹、爹?」

  可以看見,張先生眼內也一瞬間閃過了微光,他唇邊勾起一絲得逞的笑。

  謝茵茵幾乎石化在床邊,整個人呆若木雞地,只見,半晌之後謝方樽的眼皮猛烈地開始顫動,一點點地,似乎撐開了一條縫隙。

  謝茵茵心臟猛地像被擊了一下,無意識地退後一步。

  她不敢相信。

  眼看謝茵茵像是傻掉了,張先生身後桀桀怪笑:「怎麼樣,看到親爹醒來,高興得傻了嗎?」

  就在此時,房門居然再次被人撞開,劉叔當先就沖了進來:「發生什麼事了小姐?!我在外面聽見您喊叫……」

  謝茵茵驚愕地看著劉叔出現。

  劉叔其實也是心裡情難自已,他是謝家的老奴,不管謝方樽怎樣壞,劉叔卻是這幾十年受盡了謝方樽的恩情,他也是一想到馬上自己尊敬的老爺真的要醒過來,就心裡激動難忍。

  是以,他也不知不覺,就走來了謝方樽的院子。

  誰知道剛靠近院子,就聽到謝茵茵聲嘶力竭的大聲喊叫。那可把劉叔嚇壞了。

  劉叔也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陌生人,只見謝茵茵臉色煞白,隨時都要暈過去的樣子。

  劉叔目瞪口呆,怒盯著張先生。「你是什麼人?!你是怎麼進來的?」

  張先生輕蔑地看著劉叔。壓根沒把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放在眼裡。

  劉叔立馬橫身就攔在謝茵茵的身前,厲顫說道:「小姐別怕,老奴保護你!」

  劉叔此時還沒發現床上的異樣,滿腹心思在保護謝茵茵上。

  張先生陰森森的聲音對著謝茵茵說道:「我就說,果然是恩將仇報的小崽子。」

  劉叔大怒:「你罵誰是小崽子?好大膽子……」

  「劉叔。」謝茵茵夢遊一般開了口。

  劉叔立刻扭頭:「小姐?小姐你放心,老奴就說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和老爺受到一絲的傷害!」可謝茵茵直勾勾盯著劉叔,丟了魂一樣。她用手,指向了自己身後。

  就在這時,劉叔終於看到了謝茵茵身後的謝方樽。這時候,謝方樽的一雙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來了,就這麼圓瞪著劉叔。

  劉叔受到的驚嚇不比謝茵茵少,驚恐直擊天靈蓋,臉色煞白嘴唇發顫,「老、老爺……」

  謝茵茵趕緊扶住劉叔的手臂,生怕他真的暈過去。

  劉叔眼睛僵直,望著謝茵茵:「小姐,這是怎怎、麼回事?」

  謝茵茵要是知道怎麼回事,也就不會在這跟劉叔相依為命了。

  兩人一起怒瞪著張先生。

  一定都是張先生搞的鬼,謝茵茵心裡門清,但是她不知道張先生是怎麼出現在這的,這人明明是官府通緝的要犯,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她家,光是想想謝茵茵現在就一身冷汗。

  她更加靠緊了劉叔。不管怎樣,現在就她和劉叔在這個院子,如果張先生想要發難,只能她和劉叔同仇敵愾。

  張先生像是看小丑一樣看著謝茵茵和劉叔,就憑這一老一小,老弱病殘,也好意思擺出這樣的陣勢?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張先生問道。

  救命恩人?劉叔詫異地看向謝茵茵。劉叔並不認識張先生,只是看此人一臉陰沉,又裹得這麼嚴實,看著就不像是好人。

  只是救命恩人是什麼意思?

  謝茵茵盯著張先生,讓她相信是張先生救了她爹,她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

  可是身後,謝方樽再次發出了嗚嗚呀呀的呻吟聲音。

  這下把劉叔都驚得渾身打哆嗦了。

  「老爺……!」劉叔就差撲到謝方樽床前。

  而謝方樽嘴裡隱隱約約說著什麼字,卻聽都聽不清楚。但這也夠劉叔激動的了。

  就看劉叔再次看向張先生的目光,已經難免帶上了猶疑、莫非真是此人救的?

  「閣下莫非……」就看劉叔稱呼已經遲疑。

  這讓謝茵茵怎麼會不知道劉叔想的,她指著張先生就斥道:「此人是官府通緝的要犯,一直在東躲西藏了這麼久,劉叔,不要信他鬼話!」

  這個人有多狡猾有多壞,謝茵茵又不是不知道!

  劉叔本來看張先生那個獐頭鼠目的樣子,也根本對他的話存疑,現在一聽見竟然是官府通緝,頓時清醒了,他更是下意識把謝茵茵和謝方樽再次都護在身後,厲聲面對張先生:「你竟敢私闖民宅,我這就喊官府來抓你!」

  劉叔以為祭出官府就能恐嚇一下,畢竟這世上但凡匪人哪個不怕官,可他對敵人的底細實在太不了解了。

  果然官府不僅沒嚇到張先生,還讓他的表情更輕蔑,「你有本事將皇帝老子叫來,也許我還會怕上一怕。」

  面對如此囂張,劉叔也無所適從了,這時候,謝方樽偏偏又開始呻吟起來。

  「水、水……」這回聽清楚了,可是聽清了之後謝茵茵和劉叔卻都更僵硬在床前。

  劉叔先忍不住,回身叫道:「老爺……」

  謝方樽的嘴唇顫抖不停,何其一個風燭殘年的可憐老朽。謝方樽此時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盯著謝茵茵。

  這讓劉叔心裡猛顫了一下。

  「小姐。」他說道,「小姐,老爺在看您。」

  謝茵茵後頸僵了一下,再次朝謝方樽看過去,也忍不住了,看到自己爹虛弱地躺在床上,任誰心裡也受不住。

  特別是,當她發現謝方樽的眼睛仿佛真的在瞧著她,只是似乎沒有對焦。

  謝茵茵心微顫,也不知道謝方樽昏迷了這麼久,還有沒有意識,可是他的目光卻又讓謝茵茵再也不能忽視謝方樽已經醒來的事實。

  而謝方樽此時再次清晰地說了一個字:「水。」

  劉叔忍著激動轉身踏前:「老爺別急……老、老奴這就給您去取水。」

  桌上就有水壺,劉叔激動走過去,卻看到張先生眼裡閃過了精光,一瞬間撲身過去,搶先一步把茶壺搶到了手裡。

  然後張先生握著水壺,桀桀開始怪笑起來。

  劉叔震在當場,盯著張先生:「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來。

  氣得謝茵茵七竅生煙,「張三宗!」

  卻看張先生丟了個什麼藥丸進水壺裡,然後晃了晃,陰笑著對謝茵茵說道:「來,送去給你爹喝。」

  謝茵茵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這人居然當著面就敢給水壺裡下藥,當她傻嗎?

  劉叔更是護主心切,膽大起來:「你想幹什麼?真當沒有王法嗎?」

  張先生看著「老弱病殘」,拎著水壺好整以暇:「我這是藥水,喝下之後自然能保病人痊癒。」

  謝茵茵忍無可忍:「你這殺人兇手給我住嘴!」他的藥?誰不知道他的藥是會死人的!

  李家母子的下場還在謝茵茵眼前閃過。

  劉叔臉色蠟白,看向謝茵茵:「小姐你說什麼?殺、他是殺人兇手?」

  劉叔只以為是個盜賊小偷什麼的,這一下謝茵茵「兇手」出口,讓劉叔如五雷轟頂。

  家裡竟然進來個殺人兇手?!

  張先生此時露出了陰森的表情:「飯可以亂吃,小丫頭,話可不能亂說。」

  謝茵茵看著這個老匹夫,心裡別提多憤怒了。

  「說,是誰把你放進來的?」

  她的家門何時能這麼輕易就進來,張先生說不定有同謀。

  與此同時,謝方樽還在喊水,張先生冷笑說道:「你想讓你爹剛醒來,就渴死嗎?」

  剛醒來的病人極度虛弱,正是需要補充水分的時候。

  劉叔看向謝茵茵:「小姐,怎麼辦?」

  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殺人兇手,劉叔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離開謝茵茵半步。

  謝茵茵從來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場面,在公堂上雄辯四方她不怕,可是面對一個亡命之徒,她能怎麼辦?

  「張先生,我奉勸你早點懸崖勒馬,你還不如現在去對官府自首,或許還能減輕你的罪孽。」

  張先生頓時表情有些滑稽地看著謝茵茵:「小丫頭,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對我沒用,還是收起你那套吧。」

  眼前這個小丫頭,可是連修王爺都被她迷惑了,可真不能拿她當普通懵懂少女對待。

  說實話謝茵茵也從來沒有見過像是張先生這麼死硬的「罪犯」,從前她不管見過什麼樣的惡貫滿盈的盜賊惡人,只要提起官府和自首他們也總會露出幾分怯場和害怕。但張先生不僅半絲敬畏都沒有,反而還渾身顯露一種囂張。

  難道這個人就沒有害怕的東西?謝茵茵不由得深深懷疑。

  張先生封住這間屋子唯一的出口,手上拎著水壺,簡直等於捏住了此時的生殺大權。

  張先生還循循善誘道:「水就在這裡,拿去給你爹喝吧。」

  謝茵茵自己的咽喉都因為怒火燒得乾渴難耐,她咽了一下,「我跟你拼了!」

  眼看謝茵茵直接就要衝上去,換了平常姑娘當然不敢,可是謝茵茵把她逼急了跟你拼命又有什麼不可以。

  奈何劉叔伸手一把就抱住謝茵茵:「小姐不可以啊!要拼也是老奴上去拼……」

  只見床上的謝方樽此時只能幹瞪眼,盯著屋內上演生死大戲。

  「劉叔!你放開我!」

  劉叔說什麼也不能放:「讓老奴去、老奴這條賤命不值錢!」

  就在拉扯的時候,屋內同時聽見院外傳來了腳步聲。

  明顯是有人進了院子,並且亦步亦趨地、朝著屋子的方向在靠近。

  ——

  半個時辰前的前院,隨著無恨最後開爐,藥爐內飄散出極為濃郁的醇香。

  而無恨的表情明顯也很鄭重,他先用勺子,舀了一勺藥,然後放到眼前,仔細觀察藥的成色。與此同時,老夫人就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無恨手裡的藥,和無恨的動作。

  片刻,只見無恨把藥傾倒入藥爐內,一雙清目望向老夫人,緩慢點了一下頭。

  老夫人立刻渾身一松,整個人猶如軟了般,靠在了丫鬟的身上。

  院子裡,那些無數盯著的下人們,此時也終於激動地歡呼雀躍道:「太好了!無恨公子的藥煉成了!」

  屋內,謝茵茵跟劉叔都聽見了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兩個人驚訝了一下。

  「咦?老爺的院門怎麼是開著的?」是個丫鬟的聲音。

  並且眼看著腳步聲就停在了門外面。

  「老夫人,難道還有別人先來了?」只聽丫鬟有些驚訝道。

  謝茵茵張嘴,正要喊出來,就看到電光火石之間門已經被撞了開來。

  當先衝進來的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小廝,並且門外除了老夫人和丫鬟,謝茵茵還看到了一張讓她心中一松的臉孔。

  無恨盯著屋內劍拔弩張的謝茵茵,眼中閃過一道光。

  「這是怎麼回事!?」老夫人又驚又怒看著眼前的景象。

  屋內那個陰森陌生的男人,是什麼人?

  這下謝茵茵膽氣徹底壯了,盯著張先生用手指著道:「祖母,就是這個人謀害我爹!」

  謀害二字一出口,所有都皆變色,尤其是老夫人,簡直都踉蹌了,直接推開身前的丫鬟走上了前。

  謝茵茵緊張地提醒道:「祖母小心!」

  無恨已經跟著老夫人上前了一步,謝茵茵這才稍稍放心。

  無恨目光死死盯著張先生,旁人不認識,無恨怎麼可能不認識他?想不到死對頭會出現在這,在謝家。

  老夫人怒視著張先生,一點也不膽怯:「你是誰?為什麼要謀害我兒?」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別看老夫人頭髮花白,誰敢謀害謝芳樽,她第一個敢拼命。

  張先生此時見這麼多人,反而一分也見不到慌張,他幽然一笑,瞥了一眼那水壺。

  這倒提醒了謝茵茵,立刻扭頭看向劉叔道:「劉叔,趕快去報官!」

  「老奴知道!」

  謝茵茵又指揮剛才那個小廝:「把他的水壺奪了,那就是謀害我爹的證據!」

  公然下毒被她抓了現行,她今天一定要親自送這個殺人兇手去見官!謝茵茵現在牙齒都痒痒,看他這次還能怎麼逃?

  那小廝也是個忠心的,衝上去就奪水壺,而張先生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人多勢眾,自己已經不敵,似乎只是象徵性地閃躲了一下,手裡的水壺就這麼被奪了下去。

  直到這時候,謝茵茵才仿佛大鬆了一口氣一般,看著張先生警惕的眼神才慢慢放下來。

  「茵茵,這究竟怎麼回事?」老夫人顯然有點受不了這刺激,把質問的眼神看向自己孫女。

  謝茵茵說道:「祖母,茵茵一會再跟您解釋,先把這個人抓起來,敢闖我謝家,一會定要官府把他拿了!」

  而無恨望著神色莫名的張先生,心頭莫名就起了一陣不祥預感,此時劉叔已經快要走到門外,就看無恨低沉喝止住了他:「別報官!」

  劉叔猝不及防的腳步生生剎了回來,不敢相信地看著無恨。

  無恨繼續冷著臉道:「哪裡也別去,更不要驚動官府。」

  謝茵茵也呆了呆,盯著無恨的舉動仿佛不認識:「無恨,你什麼意思?這人他謀害我爹……」

  無恨臉色,微微難看,他不知想起了什麼,只有張先生的臉上,出現一抹幽森森的寒笑。

  無恨對著那拎著水壺的小廝,伸出手:「把水壺給我。」

  小廝拎著水壺不知所措。

  「無恨,你到底要幹什麼?」謝茵茵有點怒意地望著他,「為什麼不讓劉叔報官?」

  畢竟現在生死關頭,她爹可是被人下毒了誒。

  無恨公子畢竟餘威猶在,最後小廝還是瑟瑟發顫把水壺遞給了無恨。

  而無恨接過水壺後,立即將那水壺湊到鼻端嗅了嗅,只見頓時,他臉色更不好看了。

  謝茵茵見狀,心都快擰到了一起:「他給我爹下了什麼毒?」

  無恨卻捏著水壺,半晌不言語。

  張先生不由又怪笑了兩聲。

  謝茵茵忍無可忍,再次衝著劉叔道:「還等什麼?證據確鑿,就是這個人謀害我爹!」

  劉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小心翼翼望著無恨臉色:「無恨公子,這到底怎麼了?」

  眼見不說話再也不能服眾,無恨半晌,才臉色不好看地生硬說:「這壺裡,不是毒。」

  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震在當場,齊刷刷地盯著無恨,謝茵茵更是被這句話砸的反應不過來,不是毒?……那是什麼?

  張先生的桀桀怪笑聲聽起來那麼滲人。「當然是救你爹的藥。」

  張先生眯起眼睛:「我方才不就說了嗎,我是救你爹,你這丫頭真是不識好人心。」

  謝茵茵恨不得掐死張先生那張得意的醜臉,她渾身冷寒,整張臉卻反過來燒紅了。「住……住口!不可能!」

  床上的謝方樽適時發出呻吟,努力地顯示存在感。

  被震驚到無與倫比的老夫人,這時候才終於聽見了這一聲。她宛如觸電一樣,刷地抬起視線,注意到被謝茵茵給擋住的床邊。

  老夫人不敢置信地說道:「樽、樽兒?」

  謝方樽的囈語,落在老夫人這個親娘的耳里就如同炸雷。

  這下謝茵茵臉色僵硬,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只見老夫人下一瞬間就迅速排開了眾人直直向著床邊走過來!

  「祖母!」

  「老夫人!」

  所有人都下意識叫起來。

  而當老夫人看到床上的謝方樽,眼睛都僵了,然後身子發出一陣陣顫抖。

  謝茵茵衝上去扶住老夫人:「祖母!」謝茵茵擔憂地怕老夫人撐不住,畢竟她剛剛都差點心臟受不了。

  老夫人撲向了床邊,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樽兒!」

  這一聲在屋裡都震了三震,除了劉叔之外,後面跟著老夫人來的下人,都呆如木雞地站在屋內。

  老爺、老爺居然醒了?還沒吃無恨公子的藥竟然就醒了嗎?

  床上,謝方樽那雙眼瞪著老夫人,嘴唇翕動著,顯然也很激動,認出了老夫人。

  老夫人登時什麼都不管了,撲上去就抱住了謝方樽痛哭出聲。親兒子昏迷一年居然睜眼了!這讓老夫人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哪裡還能顧及別的人。

  「樽兒!我的兒!」

  這下場面有點失控了,張先生陰惻惻地盯著無恨,問道:「神醫,你可知道這壺裡是什麼藥嗎?」

  無恨知道,正因為知道,他捏著茶壺的手指幾乎變形。

  無恨另一隻手中捏著一隻白瓷的藥瓶,顯然那就是他剛煉出的藥,現在他死死捏著白瓷藥瓶,盯著張先生的目光有些兇狠。

  溫和如玉的無恨竟然會露出這種表情,簡直不可想像。

  無恨越失態,那邊張先生就越得意,多麼開心啊,能親眼看到神醫在他眼前露出此等狼狽,鬼醫張三宗覺得此生值了。

  謝茵茵把僵硬的目光看向無恨,「這壺裡到底是什麼?」

  她不相信這壺裡不是什麼毒藥。她只信無恨。

  張先生也盯著無恨:「說啊,神醫,快告訴她。」

  謝茵茵一動不動把目光放在無恨臉上,「無恨,告訴我。」

  謝茵茵的目光讓無恨無從逃避,這一刻,他只覺得如此的諷刺。

  這水壺裡添加的藥材,正是謝茵茵之前丟失的那一株,最重要的藥引……「這壺裡,是千機草。」

  無恨仿佛用盡了力氣才說出藥的名字。無恨眼底浮現出血絲,他們丟掉的藥,如今卻赫然在張先生的手裡。

  謝茵茵從沒有見過無恨這樣的表情,仿佛兇狠到要吃人。

  當她聽到無恨說出這個藥名字,謝茵茵一瞬間有點發懵,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直到她瞳孔逐漸地放大,千、千機草!?

  張先生的唇角抑制不住地擴大,仿佛極為地得意說道:「還是神醫識貨。」

  誰能想得到,鬼醫張先生竟然用了無恨找到的藥、來「治好」了謝方樽?

  傳揚出去以後,他鬼醫必定名揚天下!

  反應過來的謝茵茵在原地呆立良久,盯著張先生:「你、你怎麼可能會有千機草!?」

  張先生唇邊含著陰笑:「我為什麼就不能有?」

  謝茵茵臉色微微煞白,「這不可能……是你!是你偷了……」

  張先生卻極快地掐斷了謝茵茵的話,陰笑著說:「小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憑什麼說是我偷的?這藥是我光明正大從山上采來的。」

  謝茵茵信他才有鬼呢,她氣得發著抖,「你這個騙子、你,你就是個小偷!」

  無恨當初讓謝茵茵找到藥童上山採藥的時候,說的很清楚這藥珍貴,怎麼可能隨便說采就采的到?

  「總之,是我帶來的藥救了你爹,」張先生卻惡狠狠地,開始奚落道:「原來你們謝家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不僅信口雌黃地污衊,如今還要倒打一耙。」

  在聽到是他帶來的藥救了謝方樽的話後,床邊,老夫人的肩膀顫抖了抖。

  無恨此時的手幾乎捏出了青筋,但他終究沒有發作,說什麼都晚了,來不及了。

  謝茵茵同樣氣到顫抖著,猛然手指向張先生質問道:「你怎麼可能好心救我爹?」一個害人無數的鬼醫,真會濟世救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何止謝茵茵不信,那些剛才把張先生當成敵人的謝家下人也一臉懵逼,不知道這是什麼驚天大逆轉。

  張先生陰惻惻盯著謝茵茵說道:「小丫頭,可不要這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要以為花言巧語就可以騙過所有人,我才不管你做了什麼,今天我一定要送你去見官!劉叔!」謝茵茵喝道。

  劉叔卻已經不敢隨便動了,眼前這人,到底是殺人兇犯還是救了老爺的「恩人」?

  「儘管把這壺藥拿去報官,看看最後,倒霉的是誰。」張先生才不怕,這句話果然掐中了謝茵茵七寸,藥……藥是她們的,準確的說,是無恨的。

  良久,「你這個惡魔……」謝茵茵恨極了。

  自古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謝茵茵真沒想到會栽在這人的手裡,一時氣的頭腦發昏。

  她怒視著張先生:「就算不報官,也將這個人抓起來,關到柴房裡面去!」

  劉叔擔心地道:「小姐。」

  「慢著!」

  只聽這一聲略帶威嚴地叫聲,卻是出自床邊的老夫人。

  一聲令下喝止了屋內所有的騷動,包括謝茵茵在內都看向了床邊。

  老夫人的眼圈還是紅的,但這並不影響老夫人的權威。

  就算是謝茵茵也不敢放肆的權威,謝家真正的掌家人,老夫人。

  只見老夫人的目光在屋內中人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張先生的身上,她盯著張先生眸色有動容,口唇翕動問道:「是先生救了我兒嗎?」

  謝茵茵望著老夫人的樣子,心頭陡地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張先生的目光跟老夫人的對了一瞬,他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只見老夫人面色微動,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就沉聲吩咐起了身旁下人:「去給先生……打掃一間上好的廂房。好生地招待先生。」

  謝茵茵不敢相信地看著老夫人:「祖母,你幹什麼?」竟敢要給這惡魔打掃廂房?她沒聽錯吧?

  老夫人聲音微微地顫抖:「先生救了我兒,自然……便是謝家的恩人。」

  這句話一出,把所有人驚了個夠嗆,無恨臉色也變了變。

  謝茵茵目瞪口呆看著老夫人,伶俐的口齒此刻都不會說話了:「祖母,他可是官府的通緝嫌犯……」

  老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老夫人盯著張先生,「現在,他只是我謝家的恩人。僅此而已。」

  謝茵茵腦袋給砸的嗡嗡的、她倒吸一口冷氣:「祖母,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窩藏犯人啊!」

  老夫人神情不禁再次動了動,窩藏罪犯多大的罪名,難道要拖整個謝家都下水嗎?

  這時一道陰寒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病人剛醒,身子還虛,要是再出現什麼三長兩短……我可不敢保證啊……」

  這句話也是老夫人的死穴,老夫人整張臉都蒼白蒼白,只聽她緩慢重重地道:「我謝家絕不會做忘恩負義的事,請先生放心。」

  不管是通緝犯也好,是什麼也好,老夫人主意已定,她要把張先生留在謝家。

  謝茵茵道:「祖母!」

  「住口!」老夫人聲色俱厲。

  謝茵茵從來沒被老夫人這麼吼過,從前的老夫人最多是板著臉意思意思罵兩句,這次完全是大為光火。

  謝茵茵眼圈也紅了,真是沒受過這麼大打擊。

  耳畔,無恨輕輕道:「茵茵,別說了。」

  無恨冷眼旁觀,知道此刻多說無益。可這卻讓謝茵茵更受不住地開始鼻頭髮酸。

  老夫人這時目光也看向無恨,神色漸漸複雜,可是最終,老夫人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謝茵茵氣得獨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其他人包括劉叔在內,都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弄得懵然,而老夫人也一臉疲憊地揮揮手:「都出去吧,讓我和樽兒單獨待一會。」

  昏迷了一年的兒子甦醒,任何一個母親,此刻都沒有心思再管別的事了。老夫人自然也沒有餘力,再去照顧謝茵茵在內「其他人」的任何心情了。

  只能說,也怪不得老夫人。

  ——

  「王爺,張三宗順利在謝家住下了。」隔壁,清灰貼在牆根底下,目睹了謝家整場鬧劇。

  聞言,司修離嘴邊勾起一抹久違笑。那一瞬間,他光是想就能想到謝茵茵的表情,想到那張小臉上又憤怒又無可奈何吃癟的表情,司修離終於感到久違的心情舒暢了。

  他說道:「這下,謝家想不藏著張三宗都不行了。」

  清灰垂下眼瞼:「王爺神機妙算。」

  一箭雙鵰,既讓到處躲藏的張三宗找到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藏身地點,也徹底把無恨和謝茵茵給噁心到了……

  無恨來到謝茵茵的院子,看著謝茵茵抱著膝蓋獨自坐在樹下:「茵茵。」

  謝茵茵有點悶悶不高興地轉過了頭。

  無恨慢慢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都怪我,是我弄丟了藥草,是我的錯。」忽然謝茵茵鼻子發酸說道。

  無恨把那麼重要的藥草交給她保管,她卻因為自己的私心丟掉了藥。

  無恨半晌沒有說什麼,良久見到謝茵茵泛紅的鼻頭,他聲音有些柔說道:「你爹醒了,你不高興嗎?」

  謝茵茵眼睛泛紅了,「對不起。」

  無恨下意識就握住了小丫頭的肩頭,微微緊了緊:「你沒有對不起我,不要說這種話。」

  謝茵茵嘴巴扁了扁,「我必須去告訴祖母,拆穿這個混蛋的真面目!」

  說著就要起身,又被無恨按住:「別去。事到如今,其實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可是……明明是你……」

  明明是無恨那麼努力,是無恨千辛萬苦找的草藥,現在卻被別人坐享其成。

  想到這些,謝茵茵滋滋冒火之外就是難受傷心。

  無恨一直以來為了她,為了謝家,做了多少事,現在祖母居然真狠得下心傷無恨的心。

  無恨聲音微沉:「你應該比誰都了解自己的祖母。」

  老夫人是什麼樣的人,至少在現在的老夫人心裡,只有兒子的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不過是「外人」。就算告訴了老夫人,這一切實際上都是張先生的計謀,但重情重義的老夫人,仍然不會做恩將仇報的事。

  無恨再次望著謝茵茵:「茵茵,不管是誰治好你的爹,都是一樣的。」

  謝茵茵喉間如同被堵住,她說不出話來,可是心裡卻有個聲音,不一樣,根本就不一樣。

  「那張先生是通緝犯,如果讓人知道我們謝家窩藏通緝犯,一定會給謝家招來災禍。」

  謝茵茵不是不想看到自己爹康復,但是,祖母從前一向以謝家利益為重,如今卻置謝家於險境於不顧,這比什麼都更讓謝茵茵難過。

  祖母是那個大梁,她在最危難的時候,支撐著謝家,在謝茵茵眼裡,祖母就是那片天。

  無恨幽幽說道:「老夫人也是凡人,她有自己的私心,我們就算不能接受,也要理解她。」

  無恨這一生,見到了多少自詡為「神仙」的人,甚至他最親的那個人,被世人叫做神醫,卻也不過還是化作一抔黃土,怎麼可能做得了真的神?

  謝茵茵經歷的世事終究還是太稀少,人情世故哪那麼容易參透,就算再伶俐和聰明,也終究不能彌補見識的短缺。

  「別難過了。」無恨輕輕撫過謝茵茵的頰邊。

  謝茵茵望著他,謝茵茵發現她內心的難過一大半其實是為了無恨,可他現在卻來安慰她。

  「有我在,不會讓張先生傷害到謝家……和你。」

  謝茵茵剛才忍了那麼久都沒掉眼淚,現在忍不住低下頭,「我才是謝家的女兒,守護謝家也是我的責任,我會查出那個張先生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管他背後的靠山是誰,我也都會把他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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