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蝕骨寒意

  沈青的也未想到他會突然動手，看著沈綰兮呆滯的目光他一下子後悔了。

  「兮兒……」

  他想要上前去拉沈綰兮，而沈綰兮往後一推，整個人跌倒，左手撐在了地上，頓時白布包裹的地方滲出了血跡。

  沈青大驚，秋茗立刻上前扶起了沈綰兮。

  「兮兒，爹不是有意的，你……」

  「爹，今日是女兒不對，打擾了您的休息，女兒告退。」

  

  往日裡眉眼帶笑的少女眼中已經有什麼東西悄然碎裂，好像再也無法癒合。

  沈綰兮終於明白，很多事情並不是不知道，而是從心底里，他就在包庇著真正的兇手，這就是她引以為傲的父親，這就是她一直以來覺得自己即使缺少了母親的疼愛，但是依然溫暖的親情，這就是她永遠都不想戒掉的戀父情結。

  所有的信念，所有自以為的幸福和幸運，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沈綰兮輕緩的步伐此刻在沈青的眼裡卻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一下一下都那麼重，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甚至連挽留的資格都沒有，他仿佛透過黑暗又看到了那個青衣少女坐在鞦韆上。

  「父親，女兒以後都不嫁人，就算嫁人也要帶上父親和哥哥。」

  秋茗扶著沈綰兮，看著她呆呆的樣子，幾次想要開口安慰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跟著小姐長大的，知道小姐自小就看重少爺和老爺，她從未見過老爺和小姐起這麼大的爭執，也未見過老爺動手打過小姐，小姐這次怕是真的傷心了。

  「秋茗，你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

  「啊，小姐，現在天色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啊，而且您手上的傷口裂開了，必須馬上換藥。」

  「你回去吧，我走走，一會兒自己回院子。」

  「不行，小姐，您現在這樣，而且天色這麼晚了，奴婢不能讓您出去。」

  秋茗搖著頭，小姐現在的樣子若是一個人出去，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反正她堅決不能讓小姐離開。

  沈綰兮不再說話，而是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在一旁的台階上坐下。

  「秋茗，天好像要下雨了，而且我覺得有些冷，你能幫我去拿件衣服嗎，順便拿把傘過來，我在這兒等你。」

  秋茗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沈綰兮的確一副不想走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那好，小姐在這兒等奴婢，奴婢很快回來。」

  「恩，去吧。」

  沈綰兮朝著她勾了勾唇角，看著她跑遠，緩緩的起了身朝著後門而去。

  天上的黑雲越來越密，很快就下起了雨。

  沈綰兮的母親葬在城郊，從丞相府出城很遠，可是沈綰兮卻不覺得遠，她慢慢的走著，雨水落在她的身上她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這個時候的街道一個人都沒有，顯得更急的清冷。

  守城門的士兵看她拿出了丞相府的令牌立刻就放行了，出了城，雨越下越大，沈綰兮覺得手腕上的傷好像開始疼了起來，她笑了笑，疼吧，只有疼才能讓她如今有感覺。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座修繕的十分精緻的墳頭映入了眼帘，沈綰兮勾起唇角，在墳前跪下。

  「娘，女兒來看您了。」

  雨越下雨大，幾乎模糊了人的視線，沈綰兮就一直那麼跪在墳前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不知寒冷，不知疲倦。

  「女兒一直以為有的事情是會被假象遮蓋，所以才看不到醜惡，知道今天女兒才發現，即使揭開假象看到醜惡，所等待自己的也不一定是開心，娘，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證明了，因為，您會難過呢。」

  她覺得自己有些累，而且有些發冷，她不再跪著，而是整個人都靠在了墓碑上，她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一點點模糊。

  「娘，您說女兒就在這兒陪您，您是不是就不那麼難過了？」

  突然，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輕輕的將她抱進了懷裡，沈綰兮努力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熟悉的臉，沈綰兮笑了笑。

  若是在以往她肯定跳起來，怎麼是你個王八蛋，但是此刻她沒有力氣，而且，她眷戀此刻這個溫暖的懷抱，有些熟悉，有些依賴。

  「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少年的聲音帶著淺然的溫和，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小心翼翼。

  「閉上眼睛，我送你回去。」

  沈綰兮模糊的意識再次清醒：「我不要回去，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好嗎？洛言，我求你。」

  男子身子一震，他曾經發誓一定要讓這個讓人討厭的臭丫頭求饒，可是此刻她的一句「求你」，卻讓他的心狠狠的疼了起來。

  他低頭去看意識游離的少女喃喃低語：「這樣的你，還真不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臭丫頭。」

  狂風暴雨，寒風冷冽，而少年緊緊的擁著少女，似乎要將所有的寒冷和暴雨全部抵擋。

  沈綰兮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了母親，父親，哥哥，可是她怎麼都追不上她們，她拼命的跑著，但是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始終追不上，她開始哭，開始喊，但是大家都是漠然的看著她，她心底開始絕望，她感覺到自己好像在一點點的變得透明，突然，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

  「快醒來，他們都在等你。」

  他們，他們在等她嗎，那她還要不要回去？

  就在她思索的片刻，夢境消失，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自己好像躺在馬車裡，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整個人難受的厲害。

  「天已經亮了，我送你回去，你若是不回去只會順了有些人的意。」

  聽到聲音沈綰兮才發現原來洛言一直坐在她的身邊，他俊逸的臉龐有些蒼白，但是卻帶著關切。

  「那個……」

  「你的衣服濕了，我用內力給你烘乾了，傷口我也給你重新包紮了，你現在還在發燒，睡一會兒吧。」

  洛言搶在她之前說了話，沈綰兮看了看他，發覺，其實他並不是那麼討厭，也許沒有前幾次二人的結怨，想必他們可能也會成為朋友吧。

  沈綰兮掙扎著起了身靠在一邊兒。

  「世子，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並不想回去，若是回去，看到那些人，看到自己曾經以為的東西，到頭不過是一場空，還是會難過吧。」

  洛言沒有像平日一樣開口嘲諷，他看了她一會兒：「你不回去，你要去哪兒？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努力到頭可能都是一場空，難道都要逃避嗎？沈綰兮，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沈綰兮一愣，恍然的抬頭看著他，四目相對，沒有躲閃，沒有尷尬，彼此都只是認真的看著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