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終究只是人

  高舉的手顫了一顫。

  似在猶豫，似在糾結。

  

  可最終還是在趙客的眼神下，悻悻然放下。

  無他，趙客救了孩童的命。

  孩童乃是上界歸來的飛升者，其心性，其傲氣，皆不是一介凡人可辱。

  但趙客既於他有恩，他也非知恩不圖報之輩，自然得賣趙客一個面子。

  更何況，從對火焰的豁免來看，趙客的實力深不見底，又有鬼王追殺，他無意間已將趙客視作了主心骨、救命草。

  「果然還是姐夫你的話比較管用。」

  胡運笑了笑，繼而道：「但我一向以理服人，我既說你蠢貨，自然是有所依據。」

  孩童皺了皺眉，臉色不善，但礙於趙客，也不敢發作出來。

  壓抑下火氣，孩童沉聲道：「你有何等依據？」

  胡運眯起眼，笑的如同一隻狐狸。

  「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有一名江湖綽號『算師』之人，曾向你發出提醒，令你外出三月，不可歸府，不料你卻置之惘聞，仍處於家中，方遭此橫禍。」

  算師？

  趙客從未聽過有如此名號之人。

  但孩童卻是臉色陡變。

  「你就是那算師！」

  「不錯，算師可算計天地，測定因果，我早料到你會被鬼王識中，用來作為我姐夫的圈套，所以給你發出警示，可你卻狂妄不自知，說你一聲蠢貨都是在誇耀你了。」

  胡運話語轉冷，他雖可謀劃天地，可人心不可算，孩童的反應確確實實打亂了他的步驟，但他為人處世，總愛布置後手，所以出現在此處，為的就是將計劃引上正途。

  孩童徹底慌了，原先的跋扈氣煙消雲散，反而低下頭，向胡運恭恭敬敬。

  「請算師為我等指點迷津！」

  胡運道：「指點算不上，我只能告知一處地點，以及一個提醒。」

  趙客插口道：「什麼地點？」

  胡運拔高了聲音，道：「天下三奇的水月洞天。」

  水月洞天！

  世間所謂的三奇，便是三處奇地，有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天庭，也有可踏入時間長流的仙神宗，至於最後一處，便是當初女子之力而成的水月洞天。

  趙客只覺得精神一顫，那裡便處於山莊毗鄰的蒼江之中，當初，他還與東方極將可以惑亂心智的刀鞘丟入其中。

  「那裡有何等奧秘？」趙客道。

  「這就得姐夫你親自去一趟了，去了便知。」胡運道。

  「只有算師你這位姐夫去，那我呢？」孩童怔了怔，他雖懼怕鬼王，但如今事關江湖安危，天要塌了，便需要最強的幾人去抗下，這份責任，他無論如何都得背下。

  胡運神秘一笑，轉而道：「我的提醒便是，此行只有姐夫能去，縱然是你，從上界回歸的飛升者，也只能在此觀望。」

  「為何？」孩童不解，他需要一個理由。

  「很簡單，因為你插手不了這種決鬥。」

  胡運笑容不歇，繼續道：「你若去，十死無生，而且連半點忙都幫不上。」

  孩童呼吸一重，十死無生已經讓他膽寒了，連一點忙都幫不上，那麼趙客面臨的決鬥究竟是何種層次的？

  似是看出而來孩童心裡的困惑，胡運搖了搖頭。

  「這並非實力，而在姐夫就是註定的那個人……話說多了，你們可以再好好想想，這不急。」

  「不必想了，我去。」

  趙客看向胡運，平靜道：「這是江湖，有些事註定是思考解決不了的。」

  胡運也是表情一肅，深以為然地點頭。

  「的確。」

  「那我需要何時抵達水月洞天？」

  「無論何時，但至少要在鬼王未發覺之前。」

  「明白了。」

  趙客吐了口氣。

  他明白自己沒有退路。

  要麼救下胡纓，要麼他死。

  似是瞧出了趙客的去意，胡運深深一彎。

  「姐夫，此行就多靠你了，我大姐二姐，乃至全莊上下……蒼生的命運全在你的手上。」

  「我過去一直覺得你是名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不曾想你卻比誰都掩藏的要深。」

  趙客依稀還能見著當初賭船上，見到胡運的不堪，以及當時東瀛武士大鬧山莊，胡運一把鼻涕一把淚跑來的場面。

  胡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咳咳……瘋瘋癲癲，遊戲人間的人何其多，越清醒的人，越無法去體會人生的樂趣。」

  這句話令趙客想起了阿月。

  阿月之所以願意犧牲自己，為他澆滅藍火，或許也有這方面的關係。

  知道的越多，便越痛苦。

  至於胡運，趙客雖不知這種聰慧乃是天生，還是後期栽培，但其確確實實站在了阿月的另一面上。

  他選擇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時候，選擇了表面上的沉淪，甚至還表現的比其餘人更加醉。

  「我走了，還有什麼話可以告知的嗎？」趙客著重強調了可以二字，他明白，若是胡運真是如此聰慧，那麼他必然料到了山莊被鬼王盯上，而自己最終也會走到這一步。

  既是如此，若是自己問了什麼問題，被告知了什麼答案，而影響了自己的某一次決斷，那結果或許就不在胡運謀劃之中了。

  「呵呵，姐夫多慮了，我從不將人心作為變數，所以姐夫你無論如何想，無論如何做，最後結果都會走到這一步，至於最後的決戰，也並非我問說了什麼話，就可以影響的。」

  胡運頓了頓，緩緩道：「但我的確有一句話，可以告訴姐夫你。」

  趙客道：「什麼話？」

  胡運抬起頭，看向趙客的雙眼，吐了口氣。

  「若是有兩種選擇出現在你的面前，不要去濟濟于思慮選擇背後的結果是什麼，那沒有意義，也失去了選擇的意義。」

  「那我該幹嘛？」

  「去思考為何決定這種選擇。」

  胡運的雙眼如同已穿越了時間長河，縹緲無定。

  他也在思索為何局勢會走到這一步，但他發覺一切都沒有理由，是命運也好，是什麼也罷，他想要的只是一個美滿的家。

  家裡，有和氣融融的父母，有如膠似漆的姐夫姐姐。

  江湖依舊是那個江湖，人依舊是那個人。

  就算他自認心智超越歷史中的任何人，包括姐夫，包括女子，但他所要的東西終究很質樸。

  「再聰明的人，終究也只是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