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狼
2024-05-03 12:13:58
作者: 嬌氣包子
血紅的夕陽,古道旁,牛車的影子被越拉越長。
王求全棄車步行。
不遠處就是邊城的入口,駕著牛車進城遇到的盤查會更為嚴苛,反而不如徒步。
自從出了鳳凰集,他就變得愈發小心。
「黃牛隻識官道,進城後,我還得專門尋人問路……」
王求全思忖著,往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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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穿著官府的差役在通道口踱著步,這個時間,入城出城的人不多,他們也樂得清閒。
「三叔醒醒,來人了。」
年輕的差役叫醒了吃飽飯,正打著盹的胡三刀。
胡三刀打了個哈欠,一臉不滿地看向這新來的差役。
作為邊城最有資歷的差役,胡三刀是混吃等死的典型,這種邊漠小城,守門是最舒服的閒差,人不多卻油水多,偶爾有些販私酒的車輛過去,胡三刀也只不過是睜一眼閉一隻眼。
他睜著的眼,是錢眼。
如若有人出錢幫忙堵上,他很樂意兩眼一閉,變成一個瞎子。
胡三刀不耐地揮揮手,並不打算從藤椅上起身。
「小林子我怎麼和你說的,觀人識相,見人往往打個照面就能知道這人能不能宰,所以……等有大魚了再叫我。」
摸了摸滿嘴的油,回憶起晚飯吃的那隻燒雞,胡三刀砸吧砸吧嘴,竟又生了困意,打算尋周公再討只滷味。
被叫做小林子的差役苦笑,蹲下身搖起了藤椅。
「三叔,這人用你教我的相術真的沒法子……」
胡三刀憤憤道:「那是你學藝不精!」
飯後閒暇的時光最為享受,這新來的差役,胡三刀當初覺得還有幾分機靈,又念自己也年至中年,所以打算收個徒弟,也好不讓單傳的相術失傳,可他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看走了眼!
這哪裡是找了個徒弟,明明就是請了個祖宗!
被晃到清醒的胡三刀翻了個白眼,起身正了正差役帽。
胡三刀吐了口氣,滿臉都寫著恨鐵不成鋼。
「我相人半輩子,第一次大錯沒想到栽在你頭上。」
小林子訕笑,連忙從後面搬了個板凳,用布擦了擦,恭恭敬敬地請胡三刀坐下。
「三叔,是我的錯,我資質駑鈍,可這人我是真瞧不出來,他的面相有點……怪。」
小林子斟酌著,最後也只蹦出個怪字。
怪?
胡三刀不信這個邪。
見小林子把板凳都給自己準備好,胡三刀的臉色好看了一些。
「那人在哪?」
小林子指了指門口。
胡三刀冷笑,隨意一望,竟忽然從板凳上摔落!
他的臉色發白,指著正等候盤查的王求全,喃喃道:「天狼之相,這種面相怎麼會重出人間!」
隨即,他又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
深吸了口氣,胡三刀正色,向著西邊的落日跪下,毫不猶豫地連磕三次響頭。
「砰!砰!砰!」
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狠!
小林子連忙蹲下扶起胡三刀,發現他三叔腦門已經磕破,流出了鮮血。
他大驚失色道:「叔,你咋了?」
胡三刀似沒有聽見小林子的話,喃喃道:「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胡三刀終於等到了天命之人!」
沒等小林子反應過來,胡三刀拉住他的手,就往回跑。
小林子不解道:「叔,我們跑啥,我們的值班時辰還沒到呢。」
胡三刀咧開他的嘴,露出了滿嘴黃牙,桀桀地冷笑一聲。
「值,值他娘的班!我們發了,發了!」
小林子被胡三刀瘦弱的身子裹挾著往鎮子裡跑,狂風中小林子只能依稀聽見幾句「天狼出,江湖亂」、「發了,我們真的發了」的胡話。
小林子臉色發白,後背生起寒意,他只有一個念頭。
——他師父瘋了!
正在進行盤查的差役和被進行盤查的王求全,全被這動靜吸引了過去。
「這老胡頭,原來身子骨這麼好!」
這差役長大了嘴,他從未想過這病懨懨,一年四季都萎靡不振的老胡頭竟能跑得這麼快。
跑得比許多壯小伙都快。
這平常是撈了多少油水,吃了多少大魚大肉才吃出來的身子骨!
王求全道:「大人,我可以過關了嗎?」
差役已無心在王求全身上,他隨意地擺擺手。
「沒問題了,走吧。」
王求全點點頭。
按照馬老的吩咐,進城之後,他需要調查這些日子裡城內發生的怪事。
像是兩頰撕開,血肉模糊的瘋子,又像是半張臉被毀的怪人,還有那最為重要的目標,食人肉的魔鬼!
想到這種怪物,王求全也不禁打了個哆嗦。
「趙兄救了一笑,而一笑是我的朋友,朋友的恩公就是我的恩公,對於恩公,無論如何,這件事我都要替其解決掉!」
振作了一下精神,王求全決心認真尋找線索。
「趙兄所說,邊城裡的呂氏一家是他的朋友,那我今日在他們家住下,明日再展開調查。」
太陽西斜,天很快就會完全暗下去。
呂家的具體方位他還不明了,到時候還得問路。
不過,這件事可以先暫且放放。
王求全變換路線,離開大道,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
「信使呢?」
張望四周,王求全兩條粗黑的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
城門口有盤查的差役,王求全自然不能將他的劍帶入。
可太吾閣有辦法。
閣主運用秘術已經培養出了許多能用於傳遞消息的「信使」,之前分舵里的團團圓圓以及城外的黃牛都是信使,它們具有遠超同類的超強靈智,甚至能為一些行動提供便利。
按照計劃,應當會有個信使會在這裡等候他。
王求全閉上眼,他覺得自己應該忽視了某個地方。
可他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腳底便傳來了一股波動。
大地變得鬆軟,一把巨型闊劍漸漸從地底移了上來。
這是王求全的劍!
劍會土遁?
這個念頭一生,土裡又鑽出了個腦袋。
這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然後它發出了聲音。
「吱吱。」
這是田鼠!
一隻會鑽土打洞的田鼠!
搓了搓手,田鼠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王求全,等他拿起闊劍之後,田鼠、點點頭,半隻身子探了出來,十分滑稽地拱了拱手。
王求全肅然,也回之一禮。
田鼠很快又鑽回土裡。
「拿到劍,就沒有什麼可以顧慮了。」
王求全舉起劍,舞了舞,心裡多了一股信心。
「可這把劍,如果直接拿出去也不太方便,還得找東西遮掩一下。」
王求全抬起頭,望著巷子上方的竹竿,其上正曬著衣物,有了好主意。
背著用黑布裹住的大劍,王求全行走於大道。
天僅還有一點微光時,家家戶戶已燃起了油燈。
燈光如豆,讓街上還不至於完全漆黑。
這座邊城,遠遠沒有鳳凰集來的繁華。
時候尚早,商鋪就已打烊,這導致路上的行人更加稀少,王求全只好逮住一個就問。
可他的模樣,在這樣的黑夜,仿佛夜羅剎,基本見著的行人都紛紛跑走。
「果然,那些怪人們的出現,更讓這裡的居民人心惶惶。」
王求全一臉正氣,決心要剷除這些為非作歹的惡人。
一個臃腫的人影閃過,王求全連忙攔下。
「你好,我想問一下呂家怎麼走?」
「呂家,有一個姐弟的那家?」
「對!」
王求全激動了,這是他問路的第七位路人,這位總算沒有那般膽小。
「我可以帶你去,可你找他們做什麼?」
「我是趙屠戶的朋友,他讓我來送封信。」
來前,王求全就已經把藉口想好。
「趙屠戶?」
人影聽到名字反應頗大,她漸漸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昏黃的燈光下,王求全總算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上了歲數的大媽,如果忽略她已不再纖細的腰肢,還是能從鬆弛的皮膚下追尋到了一些年輕時候的丰韻。
大媽激動道:「小趙我已半月沒有看見了,他去哪了?」
臉皮微微抽搐,王求全心裡一寒。
莫非……趙兄喜歡的是這種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