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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孤問

2024-05-03 12:13:55 作者: 嬌氣包子

  硃砂飲酒不快,近乎是一小口酒再夾一筷子的菜,她動得很慢,咀嚼地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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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動作中帶著種奇異的韻味,就仿佛薔薇的花瓣在春風中開放,完全看不出一點可以致命的威力。

  但趙客明白,這女人很危險。

  如果只去欣賞薔薇花的美,就會被枝上的刺扎傷。

  趙客低下頭,也動起了筷子。

  一天的行程,他也有點餓。

  這種山野小村,酒菜不用奢望太好。

  渾濁的酒,褪色的碟。

  「一笑呢?」

  趙客回想起來,似乎馮一笑在安排好住宿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

  硃砂道:「我讓他去幫忙添置點物件,現在應該已經在坊市了。」

  坊市的情況很不好,否則趙客他們也不會這麼倉皇地回來。

  人山人海的環境,一個沒有腿的人該如何添置物件?

  趙客為馮一笑捏了把汗。

  硃砂笑了笑,道:「公子不用去操心沙蝠,沒有腿的人有時候比有腿的人更有用,更別提他是殘兵的一員。」

  趙客道:「可有些時候,他顯得比較笨拙。」

  馮一笑所能做的事很少,大多都是雜活。

  這對於曾經的西北第一快腿,確實有些埋沒。

  男人對於女人的關心可以說另有目的,但對於另一個男人,大多時候都是純粹的關心。

  硃砂道:「沙蝠是公子的朋友?」

  趙客道:「是。」

  硃砂道:「那是小女子孟浪了,如若是公子的朋友,我定然不會派他去做這些下人的活。」

  趙客慢慢地搖了搖頭,馮一笑是他接觸的第一位殘兵,也是最具蕭索氣質的代表。

  悲慘的過去,殘疾的身軀,卻依然有著樂天的情懷與赤子之心。

  這種人,趙客覺得應該能幹更多的事,更大的事。

  硃砂又喝了一口,臉上泛起了紅暈。

  「公子不要擔心,小姐不會去荒廢任何人,沙蝠能進入殘兵,就意味著小姐已經為他鋪好了接下來的路。」

  聽聞這話,趙客才點點頭。

  只要是她答應的事,就很少會不作數。

  「她還好嗎?」

  「小姐挺好的,除了最近操勞的事過多,沒有任何問題。」

  「那就好。」

  趙客端起酒杯,剛抿了一口,又迅速放下。

  他察覺到有人來了。

  酒樓門口正站著一位腰杆挺直的青年,他長相堅毅,背著一桿烏黑長槍,槍頭正閃爍著寒光。

  見著這桿槍的人,便不會懷疑這是裝飾。

  也沒有人會冒著被抓的風險,背著一桿違禁的長槍上街!

  「喲喲,這不是范三爺嗎,怎麼來鄙樓做客了。」

  這家酒樓的掌柜是個精明人,先是臉色大變,隨即又生起笑容,迎了上去。

  掌柜估摸四十歲有餘,卻對著二十出頭的青年稱爺。

  負槍青年沒有說話,而是筆直走向趙客桌前。

  「你就是在坊市上動手的人?」

  趙客點頭。

  負槍青年的手背生起青筋,他冷冷地盯著趙客,對一旁的硃砂視而不見。

  他再次問道:「外地人?」

  趙客繼續點頭。

  「很好。」青年將背後的烏黑長槍解了下來,然後垂頭看了一眼桌上擺著的木盒,「出手。」

  他的話很簡潔。

  趙客皺起眉,正欲說話,可這時門外又闖進了一人,這人身後又跟著一批家丁,他被眾星拱月般簇擁在正中。

  來人正是坊市上逃走的公子哥。

  他臉色慘白,對著持槍的青年道:「三哥,就是他,他在坊市上對我……」

  「閉嘴。」

  青年冷冷地打斷了公子哥的話。

  「如果他對你出手,你就不會站在這裡,明年的今天我也可以去給你祭奠。」

  青年垂頭盯著木盒,亦或是盯著木盒裡的東西。

  趙客道:「你是何人?」

  青年道:「我名范三,家中排行老三。」

  硃砂微垂的眼皮慵懶地抬了起來,她此刻仿佛吃飽的小貓。

  「來人是『孤問槍』?」

  聽見這話,范三才注意到硃砂,僅僅一眼,他就轉頭扭了過去。

  硃砂道:「你為何不敢看我?」

  范三道:「有些女人,只能死,不能活。」

  硃砂直視范三,道:「我是這種女人?」

  范三沉默,沒有回答。

  他的腰杆如同槍桿一樣筆直,他的臉仿佛是被黃沙吹過後的岩石,沉穩堅毅。

  「我只認識血薔薇,而不認識硃砂。」

  硃砂的臉瞬間一白。

  酒樓里的人也都臉色一白,之前還神氣的公子哥瞬間蔫了下去。

  江湖誰人不知群芳譜,誰人又不知血薔薇。

  薔薇的紅,鮮血的紅,都是同一個紅!

  硃砂目光微微迷離,她又記起了幾年前的夜,幾年前的人。

  而這人,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可她卻再也認不出他,而他也不願再認自己。

  硃砂抿著嘴,她的心泛起了一股酸意,隨即又被壓了下去。

  她抬起頭,拉著趙客的衣袖。

  「公子,我們走。」

  佳人要走,趙客自然不會拂了面子,於是抱起木盒跟了上去。

  硃砂起身,與范三擦肩而過,一股奇異的香氣鑽進了范三的鼻子。

  范三仍然不變臉色。

  可他咬牙切齒,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

  蹦出來的字往往是充滿血淚的,硃砂懂,趙客也懂。

  「不准走。」

  硃砂的手微微一僵,繼續拉著趙客走,可她拽了拽,加大了力道,衣袖依舊沒有動。

  趙客立定,雙足仿佛老樹的根一樣扎進大地。

  范三轉過身,抓起他的長槍,攔在了他們二人身前。

  趙客聳了聳肩道:「似乎有人不願我們走。」

  硃砂的嘴唇有些發白,她的玉手也有些發白。

  趙客抱起木盒,對著范三道:「你還想找回面子?」

  門口的公子哥聽到這話,牙齒打顫,像兔子一樣躥到了范三身旁。

  「三哥,是我主動找事的,我們回去吧。」

  公子哥生活優越,平時在村鎮作威作福慣了,鎮上的老百姓或多或少都被欺負過。

  他是很跋扈,可他也並不愚蠢。

  能依靠家中的背景和他三哥的名聲,在這種邊陲之地,他還真的沒有什麼好怕的。

  可這次他惹上的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外來客,而是被稱為血薔薇的女人,這種女人身旁站著的男人定然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貨色。

  這種人,在坊市上本來可以輕鬆取走自己的性命的。

  公子哥的額頭已經沁出了冷汗。

  范三沒動,更沒收槍。

  硃砂皓齒輕啟,憤憤道:「聽見沒,你弟已經不打算尋仇了。」

  「可這已經不是尋仇的事了。」

  深深地嘆了口氣,趙客喃喃道。

  范三抬頭,與趙客的視線擦出了刀槍碰撞的火星。

  「你我是第一次見面。」

  「是。」

  「可你似乎很了解我。」

  「我們這種人,本來就能互相了解。」

  「我們哪種人?」

  「好戰之人。」

  「好一個好戰之人!」

  范三大喝,臉上出現了一抹快意,他的槍很沉很重,僅僅拖在地上,就能令在場的所有人感覺到這份重量。

  這種槍,如果舞起來,不用任何槍法都能活生生拍死常人。

  而范三之前只是輕輕鬆鬆地背著了。

  這種槍,這種人!

  趙客很明白,比任何人都明白這種可怕。

  這「孤問槍」絕對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

  「出槍。」

  趙客抱著的木盒第一次打開,一條細縫漸漸打開,幽深黑暗的盒內,到底裝著什麼樣的神兵?

  所有人的心臟霎時都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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