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出刀
2024-05-03 12:13:40
作者: 嬌氣包子
武學之道,浩如煙海。
沒有一個人能說自己能完全掌握,因為就連同一門武學,不同的人施展開來,也迥然不同。
越高深的武學越是如此。
這一點,趙客自然明白。
可在他盯著周伯符在空氣中時現時無的身影時,他卻產生了疑惑。
這個疑惑產生的時候,就連他也覺得非常可笑。
周伯符似乎不懂武功。
至少……不會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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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很簡單,只是常人用刀所能使出的那幾種動作。
這種簡單,不同於趙客,也不同於東方極。
周伯符是純粹的不懂武學。
殘兵的頭領竟然不會武學!
這種話說出去,足以讓天下九成九的江湖人士笑掉大牙。
可更為諷刺的是,這種不會武學的人偏偏就能輕易地殺死他們。
像殺雞一樣殺死他們。
「我天生沒有痛覺。」
聯想起周伯符所說的東西,趙客閉上眼時,腦海里已經出現了周伯符的路數。
一種亡命的路數。
這種路數,很可怕。
世上沒有誰能防守住這樣的人,這樣的刀。
趙客也不能。
趙客喃喃道:「以傷換傷,以命搏命,難怪他用的是小刀,如此短的小刀!」
風馳電掣的速度之下,周伯符的小刀收割的是一批又一批的馬匪。
他們的眼神從一開始的不屑,轉向凝重,最後變成恐懼。
他們本不應該去恐懼,他們才是恐懼的化身。
馬匪頭子的臉漸漸扭曲,他的大鬍子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在顫抖。
他覺得自己是個瘋子,因為瘋子沒有常人的情感,比如害怕,比如仁慈。
可他錯了。
世上的瘋子很少,但畜生很多,而畜生也沒有常人的情感。
這種認知的破滅,使得馬匪頭子徹底喪了膽,他拿起彎刀,狠狠地拍打了一下坐著的馬匹。
他跑了,拋棄了一批批倒下的弟兄。
他不打算去報仇。
只有蠢貨才會為了別人的命而拼上自己的命!
風漸漸停了下來,周伯符也停了下來,他看向趙客,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髮。
他還記得,要留一個給趙客。
喪家之犬,從來都是慌不擇路的。
馬匪頭子驅馬直直地衝著趙客而去,他的心目中,那鬼魅般的身影才是真正的恐怖,至於能見著的,似乎就沒有那麼唬人。
他回首,發覺那殺了他兄弟的人已經不打算繼續追來。
呼——
馬匪頭子心中大定,他目前面對的只是那牛車上的人。
他俯下身,進入了狀態。
身下的馬跑得越來越快,這是一匹好馬。
馬匪頭子騎的自然是最好的馬。
這樣的馬,加上這柄鋒利的刀,一次簡簡單單的衝擊,就足以令這輛牛車包括車上的人徹底分割!
趙客已經把紗布扯了下來,他目光平靜,直視即將就要接近他的馬匪頭子。
他輕嘆了一聲。
有些東西,看不見的時候才更加可怕。
比如周伯符的人,比如趙客的刀。
沒有人能看見他出刀,沒有人能看見他收鞘。
只有趙客明白他是如何揮出這一刀的——那並不完全是從他手上發出去的,他的手握著刀,刀上也同樣有力量發出。
這柄刀,在他手裡,本身也仿佛有了生命。
有了生命,就有力量。
生命的潛力,這種力量的強大,幾乎已和那種無堅不摧的劍氣同樣可怕。
趙客本不必用這種力量去對付馬匪頭子。
這是他在雨中茶亭領悟的刀法。
一種歡快的刀!
「吁!」
馬被韁繩一勒,馬匪頭子感覺喉嚨一甜,吐出了一口血。
他停下了繼續衝鋒。
這種時候的退縮代表著必須要自己去承受這種衝擊力,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感覺到一股危險感,他似乎覺得自己被一頭毒辣的眼鏡蛇盯住。
馬匪頭子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直覺已經救了他無數回。
他接著一拍馬背,馬瞬間被拍成了碎末,粉紅色的碎末,馬腿如同被抽走一塊的積木,瞬間倒塌。
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兄弟可以犧牲,更別提一匹馬了。
「砰!」
這是他最後的力量,這樣的力道也超乎他的想像,這種生死之間激發的潛力使得他竟然躲過了趙客的刀!
明明應該刺入他血肉的刀鋒,只不過貼著他的皮膚擦過。
這是第一次有人躲過趙客的刀。
這股力量使得他騰躍而起,一翻,再一翻,他的腳尖就踏到了牛車的車頂。
他想大笑,慶幸這次生還,但他的喉嚨卻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響。
馬匪頭子垂下頭,汩汩的鮮血從他的喉嚨涌了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將血沾了沾,放入口中。
是血!
是他的血!
怎麼可能,我明明躲過了這把刀!
馬匪頭子抱著疑問,倒下了去,然後被甩到了地上,陷進了沙塵中。
拍了拍黃牛的背,黃牛連忙停下了腳步,黑馬也停了下來。
「你做了什麼?」
周伯符一步一步走來,他的樣子很悽慘,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邊一絲血跡,左手更是異常的扭曲,修長的手上一道深痕,一直蜿蜒入鎖骨深處,皮裂開了,可以看到裡面粉紅的肉色。
縱然一個人再快,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毫髮無傷。
幾十把彎刀將所有可以挪移的空間全部封鎖,任何輕功都無法成功閃避,周伯符只能強吃幾刀。
望著遍地的屍首,黃沙被血染成了紅色。
趙客皺眉道:「你需不需要去包紮一下?」
「無妨。」
周伯符表現的很無所謂。
因為他外露的傷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結痂,在掉落。
他抖了抖,仿佛抖落了許多灰塵。
「我從出生少了痛覺,但也因禍得福,自愈的速度比尋常人快上許多。」
趙客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有這種天賦,還覺得委屈?」
無覺無痛,代表著不懼生死。
周伯符完全可以不用分心防守,而專注去進攻。
「這不是天賦,而是詛咒。」周伯符把小刀插回了原處,他繼續道,「一個人如若從小就這樣,他早已死到不能再死。」
痛覺是人類不可或缺的感知。
它不是懲罰,而是饋贈。
碰到熱水,它可以示警,讓人迅速縮回手防止被燙傷,被人打倒,能從對方的力道上察覺輕重,在對方力竭的時候尋找到反擊的機會,喝到類似斷腸水的毒藥,還能立馬反應過來尋找解藥……
趙客點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
難怪周伯符不會武功。
打個比方,一個人出拳擊打對方的堅硬部位,比如額頭,很容易造成自己骨折,有痛覺的人就能慢慢調整出手力道,但周伯符這類人,完全不會注意到這種現象,而是會令自己的傷勢越來越嚴重。
「我想不通,為何他躲過了你的刀,卻還是死了。」
周伯符蹲下身,伸出手確定馬匪頭子死絕之後,鬆了口氣。
他曾說過,趙客的刀帶著一種宿命式的感覺。
中刀者,一定死。
但是,這也是要刀身接觸到人的。
沒有碰到人的刀,也能殺人?
趙客搖了搖頭,道:「我的刀,從來不只出一次。」
從來不出一次的刀,大多數人都看不見刀身,就連周伯符這種人,也只能看見一次。
周伯符看向趙客,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趙客在剎那間,究竟揮出了多少刀?
這隻怕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