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趙屠戶

  邊漠小鎮，遠不如江南水鄉來的有詩情畫意。

  這裡的女人也同樣如此，沒有細膩的肌膚和纖細的腰肢，走起路來離婀娜也相距甚遠，少了該有的韻味。

  但是神奇的地方在於，美是複雜的，這在女人這種生靈身上，顯得更為突出。

  嬌嬌弱弱固然能激發男人的保護欲，但截然不同的英氣也有著異樣的魅力。

  這一點，趙客深感為然。

  

  他終日觀察著路邊來來往往的女人，早已有了豐富的經驗。

  「小趙，來三斤羊肉。」

  這句話將趙客四散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他垂下頭，看著手裡的刀，展顏一笑。

  「好。」

  熟稔地轉了圈刀花，砧板上發出了密集的聲響。

  肉鋪前買羊肉的是一名大媽，不在趙客的觀察對象當中，所以她接近時，趙客沒有察覺。

  大媽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小趙，最近的事你聽說了嗎？」

  切肉的手停了下來，趙客抬起頭，勉強地笑了笑。

  「聽說了，殺人案。」

  「沒這麼簡單，聽說兇手還碎屍了，可這麼大活人，就算屍體變成一塊塊，也是藏不住的。」大媽的眼神閃爍，她想要別人去聆聽，這樣才能解除她內心的恐慌。

  趙客沉吟著，道：「是藏不住的。」

  「除非被人吃了！」

  路邊跳出一人，嘻嘻哈哈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卻石破天驚，令趙客握刀的手不禁顫了顫。

  大媽也嚇了一跳，她此時也是神經緊繃，這次買肉也是順便找人稱婦女之友的趙屠戶聊聊心。

  賣肉的小趙，對於打開女人的心扉有著特殊的技巧，這是遠近馳名的。

  「你個潑皮，不買肉就一邊去！」

  大媽對於來人也非常熟悉，這座小鎮就那麼大，本地人都有過交集。

  來人嬉皮笑臉，沒有搭理大媽，而是一閃，走到肉攤邊，看向趙客。

  「趙哥，你說會不會是被人吃了？」

  趙客控制著臉上的肌肉，低頭看著手裡的肉，慢慢地剁著。

  「我怎麼會知道。」

  「可是你是趙哥。」

  這句話顯然是句廢話，但趙客的額頭卻出現了細密的汗珠。

  「好了，小白，不要打擾你趙哥做生意。」一道清脆如黃鶯的聲音響起，趙客鬆了口氣，抬起頭，笑了笑。

  「阿月，這麼早就帶著你弟來集市？」

  名為阿月的女人，捂著嘴笑著，而呂小白則翻了個白眼，他的這個便宜趙哥，對於自己不怎麼搭理，但一遇見女人，便會說話的很，沒了那種木訥的感覺。

  「因為家裡來人了，要辦宴席。」

  「哦。」

  趙客點點頭，從肉鋪的鐵鉤上取下了一塊肉，掂了掂，滿意地笑了笑。

  「這肉你們拿回去，小白也在長身體，多吃點。」

  阿月接過肉，眼裡波光流轉，沒有拒絕，她很了解趙客，他說給自己就是給自己，絕對不摻虛情假意。

  「那謝謝趙哥了。」

  「嗯，你們快回去吧，最近世道不好，小鎮出了這案，你們姐弟要多注意。」

  趙客的眼神一閃，眉目間有點憂心忡忡。

  一旁的大媽也是點點頭，很贊同這番話。

  「小趙說的沒錯，你們千萬要小心，對了，你是東邊呂家的閨女吧，長得可真水靈，聽說你們是南方人，果然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大媽就這麼站在趙客的肉鋪前，拉著阿月和呂小白嘮了半個時辰的家常，毫不顧忌臉越來越黑的趙客。

  直到太陽的光芒越來越烈，大媽也說的口乾舌燥之後，才姍姍離去。

  趙客嘆了口氣，上了年紀的女人，似乎都不會發覺自己在絮絮叨叨，反而樂在其中。

  所以說，女人只有二三十的時候才最美味，過了這個年紀，就如同沒人買的肉，只有蒼蠅還會去叮咬。

  低下頭，趙客看了一眼剩餘的賣不出去的肉，苦笑著，他發誓，再也不在邊漠開肉攤了，只有傻子才會在這群肉中行家面前耍花招。

  這裡的飲食習慣，只有奶和肉，在南方吃不出來差勁的肉，一到了這邊，稍微摻假，對於這些吃了幾十年肉的本地人，就味如嚼蠟。

  他打算正午收攤，期間又做了幾單生意，而那幾塊他也不曾動過的肉，終究沒有人買。

  意興闌珊之下，趙客選擇了提前打烊。

  無視了四周同行詫異的眼神，趙客走到攤子前，看著自己上面寫著「專賣牛羊馬三獸」的招牌，眼裡有著追憶。

  做完今天這一單，他是再也不能擺攤了，這招牌也得扔掉。

  還得扔地遠遠的。

  趙客從一邊的井裡打了水，澆到自己的刀上，沾過肉的血的刀，是充滿油膩和腥氣的，如果不洗乾淨，那就是對刀的褻瀆。

  趙客攤前的帘子已經掛下，這在這座小鎮，代表著已經歇業。

  墨黑的帘子分割了兩個世界，外面的陽光熾烈，空氣悶熱，裡面卻幽暗的如同夜晚，沒有光線。

  聽著外面的市井聲，趙客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得告別這地方了，這十二年的歲月都將變成雲煙，他剩下的只有一把刀。

  不過，他並不後悔，因為後悔是意志不堅定的表現，趙客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井裡的水，顯得有些冰冷，這是太陽還沒直射井內的緣故，趙客將刀洗淨，然後又用紗布仔仔細細地拭乾，不留一點水漬。

  鋪內的裝修很簡單，桌子椅子，外加角落的大水缸，只不過現在水缸里沒有水，否則趙客也不會選擇從井裡打水。

  昨晚，缸里的水還是滿的。

  今早，是他自己要放掉的。

  一步一步走到缸前，趙客面色冷漠，打開了蓋在上面的木蓋。

  「嗚嗚嗚——」

  裡面有一名血肉模糊的男人，他赤身裸體，沒有一件衣服遮掩，嘴裡塞著抹布，身體四肢被麻繩五花大綁。

  見到頭頂一亮，男人先是激動起來，看見外面的是趙客，他又變成了絕望。

  他想要站起來，卻又摔了回去，因為他的手筋腳筋早已經被挑斷。

  趙客低頭，發現繩子與男人的接觸處有摩擦出來的血痕，這是掙扎的痕跡，但從結果來看，他並沒有成功。

  趙客的雙眼如同冰雪，不含任何感情，冷冷道：「你的肉，我沒有賣出去。」

  男人的表情很驚恐，只覺得對面這人才是魔鬼。

  「可能是你的肉，不好吃。」

  這句話令男人崩潰了，趙客皺眉，他聞到了一股腥臊味，對面這人竟然嚇尿了。

  趙客搖了搖頭，覺得眼前這人的心理素質也太差了，這樣的人是怎麼起歹心行兇的。

  於是他蹲下，看著男人潰散的目光，狠狠扇了一巴掌，男人的臉出現了一道紅印。

  「砰！」

  而男人，也被這一下重擊弄得清醒了回來。

  「我可以讓你說話，但你敢喊救命，我的刀會比你叫的速度更快插入你的喉嚨。」趙客附在男人的耳邊，仿佛風一般輕聲細語。

  只不過這風，是寒風，凌冽而刺骨。

  男人點點頭，宛若一隻小雞崽。

  趙客將抹布拔了出來，男人果然沒叫。

  男人不知道自己具體在哪，但明白絕對不是深山老林，因為外面人聲鼎沸，應該是在鬧市。

  可就是這樣，他也不敢喊……

  「我問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