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年終歲尾（二）

  這個春節註定「不一般」，就在所有人享受春節的祥和氛圍時，往年這會兒早就放起了「煙花秀」的老吳家，此時卻顯得格外冷清。

  1995對於一般人家來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年份，但對於老吳家來說，這一年卻很特殊。

  老吳家的所有好運，似乎都在這一年，尤其是吳勇結婚的這一天開始發生轉變了。

  先是大婚當天，吳勇莫名其妙地被人廢了，隨後老吳家唯一的種子也胎死腹中了，再然後環城煉油廠的爆炸也讓如日中天的吳勇被拉下「神壇」，而他的仕途之路也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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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最讓吳老二接受不了的是，那個曾一步步把他拽上人生頂峰，並且給了他無限榮耀的「港商」竟然人間蒸發了。

  是啊，直到三個月前，吳老二還單純地以為港商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甚至當港商失聯後，吳老二都沒覺得這是個「騙局」。

  但直到吳老二再次跑到香港那棟金碧輝煌的「辦公樓」，以及參觀過的樓盤去找「港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騙了，而他竟然成為了騙子的「幫凶」。

  臨時租的辦公場所、臨時找的群眾演員，至於港商帶著吳老二參觀的那幾片荒地，如今也已經變成了垃圾處理廠。

  「港商」用了五年的時間，一個完美的「謊言」毀了吳老二的一輩子，也同樣「毀了」上千個圓滿的家庭。

  而如今「港商」跑了，而吳老二也只能去承擔眾人的「怒火」。

  當吳老二再次回到廣海市，並且認真的算了下帳目後，他才驚恐地發現他竟然從廣海市幫著「港商」騙走了將近5000萬。

  而這些錢不僅僅包括吳老二身邊親友的全部積蓄，甚至還涉及不少「哥們」單位的資金。

  可以說，如果這件事兒要是真的壓不住了，那麼吳老二不但把親友的積蓄徹底掏空，而且他也毀了幾個好兄弟的前程。

  吳老二這人活著最要一個「臉面」，而對他來說臉要是沒了，人活著也就沒有意思了！

  所以思前想後，吳老二也做了一個決定——將錯就錯吧！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

  如果說在此之前，吳老二是「幫凶」，那麼最近這三個月他也就徹底成為了「坐莊人」。

  雖然吳老二依舊按照「港商」交的那些套路來，每天依舊有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把錢送過來，但5000萬的缺口太大了，哪怕是每天的利息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而時間一長，騙過來的錢遠遠不夠給出去的「利息」。

  而為了能延緩「暴雷」這一天，吳老二也選擇「加息」來一個借新還舊。但隨著「負面消息」一件件的傳出，越來越多的人選擇跑來要錢，反倒是「送錢」的人越來越少了。

  吳老二哪怕已經掏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哪怕他暗地裡把家裡房產、車輛全都抵押出去，他最終也只能把債務延緩了3個月。

  而就在剛才，當吳老二把手裡最後的3萬塊錢還了出去後，他已經徹底成為一個窮光蛋了，而這個「龐氏騙局」也徹底玩不下去了。

  吳老二最初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讓自己也讓周圍的親友過一個好年，至於以後的事兒就不管了。

  但隨著年關的到來，要帳的卻越來越多。無論吳老二怎麼給人許諾，但這些人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年前要把錢拿回來，哪怕不要利息了。

  而為了能把錢要回來，這些平日裡和吳老二稱兄道弟的「哥們」，他們不但惡語相向，而就在剛才，吳老二甚至被人仍在一個地窖里好幾個小時。

  如果不是我老二信誓旦旦保證明天一定把錢拿出來，再加上今天還是「小年」，估計這會兒他還在冰冷的地窖裡面啃蘿蔔呢。

  平日裡一向被人高看好幾眼，並且走到哪兒都說上句的吳老二，在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也讓他徹底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

  不過相對於硬抗的吳老二，被「保護」極好的吳勇，他直到現在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他甚至還單純地以為困難是暫時的。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吳老二也最終做了一個決定——自殺。

  吳老二本來想找個人少的地方一了百了，但他的車被人開走了，而他此時更是身無分文，所以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死在1廠！

  是啊，他欠1廠老百姓太多了，而他覺得只有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似乎才能夠讓大家「解氣」吧。

  做好了決定後，吳老二回家換了一身新衣裳，隨後他也借著夜色來到了1廠的辦公樓。

  因為吳老二和沈萬林的關係，而他算是廠辦公樓的常客。所以縱使是大半夜，門口的保安也沒有阻止他進入辦公樓。

  至於一向「傲慢」的吳老二，他今天也變得謙遜了不少，而他不僅難得和保安聊了幾句「家常話」，而他隨後更是把身上最後半盒「中華煙」扔給了他。

  吳老二和沈萬林的關係太好了，好到兩人沒有任何的秘密可言！也正是這層關係，所以直到現在，沈萬林都沒有逼著吳老二去還錢。

  也正是因為沈萬林太信任吳老二了，而沈萬林的辦公室也太「有牌面」了。所以沈萬林特意留了一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吳老二。而平日裡吳老二要是閒得沒事兒，他更是經常弄幾個朋友在這兒談天說地。

  不過往日裡揮斥方遒的吳老二，當他再次來到這間熟悉的辦公室時，他卻再也找不到曾經的驕傲了。

  「老沈啊，對不住你了，這輩子欠的你，我下輩子還吧！」吳老二下意識地看了看不遠處的辦公桌，隨後自言自語道。

  此時的吳老二有些恍惚了，而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溫馨的畫面。畫面中吳老二一邊抽著煙，一邊把屁股坐在辦公桌上。而坐在老闆椅上的沈萬林則興致勃勃地再和他聊著天。

  不過當吳老二搖了搖頭後，剛才的場景就瞬間消失了。

  吳老二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他的眼淚也順著眼眶流了下來。再然後，一臉堅毅的吳老二一個助跑就沖向了面前的落地窗。

  隨著「嘩啦」一聲「脆響」，吳老二整個人就如同跳水運動員般瀟灑的出現在了半空中。

  再然後，隨著「嘭的」一聲悶響，躁動的夜晚就再次陷入了平靜。

  聽到了這了這個聲音後，正在保安室翹著二郎腿，抽著「中華煙」的保安也罵罵咧咧地從機關樓里跑了出來。

  這名保安在機關呆了5、6年，而他算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見過了！而他這會兒下意識的就覺得有人砸玻璃。

  如果玻璃就這麼被砸了，保安要是還找不到「兇手」，那麼明天被領導罵一頓算是小的，整不好連工作都沒了。

  所以此時的保安拎著電棍，風風火火的就沖了出來。因為沈萬林上任後就弄了個「節能」的措施，所以辦公樓晚上只是開了幾盞最基礎的照面，而整個大院裡也是昏暗一片。

  再加上保安有點急，所以他只顧著往大門外「追」，所以他並沒有往地面上看。

  也正是這個原因，跑了沒幾步的保安就被地上的「東西」給絆倒了！而當他下意識地拿著手電回頭一看後，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也隨之出現在他的面前。

  「啊、啊、啊，殺人了啊、殺人了啊！」保安嚇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隨後他更是連滾帶爬的大聲嚎叫著。

  這個春節對於很多人來說，徹底過不好了。

  而與此同時，和幾個兄弟聊得正高興的謝文昌也接了一個電話，不過對方僅僅說了兩句話後，謝文昌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凝固住了。

  「大哥，有事兒了？」劉成看到謝文昌臉色不大好，他趕忙問道。

  「吳老二自殺了！而且他麼的死在咱們廠辦公樓了！」謝文昌一臉陰森道。

  傻子都明白，吳老二為啥要自殺！雖然謝文昌早就知道這個「雷」會爆，但他卻沒想到，吳老二竟然選擇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去給大家一個「說法」。

  雖然謝文昌明白，沈萬林要是倒霉了，他在1廠的掌控性就會進一步增強。

  不過在謝文昌來看，沈萬林最好在一年後再出事兒！因為他剛來1廠沒多久，而他無論是資歷，還是排位都是幾名副總最靠後的。

  所以就算是沈萬林下台了，這個廠長也落不到他的頭上。反倒是因為換了新廠長，他再次「進步」的時間要往後延遲一段時間了。

  同樣，如果真是因為「小金庫」出了事兒，那麼員工的年終獎就發不下來，而且這麼多年1廠偷偷摸摸攢的錢也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就算是廣海油田幫著把員工的獎金髮現了，但你指望油田把小金庫的虧空給你補上，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而一名幹部想要往上走，你就不得不「花錢」。而沒有了單位的小金庫，以後再想用公家的「錢」辦私家的事兒也就不現實了。

  而且這件事兒出來後，後續的麻煩就太多了。所以整個1廠所有幹部都甭想好好過一個春節了。

  所以在謝文昌看來，吳老二這個「雷」可以爆，但絕對不能這個時候「爆」。

  謝文昌的話一說完，剛才還熱鬧的飯桌，這會兒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同樣，此時吳老二的「自殺」後的「衝擊波」也迅速傳遍了整個廣海市。

  今天註定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