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青如1

2024-05-03 11:24:25 作者: 橙色羊咩

  楚勵雖說身上的傷好了大半,但是手腕腳腕的部分,只要天氣較冷,便也鑽心地疼痛。他身在北方,剛要入冬,便也寒風刺骨。

  「劉掌柜,糧草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得知沙城內糧草不足,她在那裡,哪能讓她餓著,他出了沙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四處調集糧草,然後發動珏字號的所有力量,將糧草往沙城運送。

  「四爺,都安排好了,只是這次四爺不親自去嗎?」

  「不去了。」

  劉掌柜欲言又止,最後他搖了搖頭,然後走出了楚勵的房間,四爺對姑娘的情義,他們是看在眼裡,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姑娘竟然就是陸府大小姐陸蔓蔓,她在五年前便與擎天王拜堂成親,就連小少爺也是擎天王的孩子。

  原本看著四爺和姑娘還有小少爺三人,他們多麼幸福,如今只有四爺一個孤零零的,甚是可憐。

  

  而且四爺的手腳都因為陸姑娘廢了,他現在的身子比起普通人不如不說,一旦天氣涼了以後,手腳的傷便是錐心地疼痛。

  他看向窗外,那是沙城的方向,也是他即將遠離的方向。

  他是想見她的,但是又害怕看見她傷心內疚的模樣。

  他不願讓她為難,早在他睜開眼看見她之後他就決定了。

  這輩子,就算無法得到她的心,他也要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做那個守護她愛護她的影子。但如今她找到了屬於她的那道光,那道光向四周向她射來,讓她的世界沒有影子。

  再見了,陸蔓蔓。

  雖然我的人生可以回憶的不多,大多都是陰暗且潮濕的,但是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一道光。只要你還耀眼在這個世上,我便是快樂的。

  天空下起了雪,一片片的,鵝毛一般。

  他穿著白色的狐裘大衣,站在雪地里。

  小七走在他身邊,「四爺,下雪了,回屋吧!」

  不遠處的雪地里,有一個小小的身子蜷縮在雪地裡面,他開口道:「小七,過去看看,那是什麼?」

  小七跑了過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一哆嗦,「四爺,竟然是一個女孩,不過好似凍僵了。」

  「將她抱回屋暖暖。」

  「是。」

  由於她十分瘦小,而且身體的還有一部分埋在雪裡,以至於剛開始他以為她只是一個女孩,等到小七將她身上的雪拂開,卻發現她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

  已是初冬,她穿著一件單衣,而且露出來的皮膚上還有傷痕。

  「四爺,她好像受傷了。」

  「請大夫。」

  他說罷,便回了屋。

  小七將她抱回屋內,在屋內生了火,讓丫鬟給她擦拭了身體,上了藥,她睡了三四個時辰以後,便醒了過來。她醒來的時候,屋內無人,屋內生了火,也不冷,她直接下了床,十分戒備地看著這裡的一切,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她身形靈巧地躲進了門後。

  楚勵站在門口,看著空空如也的床,再看了看門後的位置,他淡淡說道:「既然醒了,便可自行離開。」

  門後的女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從門後出來,她光著一雙腳,然後將不長的裙子拉了拉,儘量將自己的腳遮住。

  他看著這一幕,想起了第一次與陸蔓蔓見面的時候,她也是這般。

  「多……多謝公子相救……」

  聲音倒是很好聽,只不過樣子卻小心地讓人憐憫,她如同受驚的小獸,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害怕。

  他並未再說什麼,而是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她不顧嚴寒追了前去,「公子,求你收留我。」

  「我們藥莊不缺人。」

  「就算……就算不缺人,還請公子好人做到底。」她越說,聲音越小,她還是有廉恥心的,他只是救了她,她便要賴上他,但是她真的沒有辦法。

  「小七,去庫房取二十兩銀子給這位姑娘。」

  女子愣了一下,然後讓開了,她小聲說道:「不用了,麻煩了。」

  她朝著雪地走去,由於本就沒有穿鞋,雪地里留下她的腳印。

  小七看著她單薄的身子,他說道:「四爺,那小姑娘挺可憐的,不如就留下她,讓她在四爺身邊服侍四爺。」

  「小七,我信得過的人不多,她莫名出現,不安全。」

  他若出事,她會難過,所以他要避免這種情況出現。

  「可是……」

  「派人跟著她,並且給她送一身衣服和銀子。」

  「是,四爺。」

  小七去照辦,其實四爺也不是不僅人情的人,只不過四爺的身份真的不能暴露,沒有幾天的時間,他們已經換了好幾個地方了。現在朝廷的人搜查地更加嚴了,若是四爺被發現,那可就糟糕了。

  小七拿著一雙鞋和一件棉衣,他追了上去,「姑娘,姑娘等等。」

  女子停了下來,她回頭,看著小七手裡的鞋子和棉衣,小七說道:「姑娘,這些都是四爺讓我給你送來的,姑娘還是穿上再走吧!」

  她看向穿著一身白色狐裘的他,她接過鞋子和棉衣,小聲說道:「小哥,勞煩你告訴那位公子一聲,這兩樣東西,就算是我向他借的,等到我有了銀子,便會來還他。」

  「姑娘,不用換了。說不定四爺哪天就離開這裡了,這裡還有一點碎銀子,還請姑娘收下。」

  小七將銀子放在她的手裡,她眼眶一潤,快要哭了出來。

  「還請小哥轉告公子,公子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的,我叫青如,不知小女子可否知道公子的姓名?」

  「我們都叫他四爺,若是以後有緣,你也可叫他四爺。」

  女子點了點頭,拿著那些東西出去了。她很羞愧,沒有回頭就走了。

  他的人一直在女子身後十米遠的地方,確保她的安全。他們見到女子走到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前,猶豫著不敢進去。

  沒過一會兒,一個婦人一盆水便被潑了出來。

  女子怕將身上的衣服濕了,她連忙躲開了。

  婦人本想大罵,但是她一見到女子身上的衣服,便眼睛冒了光,「這料子看起來不錯,你是去哪家偷的?」

  女子很怕這位婦人,「我……我不是偷的……」

  「既不是偷的,莫不成是你買的?你身上有幾兩肉,我還不知道?若是不將身上這身衣服拔下來給你妹妹穿,我便打死你這個賤蹄子。」

  婦人說著,便操起了手邊的木棍,就朝女子身上打去。女子很害怕,她知道逃避,婦人只會打她打得更厲害。她閉著眼睛,但是棒子卻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睜開眼,他站在她的身邊,手裡抓著那根棒子。

  婦人一見他的穿著,她立刻來了笑臉,「這位爺,可是這賤蹄子偷了您的衣服?」

  他掃了婦人一眼,然後冷聲道:「你是她的誰?」

  婦人一見,這位衣著不凡的公子竟是幫她,這很有可能說明,這位爺看上了她。

  「爺,我是她的娘。」

  「既然是她的娘,為何讓她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一件單衣,又為何她的身上都是傷。」

  「這……這……」婦人憋得滿臉通紅,然後補充道:「後娘。」

  「正好我府上卻一個丫鬟,想要將她買去。」

  一聽到「買」字,婦人兩眼放光,「爺,屋裡說話。」

  婦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楚勵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那間屋,她走了以後,他還是不放心,所以跟了來,沒想到就看到了這一幕。

  屋內並沒有多少家具,不過與青如年紀差不多的還有一個姑娘,她身上的衣服雖說有些發白,但是確實穿了棉衣,想必這位就是青如的妹妹。

  婦人一進屋,便叫著那姑娘,「青霜,家裡來客人了,你快倒茶。」

  青霜見到是一位身穿狐裘,而且身形修長的公子,一下子便紅了臉,扭捏地前來倒茶,她雙手將茶水送到他面前,嬌聲道:「公子,請喝茶。」

  他看著那杯茶水,並沒有去接的意思,「多餘的過場我不想走,直接開價。」

  婦人又是一愣,就算這裡最大戶的家族賣丫鬟,都要問問價錢,這位公子竟然讓她直接開價,看來今天真的是遇到貴人了。她讓自己家的女兒去富貴人家做丫鬟,讓青如在家做家務,就是想要自己家的女兒被貴人看上,好給家庭帶來富貴,今天這房裡的這位貴人,恐怕要數他們這裡最貴的人了。

  不過由於早有攀龍結鳳之意,所以婦人對這裡稍微有錢的人家都是了解的,這位公子看起來並不是本地人。

  婦人笑著說道:「爺,你看我這大丫頭愚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不如將二丫頭買了去,二丫頭從十三歲開始就在富貴人家做丫鬟,對於丫鬟該做的事情,她非常了解。」

  楚勵並未回答,小七聽罷,有些不悅,他想,真的就是後娘。

  「我家四爺想要買誰就買誰,你若不買,大街上有的是姑娘想要做四爺的丫鬟,伺候四爺。」

  婦人還未放棄,她又說道:「爺,我二女兒年紀更小不說,我從小也沒讓她做過重活,皮膚細膩,身段姣好。」

  青如聽到這些話,她將自己的手往身後藏了藏,她的手腕上全是被婦人打的淤青,由於在冬日裡也沒有棉衣,手指被凍腫,難看至極。

  小七道:「你這婦人為何怎麼多廢話,四爺說要哪一位就要哪一位。」他說完,一袋銀子便放在了桌上,「賣是不賣?」

  婦人看著桌子上的銀子眼冒精光,如果這樣她還捨不得賣,那真是腦子被驢踢了。反正將她賣了之後,青霜也有機會見到這位爺。

  婦人連忙說道:「賣,賣。」

  「那好,從此以後這位青如姑娘就是四爺的人,你若再敢糾纏,四爺定不會放過你。」

  「是,是。」

  婦人殷勤相送,清爽很是不樂,她分明比青如好這麼多,為什麼被買走的人不是她。

  出了院子,走了少些路之後,楚勵停了下來,他停下來,她也不敢再走,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低頭看著地上的雪。

  楚勵問道:「小七,可還剩了銀子?」

  「沒,全給那婦人了。」

  「既然如此,待會兒到了藥莊以後,你取一百輛銀子給這位姑娘。」

  青如咬了咬嘴唇,她問道:「公子,您這是為何?」

  「我不需要丫鬟,一百兩銀子當我借你,等你有了銀子以後,就還我。」他知道她雖然貧窮,但是她有自己的自尊心,否則她不會拒絕開始的二十兩銀子。

  「可是……可是……公子已經買了我,我就是公子的人。」

  「沒有誰是誰的人,我只是用銀子換了你的自由。」

  他進入了藥莊,青如站在藥莊門口雪越下越大了,而她並沒有離開。

  她娘在生產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後來不到一月的時間,他便又娶了這個後娘,後娘尖酸刻薄,對她從來都不好,爹是個酒鬼,整日也只知道喝酒。她不認識字,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做農活幫助家裡。她很喜歡學習,所以出來做事的時候,經常趴在書院的床後聽先生講書。這次,也是她去聽先生講書聽得太起勁,所以忘記了後娘吩咐的事情,後娘很生氣,將她一頓打之後,讓她穿著單衣在雪地裡面站著。

  她很害怕,如果她不照做,會換來更毒辣的打。

  在那個家裡面,沒有誰會幫助她。

  她今天站在雪地裡面的時候,看到有一個身穿狐裘的男子,他站在雪地里,他的身邊站著另外一個小哥,他看向遠方,好像很孤獨的樣子。

  她一直看著,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也從來沒有看見像他那樣的富人竟然也會孤獨。

  她很好奇,所以一直看著。

  這一天,她並沒有覺得寒冷,只是看著他,小心臟噗通跳著,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後來,她倒在了雪地了,她那時還有幾分意識,她聽見他吩咐人將她帶到屋內。

  在屋內,她感覺到了溫暖,是那種從身體到內心的溫暖。

  有人用溫水擦拭著她的身體,她昏昏沉沉地,便睡了過去。

  她一醒來,看到完全陌生的環境,有些害怕,當她聽見有聲音的時候,她躲到了門後,但是他卻發現了她,他不僅救了她,而且還要給她二十兩銀子。

  她雖然貧窮,但是先生說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拒絕了銀子,但是她真的很想留在他身邊。因為有一次,她聽見後娘和爹在商量,等到她十八歲的時候,她還沒有一樁像樣的婚事,就將她賣了。

  至於賣到什麼地方,後娘說賣到窯子裡面比買到大戶人家裡價錢要高一些。爹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他說要考慮一下。

  她並不是沒有像樣的婚事,從她十五歲開始,就不斷有媒婆上門來說親,但是由於後娘和爹獅子大開口,要五十兩彩禮。對於富貴人家來說,五十兩很少,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五十兩已經是巨款。所以沒有人再願意上門提親了。

  不過她並不喜歡他們,她喜歡能認識字,有文化的人。就像,他那樣的人。

  她一直站在藥莊的門口,不動,也不說話。

  小七看著心裡不忍,他拿了雨傘為她遮雪,「姑娘,你快離去吧!四爺決定的事情,他不會輕易改變,再說了,這麼些年,我從來沒有見過四爺身邊有丫鬟伺候他,他任何事情喜歡親力親為,也不習慣被人伺候。」

  她的牙齒哆嗦著,「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罪都能受,只求四爺不要將我趕走。」

  小七一臉為難,「姑娘,你這是何苦呢?你若再這麼站下去,若是雪水潤入你的鞋子裡面,將你的腳凍傷,那就糟糕了。」

  「我……我不想回去……」

  「姑娘,四爺不願帶著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小七說到這裡,他想起了剛才婦人的那一臉嘴臉,「姑娘,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我……我……」

  他明白了,她是害怕那家人。但是四爺的意思他也不敢忤逆,小七站在雪地里,很是為難。

  楚勵站在二樓,他將窗戶推開一小部分,看著她。

  她明明看起來這般柔弱,但是卻又這般堅強,真是和她很像。看著她如此,心裡竟然有了幾分不忍。

  這時,那婦人帶著青霜來了,青霜換了一件衣服,這件衣服比起剛才她穿的那件要嶄新一些,頭上重新梳了髮髻,還別了兩根簪子在上面。

  婦人一見站在雪地里的青如,她討好地問道:「這位小爺,是她犯了什麼錯了嗎?如果是她犯了錯,可一定不要客氣,這丫頭愚笨,從小到大總是犯錯,只有打她幾板子,她才能記住。她這榆木腦袋,不像青霜這般聰明。」

  小七眉頭一皺,四爺沒有發話,他也不敢擅作主張,將她叫進去,只有回道:「她沒有犯錯。」

  婦人又說道:「沒有犯錯也可以磨磨她的性子,這丫頭,從小刁鑽慣了。」

  婦人將手中的籃子給他看了看,又說道:「小爺,這是青霜特地給那位爺做的,還請小爺給那位爺送去。」

  婦人打開藍底白花的碎步,之間裡面有一隻剛燒好的燒雞,這燒雞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恐怕就是最好的食物了,但是四爺不愛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他正欲開口拒絕,楚勵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小七,青如姑娘的後娘和妹妹來了,何不將她們請進來?」

  他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請吧!」

  既然四爺都允許青霜和那婦人進去了,想必也該是允許青如進去了,他又對青如道:「外面冷,你也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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