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2024-08-01 16:25:27
作者: 白色電話
阿茹娜忙上前拉住她哥哥陸少昊,「哥哥,我們快點上去,讓我幫你包紮一下傷口吧!那群該死的蒙古狗,竟然敢傷了你。哥哥,下次遇見一定不要留情。」
陸少昊那冰冷的眼睛終於溫和了一些,緩緩的點了點頭,「那便麻煩妹妹了。」
「哥哥,這些都是妹妹應該做的。」阿茹娜臉上帶著一抹少女的嬌笑,此時她的眼裡才會露出一抹純淨欣悅,就如同那時候假裝單純的阿茹娜一樣。
阿諾見兩個人走出去,自然也準備上去。身後的吳秀苗緊緊的跟著她,那幾隻狗狗也是一聲不吭的跟著。
會叫的狗不咬人,吳秀苗這幾隻狗都不會叫,且十分聽話。
阿諾順著那長滿青苔的台階離開了低下囚室,從新站在充滿新鮮空氣的院子內,阿諾都覺得雙腿上的疼痛都減少了很多。她仔細的將這個院子打量了一遍,鼻尖有著一絲很淡的血腥味。看來不久前,就在她們被關在低下囚室里的時候,這個不大的小院子裡發生了一場惡戰。而陸少昊腰間的傷應該也是對方傷的,不過沒見到屍首或者大片的血跡,那麼應該是沒有人死亡。
阿諾不言不語,一步步走回自己先前被關的房間。回到房間不多久,便聽見了有人敲門。阿諾雙腿雖然已經接好,可依舊走起來會很疼。她實在是想不通,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
打開門,看見門外所站的人阿諾實在是有些驚訝。
吳秀苗臉上掛著一抹笑容,那雙眼睛十分清澈,且特別的溫和。一眼看去,這個人有倔強的心,但卻樂觀開朗。「剛剛有大夫來,我向大夫要了一瓶跌打酒。你的腿,應該擦點藥酒,那麼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疼了。」
阿諾面色淡淡的,望著吳秀苗,「為什麼要幫我。」
吳秀苗不好意思的用手搔搔頭髮,「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你很親切,很像……很像我小時候見過的一個人。」
阿諾伸手接過藥酒,又抬眼望了吳秀苗一眼。最終緩緩的動了動嘴唇,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吳秀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只是報答他救我一命的恩德,我有家人,待將你送回他定下的地方以後我便會回去找我的家人。」
阿諾有些驚訝,沒想到吳秀苗竟然有家人。忽然間她眼中閃過一抹奇怪,「你的口音不是河南府人,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並且狼狽成了這幅樣子。」
吳秀苗又笑了笑,「一言難盡。」
阿諾見他並不想多談論,心裡也有所了解。她同吳秀苗是萍水相逢,兩人的關係更是尷尬,可說吳秀苗如今的身份還是陸少昊的幫凶。
見阿諾臉上神色淡淡的,兩人之間也尷尬的沒有話說,吳秀苗終於開口告辭離開。
待吳秀苗離開以後,阿諾拿著藥酒坐在床邊愣神。她有這藥酒腿傷會好的快一些,那麼是不是過些日子就能恢復了?若是她已經恢復,而陸少昊又不知曉,她是否會有機會逃跑?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阿諾便被叫了起來。
一行人終於不再繼續逗留開封城,開始朝著最終的目的地上路。
馬車之內,阿諾被這一直快速趕路的馬車顛簸的頭暈反胃。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在地面上喬裝災民趕路。一天跑下來,阿諾整個人都快被顛簸零散了,雙腿更是疼的每走一步都像刀割一般。
夜色早已經降臨,滿天的星斗就像在頭頂一般觸手可及。
阿諾深吸一口氣,將胃中的不適給壓下去。她仰起頭,看著那滿天的星斗微微有些發愣。這樣美的星空,她還只是在大草原上的時候見過而已。沒想到在河南這塊無山的平原地帶也能瞧見這樣的景色,雖然如今她十分狼狽,但心情卻因為這樣的美景而好了許多。
「是不是覺得很美?」
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吳秀苗緩步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他的那群狗狗。
阿諾對他笑了笑,「看來今天就要露天住在這外面了。」
「看樣子是休息,恐怕要連夜趕路。」吳秀苗聲音平平靜靜的,讓人聽著有種不符合他年紀的老成。不過想來也是,他年歲雖然不大卻也不小了。更何況,一個人在外自然不可能只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年輕。
「快來吃飯了,速度來吃飯了。」
一聲吆喝打破了周圍的安靜,所有人均向著最大的火堆走過去。
阿諾快速的望了一眼周圍,這裡是一條官道旁邊的空地。阿諾揉了揉自己的雙腿,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逃跑。
趕路期間能吃一碗熱飯已經不錯了,阿諾抱著一隻小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肉湯。手裡的餅一點點的掰碎了放進碗裡,泡透了才開始吃。
吳秀苗不知為何又湊了過來,跟著他來的還有他身邊的狗。
阿諾心中不快,「你就這樣怕我跑了嗎?連吃飯的時候也要跟著。」
吳秀苗呵呵的傻笑了起來,「我不是來監視你的,只是覺得我的狗他們並不怎麼喜歡,所以就來你這邊坐一會兒。」
阿諾目光掃了一遍那幾隻狗,「這幾隻狗也是很聰明的,平日也聽不見他們亂叫,如今更是乖乖的跟著我們趕路。吳秀苗,你養了他們很多年了吧!」
「這兩隻有五年左右了,這剩下的都是這兩年養的。」吳秀苗指了指那一群狗狗,一共有七隻,每一隻如今都沒了當初第一次見到時的狼狽,看起來甚是威猛。
阿諾看著吳秀苗一塊塊的掰著饅頭,餵著那幾隻狗,這親昵的樣子讓人看起來也覺得很是舒服。對於人來說,人心叵測,誰也不知道彼此心裡真正想的是些什麼。而狗則是不同,簡單而忠誠。她望著這一群狗,響起了當初她同忽哥赤被困佛泉山中時的那一頭小狼。若不是小傻當時拼命的衝出去求救,那麼她如今恐怕早就成了白骨一堆了。
正愣神間,天空一道黑影划過。
「啾」的一聲鳴叫在這片空曠的地上層層迴蕩,巨大的黑鷹猶如一個天空的霸主般來回盤旋。
阿諾聽見啼叫抬起頭,望見那一抹熟悉的影子,心中一動。她心碰碰直跳,小猛在這裡,那麼忽哥赤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在哪裡了?想起忽哥赤,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傳遍了全身。無論她深處何種環境,只要忽哥赤來救她,那麼她一定會平安無事。
「那一隻鷹是你的嗎?」吳秀苗忽然又開了口,目光朝著頭頂上盤旋的鷹望了望。
阿諾心中一驚,若是小猛被他們發現,那麼是不是會將她看守的更加嚴密?
見阿諾不說話,吳秀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優哉游哉的又給他的狗餵起食來,只是一邊餵一邊緩緩的開口說道:「你不用怕,我是不會告訴給他們的。」
「你不是要報答陸少昊嗎?那為什麼不說?」阿諾冷冷的道。
吳秀苗輕輕拍了拍手,將沾染在指尖上的饅頭碎渣拍掉,「雖然陸少昊給了我食物和水算是救我一命,可當初一路拉著我進開封城的人是你。無論是你是否是自願的,但我毅然也欠你一個人情。」
阿諾眨了眨眼睛,覺得吳秀苗這個人著實讓她有點看不明白。
正在吃飯的阿茹娜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抬起頭朝著天空望了一眼。她雙目瞪的滾圓,眼中閃著恐懼,「哥哥,哥哥,是王爺來了,王爺來了。」
陸少昊一把按住她的肩膀,「阿如,你不要害怕,他沒有來,我沒有聽見任何響動。」
「不是的哥哥,不是的。」阿茹娜眼中的恐懼並未散去,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緩緩的抬起頭,手指著天空的那一隻鷹。「哥哥,那是王爺的鷹,那是王爺的鷹。」
「什麼?」陸少昊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他向來自負且根本瞧不起蒙古人,可聽見阿茹娜這樣說他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小瞧了他們。他手不自覺的摸到了自己的腰間,真金只是一次試探便讓他受了傷,當時若非阿諾在他手中,恐怕當時的那群黑衣侍衛一定會拼死一戰,殊勝殊拜還未可知。
陸少昊抬起頭,望著盤旋在他們頭頂的那一隻鷹。這種鷹是蒙古人從小便從鷹巢中抱來撫養長大的,特別通人性,不僅能夠傳遞消息,更是善於追蹤。他深吸一口氣,臉色越發陰沉起來。這裡畢竟還是蒙古人的地盤,他的人手無論如何都不如蒙古人多。
阿茹娜臉上的慌張隨著陸少昊不發一言而變得越來越濃,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哥哥,我們該怎麼辦?」
陸少昊沉思了一瞬,那鷹飛的高度比較高,即使是他射出的箭也不一定能夠射中那隻鷹。如今,想要除掉這個眼線只能將這隻鷹引下來。可如今,怎麼才能將鷹引到他們的射程之內呢?陸少昊腦海中一個想法快速的閃了過去,他目光緩緩的投向正愣神的阿諾。
「哥哥……」阿茹娜咬著唇,雙手因為緊張而緊緊攥成了拳頭。
陸少昊站起來,大步朝著阿諾走了過去。想要引那隻鷹落下來,那麼只能讓這個女人來辦了。
夜色濃郁,月色都變得有些暗淡起來。官道旁的空地上風吹的更冷了一分,讓人禁不住打個寒戰。
阿諾不停的在猜測他們即將要走的路,計劃著如何逃離出陸少昊的魔掌才能不被他們給抓回來。雖說小猛已經找到了自己,可忽哥赤目前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傳來。陸少昊不是個笨人,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打草驚蛇。
忽然,一個黑色的影子將阿諾籠罩其中。她豁然抬起頭,正對上陸少昊的那雙陰鷙的眸子。不知為何,阿諾在最初的時候還未覺得陸少昊有多麼的陰險,可如今只覺得這傢伙特別的陰毒。
「在想什麼?」陸少昊嘴角含著一抹冷笑,一雙眼睛在阿諾身上打量了一遍。
阿諾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很顯然無論她說什麼陸少昊都不會相信,除非是真話。
「讓我猜猜。」陸少昊眼睛眯了眯,從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射出的光芒猶如兩道冰箭,眨眼間似乎都能將阿諾洞穿兩個窟窿。忽然他發出了一聲輕笑,轉而望向了吳秀苗。
原本正安靜吃食的幾隻狗狗敏感的齊齊朝著陸少昊瞪眼,喉嚨間是那一絲絲壓抑的低吼。
「好吵。」陸少昊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目光一直盯著吳秀苗不放。
吳秀苗站起身來,輕聲安撫他的狗,「不要叫,我們走。」說罷,他看也沒看陸少昊一眼便離開了。
陸少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許久才將目光收回來。
阿諾也很想離開,可是她明白她根本走不掉。陸少昊這個人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是不可能過來多看她一眼的,既然他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那麼就一定是有話要說。寄人籬下,她該低頭的時候不得不低頭。
「哦,對了,讓我們繼續聊,我要好好猜猜你剛剛在想些什麼。」陸少昊蹲下來,臉正對著阿諾,「雲南王妃,其實我還是小瞧了你對不對?」
「我自認為是最沒本事的人,沒什麼值得你大瞧的。」阿諾語氣冷冷的,不耐煩的情緒一點都不遮掩。對於陸少昊來說,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阿諾對他恨得想要扒皮抽筋砸骨頭,何必在這裡還裝模作樣的表現她一點都不恨。即使陸少昊願意看,她也不想要費勁給他表演。
「不對,是我小瞧了王妃你,更是小瞧了那群四肢發達的蒙古人。」陸少昊緩緩的搖了搖頭,若是此時不知他秉性的人瞧見還會有種他是淺淺儒雅的君子的錯覺。
阿諾望著陸少昊在她面前惺惺作態,這個男人真是一次次讓她覺得驚訝。最初她只覺得陸少昊比較冷酷,如今她才發現他是冷血。
「雲南王妃,我知道你是從小便在蒙古人身邊長大的,也知曉你同大元可汗忽必烈的幾個兒子感情都不錯。若是用咱們漢人的話說,那便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深厚感情。你說,你被抓了這麼多天,除了太子真金試探了一次以外,為何目前還沒有人來救你呢?」
阿諾緩緩的抬頭望了陸少昊一眼,聲音里透著濃濃的不耐煩和厭惡,「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麻煩你快點說完滾,我看見你這張臉就討厭。」她心裡氣憤,可腦子卻是清醒的。這個時候陸少昊來肯定沒好話,而她若是沒有猜錯那便是小猛已經被陸少昊發現了。陸少昊這樣拐彎抹角的同她聊,為的無非是探她的話而已。
「王妃,我早說過,你是個聰明人。」陸少昊眼中寒光一閃,「你之所以不慌不忙就是因為你知道他們不會那麼容易放棄你,而他們更是有一個辦法能夠無聲無息的找到你所在。」
阿諾維持住臉上的表情,「你說什麼,我不懂。」
「不懂?」陸少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已經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王妃,不要跟我裝糊塗。」
阿諾心裡一陣的害怕,眼前的陸少昊可說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強制住自己不要顫抖,可身體已經在出賣她的朝後微微挪動,這種儘量讓自己遠離陸少昊的做法似乎取悅了陸少昊。
「王妃,你在害怕嗎?」
陸少昊笑了起來,他平日裡並不常笑,如今笑容雖然俊美卻是讓阿諾覺得殘忍。
「是,我是在害怕。」阿諾望著陸少昊,手用力的掙了兩下,可陸少昊抓的實在很緊,緊的她根本沒辦法掙脫出去。手腕就像被一個鐵質的利爪抓住一般,怎樣都不松一毫。
「他們之所以目前一直沒有動作是還沒有尋找到你的確切下落,若是我沒猜錯,忽哥赤應該正快馬加鞭的趕過來。而真金,更是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救你的機會。之所以沒有出現,那是因為你的命在我的手裡,你是我的王牌,所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陸少昊緩緩的抬起頭,望著天空盤旋的鷹,「王妃,你說我說的對嗎?」
阿諾此時已經明白陸少昊知道了小猛,更是明白小猛便是忽哥赤從小養大的鷹。蒙古人喜歡養鷹,不僅能夠傳遞書信更是能夠追蹤探路,比起漢人的信鴿,蒙古人的鷹更為安全靈敏。阿諾咬著唇不說話,等著陸少昊接下來會做什麼。
果然,陸少昊嘴角噙著一抹冷酷的笑望著她,「王妃,將它引下來。」
阿諾心中嘆了口氣,可口中語氣卻很是堅決,「我不會,小猛不聽我的話。」
「哦?」陸少昊手一緊,「我可不信。」
阿諾只覺得手腕處疼的厲害,就像骨頭快要被捏碎一樣。她咬著牙,忍著痛,「我說過,我不會。」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讓小猛受到傷害,小猛不僅是她逃出去的希望,更是忽哥赤的幫手。戰場上,小猛不知道立下過多少功勞,更是救過她的命。當年草原腹地海都同四大汗國埋伏,若不是小猛她早就死了。所以,無論她受多少苦她都不能讓陸少昊殺了小猛。
「我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陸少昊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另一隻手裡的匕首對著阿諾的肩膀便劃了過去。
冷風吹來,阿諾身體被這樣的風吹的顫抖了一下。血腥味就彌散在她的鼻尖處,風吹都沒有減去多少。
陸少昊的匕首鋒利,只是輕輕一割便將她肩上劃破一道長長的傷口。阿諾強壓心中的恨意,咬牙忍著痛,雙眸里的倔強一絲都不動搖。她認定了陸少昊不會殺她,吃點苦她還是能忍的。
陸少昊見阿諾這樣倔強,忍著痛也不願意將那隻鷹召喚下來,他的心裡更是煩躁的莫名其妙。手下的力氣再次重了幾分,聲音也壓抑低沉的有些讓人害怕,「再給你一次機會,快把那隻畜生給我叫下來。」
阿諾只覺得手腕的疼痛已經讓她有些麻木了,她咬著唇靜靜的望著陸少昊,漂亮的眼睛中映著遠處的篝火微光,臉上的倔強一絲不動。她不說話,也不動作,無聲的對抗比口頭上的信誓旦旦更有說服力。
陸少昊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了不耐煩,「既然你就是誘餌,那麼我就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阿諾心中一動,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陸少昊手中的匕首朝著她身上就刺了過來。
「啊……」慘叫聲傳出老遠,在這空曠的地上,顯得有些嚇人。帶著夜色冷風,搖動的篝火,讓周圍所有人都禁不住心中一顫。
這是陸少昊下了狠手,不知道為何,她只覺得這次陸少昊動手後傷口處傳來的巨大疼痛直襲腦海。那種疼讓她再也無法忍住一聲不吭,那種疼就像刀子在她的骨頭上刮一般,那種疼讓她覺得當英雄果然不是人人都能當的。古有關羽刮骨療傷,更是有很多人在巨大傷痛面前忍住一聲不吭,她也想可卻不得不曾任她忍不住。
天空之上小猛再次盤旋兩圈,焦急的啼叫聲讓人禁不住都將目光放在了它的身上。
陸少昊手下再次動作,又是一聲悽厲的慘叫傳出。
天空上的小猛鳴叫聲更是急迫,幾次似乎都猶豫著想要衝下來,可它似乎更明白自己要一直在天空之上引路,剛降低一分便又再次飛高。
阿諾臉色慘白,仰起頭望著那皓月天穹,黑鷹巨大的影子徘徊不安。她心中一動,陸少昊看來已經知道了如何引小猛下來,這樣下去即使她想要保護小猛也難。
「怎樣,是不是很疼?」陸少昊手中的匕首在阿諾面前晃了晃,「我還有更疼的地方沒刺呢!」
阿諾望著陸少昊,面無血色顫抖的唇抖抖索索的開了口:「我叫……」
陸少昊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他目光緊緊的盯著阿諾,「雲南王妃,你是聰明人,何必要讓自己受那麼多皮肉之苦呢!」
阿諾望著陸少昊,眼裡的恨意毫不隱藏,「陸少昊,你就是個瘋子。」她的手小心的碰觸了下自己身上的傷口,那裡的血已經將她身上的衣服染透。衣服濕漉黏糊的粘在她的身上,被風一吹又讓她覺得冷。她緩緩的抬眼,沾染了血的手拿到了自己的面前,「是想要我引小猛下來,是嗎?」她手指填入口中,血腥味在口腔內彌散開來。
一聲尖銳的口哨聲在夜空中迴蕩,猶如一顆石子打亂了平靜的湖面一般,一道道漣漪隨之散開。
天空之中,黑鷹再次長啼,地面之上,原本安靜的狗開始一聲聲狂吠。
黑鷹連著啼叫七聲,在天空上也盤旋著飛舞了七圈,最終在最後一聲猶如啼血的長鳴聲飛舞離去。
阿諾看著小猛離開了她的視線,嘴角一勾笑了,可眼角卻莫名的染上了一層濕潤。她拼死一搏,等他來救。
「你竟然敢騙我。」陸少昊見黑鷹飛離,眼中閃過一抹狂暴,他一把掐住了阿諾的喉嚨,眼裡的殺意恨不得將阿諾整個人淹沒。
「騙你又如何?」阿諾揚起了下巴,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意,猙獰的刀疤將整個臉都變得扭曲,恐怖的樣子帶著這樣的笑十分可怖。這種感覺,讓望見的人心底不由得生寒。更是讓人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是瘋了。那雙眸里的瘋狂,那嘴角瘋狂的笑意,那瘋了似得言語。
「你……」陸少昊暴怒,手上直接用力,他真想要掐死這個女人。這個狡猾的女人,這個陰險的女人。他以為她會怕他,他以為她看見他就恐懼的禁不住顫抖,他以為在他用了那些手段以後這個女人就會乖乖的聽他的話,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這個女人特意騙他所做的戲。身為階下囚她還騙他,她就真的不怕死嗎?
「告訴我,你能將那隻鷹叫回來。」陸少昊只覺得自己的心裡一團火在燒,然而他卻一直在極力控制著不讓這團火將自己吞噬。眼前的女人臉色蒼白,虛弱的半睜著眼睛。他望著這一副快要支離破碎的樣子竟然不自主的鬆了一點手勁,讓這個女人可以苟延殘喘的呼吸幾口空氣來吊著她的賤命。
阿諾咳嗽了兩聲,可喉嚨里發出的仍舊是咯咯的笑。她不可能再讓小猛回來,那是她能夠同忽哥赤聯繫的唯一一條路。她不想死,更不想一輩子做一個被別人控制的人質。若真那樣,她情願拼一把賭一把,用盡方法也要脫離陸少昊的控制。
「哥哥,怎麼辦,怎麼辦?」她用力踢了阿諾一腳,轉過臉來望著陸少昊,「哥哥,我們該怎麼辦?那黑鷹已經飛遠了,忽哥赤一定會很快過來。都是因為這個女人,不若我們將她殺了快些逃吧!這個女人又心狠又狡猾,帶著她就是個累贅。」
阿諾笑聲更大了,她心狠,她狠毒?她從未對著自己身邊的人下過手,更沒有隱藏自己身份去害過人。比起這兄妹倆,她哪裡比極一分?
陸少昊眼中殺意一閃,手中的力氣又加了幾分。
阿諾感覺她快要被陸少昊掐死了,她呼吸不上來一口氣,更是沒辦法吐出一口氣。她覺得胸腔里很疼,似乎她的肺都要炸開了。她眼前已經開始模糊,模糊的似乎看見了忽哥赤快馬奔來,看見了他帶著一隊人馬廝殺,看著他鐵血殺戮,看著他彎刀無情收割,更是看著他朝著她跑過來,大聲的喊著「阿木爾,你不能死,阿木爾……」
「少爺,千萬不能殺了她。」見到情況不對,跟隨而來的一名陸少昊的隨從忙上前來阻攔。
他們辛辛苦苦籌備那麼久,費盡心思為的不就是抓到這個女人嗎?若是此時被他們少爺一怒之下殺了,那麼豈不是得不償失?更何況,這個女人老爺曾經特意下過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活的。
他們深知少爺的脾氣不好,此時若是不阻攔恐怕這女人真的會沒命的。
陸少昊望了一眼身邊拉住他的隨從,臉上的陰鷙消散了一些。
阿茹娜見狀也忙拉住了陸少昊,「哥哥,他說的不錯。雖然我也很想她現在就死,可若是王爺真的來了的話,沒有她做人質,我怕我們……」想起忽哥赤那些傳言,更是想起她上一次被忽哥赤所罰時受到的折磨,如今她是從心底害怕,害怕那個修羅。
陸少昊莫名的有些煩躁,可眼下他也明白不能將阿諾殺死。
他從廣西府千里迢迢跑到這裡,為的就是將這個女人帶回去。這個女人狡猾,可卻也是一個身份及其特殊的女人,用她一個人可以牽制住大元朝里最優秀的兩個皇子。一名乃是當今大元的太子真金,另一名則是手握兵權的雲南王忽哥赤。且不說這兩人,便是那安西府的王妃似乎也同她關係匪淺。
陸少昊鬆了手,將阿諾扔在地上,看著阿諾呼吸急促,更是看著她那半死不活的狼狽樣,嘴角一勾滿意的笑了。「今日我就饒你一命,你給我記住,莫要再耍什麼花招。」
阿茹娜瞪了阿諾一眼,拉著陸少昊勸道:「哥哥,你也彆氣了,她遲早是要死的,如今只不過是讓她多活幾天罷了。」
陸少昊又望了阿諾一眼,「知道了。」他聲音淡淡的,冷漠的似乎在同一個陌生人說話一般。看見地上近似乎沒了半條命的阿諾,他心中也有些後悔。可更是讓他有些害怕的是,他似乎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冷靜,雖然如今還不算是明顯,可今日對阿諾出手便可看出他情緒有些焦躁。
阿茹娜又瞪了阿諾一眼,同陸少昊一起走到了別處。
阿諾覺得喉嚨間的那一股力量終於消失了,迷迷糊糊間剛剛所看見的一切也都隨風而散,就像一場霧景,說沒了就沒了。
天空漆黑,星子明亮,可一切似乎距離的那麼遙遠。
阿諾躺在地上,望著頭頂上的這一片空曠的天穹。脖子裡的氣管仍舊很難受,胸腔里如同被火燒一般的疼。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是她快要死之前的幻覺。果然,在她的心裡,即使要死的也是希望能夠脫離陸少昊的魔掌的。
然而,這一切如今也只能是想想罷了。
當沒有死去,睜開雙眼以後,她還是在陸少昊的手裡,還是躺在這冰涼的地面上,還是看著這樣一片陌生的天空無可奈何。
阿諾勾起唇笑了,原來死也並沒有這樣可怕,只是難受而已,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唯一讓她遺憾的是,上一輩子年紀輕輕被雷劈死,這一輩子卻依舊沒辦法活到白髮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