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2024-08-01 16:22:40
作者: 白色電話
老婦人又笑了,她的聲音雖然好聽可是這笑聲卻讓人覺得刺耳,她的那張臉隨著她的笑一下下的顫抖,讓人瞧見就覺得心裡噁心。
阿諾有些不耐煩了,忽哥赤更是直接提刀沖了上去。
一抹紅影那樣鮮艷,在這樣一個雨後沖洗後的世界中是那麼的耀眼,兩邊道路的綠葉被刷洗的翠亮,如今在這道路中的這一抹紅色身影就像大雨停歇後緩緩展開的罌粟花。
「難道你們不怕我把孩子的屍體給毀掉嗎?」老婦人雙目瞪的滾圓,眼裡透出瘋狂,聲音都有些撕裂的喊道。
忽哥赤忽然停下,身體在半空中旋轉了一個半圓硬生生的重新飛回到阿諾身邊。「阿木爾。」他臉上的神色極其複雜,有未曾完全消去的憤怒,有心底透出的擔憂,有不甘憤慨,也有一種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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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聽的清清楚楚,老婦人的話她聽的十分明白,「你說什麼?」
老婦人一臉得意,她眼睛一眯,「你孩子的屍首在我手裡。」她故意放慢語調,嘴角上揚露出邪惡的笑容。她一直都將目光放在阿諾的身上,只想要看看這個女人會有怎麼樣的表情和反應。
阿諾的臉瞬間白了,她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轉過臉望向淺荷,「她說的,是真的嗎?」
淺荷愧疚的低下頭,「是……」
她不知道怎麼說,剛剛她可以有勇氣說出來,可是現在勇氣似乎被人瞬間打散了。勇氣這種東西正是一口氣,在自己聚集起來的時候可以去做很多很多,但是散去以後自己就變得懦弱。
她抬起頭望著阿諾,原本由她說出來阿諾恐怕還能夠接受並且冷靜下來面對後面的問題。現在,由這個老婦人說出來且直接拿著孩子的屍體威脅的話,感覺似乎全部都變了。
阿諾深吸一口氣,現在的她很亂。她轉過身,望向忽哥赤,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真金身上,「真金……」
真金抬起手,示意她不用繼續說下去了。他看著她,深褐色的眼眸是那樣的清亮,「你不用說了,是我沒有將你兒子的屍體保存好被人偷取了,所以我會想辦法將孩子屍體尋回。」說罷,他望向那名老婦人,「你說吧,說說你的條件。」
老婦人哈哈大笑起來,她恨這些高高在上的蒙古人,恨他們這幅樣子。這種恨就像一顆荊棘種子一樣扎在她的心裡,種子一點點的發芽,緩緩的長大,荊棘的刺將她的心割裂的血肉模糊。她無時無刻不在疼,所以恨意也越來越深。
許久她才停止了大笑,「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這群蒙古人死的一個不剩。」
她用力的大聲喊道,原本很好聽的聲音竟然撕裂成碎片在這一片天空下迴蕩,那一雙眼睛充滿了血絲,那一張恐怖醜陋的臉孔更是扭曲的變了型。她的手伸出來指著他們一群人,那是細白的手,可卻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且顫抖。
「不可能……」阿諾大吼道,眼裡已經浸出淚水。
老婦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睛裡冒出一團怒火,「你不想要你孩子的屍首了嗎?」
阿諾望著她,倔強的將淚水擦拭掉,「想要,從他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樣子。我也無法想像的到他長什麼樣,是像我多一些還是像忽哥赤多一些。可是,這一切不都是拜你們所賜嗎?」
她瞪著那老婦,眼睛裡恨不得飛出兩把刀將對方碎屍萬段,「若不是你們對我下毒,那麼我也不會在生產前就為毒所侵差點喪命。若不是那毒藥,我會到足月的時候將兩個孩子平安生下來,而非現在只有樂樂一個。」
老婦臉上透出不解,「既然你想要你孩子屍首那麼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不可能。」阿諾再次拒絕,這一次聲音很高語速很慢,「不可能」三個字被她拖長音,眼睛也死死的盯著那老婦,「孩子已經死了,可你們卻喪心病狂的將他的屍體偷走。我不管你對蒙古皇室有什麼深仇大恨,也不在乎你們西夏國是如何滅國的,唯一在乎的只是你們已經剝奪了我孩子的性命,如今還想用已經死去孩子的屍體來要挾,這根本辦不到。」
老婦臉上滿是震驚,「你就不怕我將孩子的屍首給毀了?」
阿諾心中滿是氣氛,這句話直戳她的痛處。她從來沒見過面的孩子,在昨夜知道自己還有可能見到孩子一面的時候她又驚又喜,其中也夾雜著懊悔和恨意。今日,她跟隨真金一起到這裡,冒著大雨騎馬跑到這個地方為的便是救甘麻剌。
她望向甘麻剌,瞧見他那一聲的狼狽不堪。甘麻剌是個翩翩少年,他的年紀雖然不大,但蒙古人天生個頭就比較高。從小生活在宮中的他對於自己的要求是多麼的嚴格,他從來不會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滿身的泥濘與血污。
可是現在,甘麻剌站在那裡,一雙眼睛似乎在望著很遠的地方,即使他整理過的衣物還是很髒亂。臂膀上有明顯的傷口,臉頰上都有一道細細的劃痕,頭髮上沾了泥濘,一切與他都那麼的不相符。若不是逼到無路,他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還被伏擊。
她望向真金,真金的蓑衣已經脫掉了,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個透。他那雙深褐色的眸子裡滿是愧疚,手緊緊握著自己佩刀的手柄,目光與她相撞閃爍了兩下。阿諾心中一緊,手指捲入手心將目光移開。
最後她望向了忽哥赤,忽哥赤臉色冰冷,淺褐色的瞳孔閃爍著嗜血的紅光。他死死的盯著那個醜陋的女人,握著刀柄的手因為用力而顯得青白。
醜女人以為阿諾被她的話嚇到,繼續重複,「你就不怕我將你孩子的屍首給毀掉嗎?」
阿諾笑了,將自己的目光移落到淺荷的身上。淺荷雖然下車的時候雨已經快要停了,可依舊全身濕透。阿諾瞧見淺荷的臉色並不太好,眼睛下是濃濃的兩個黑眼圈,氣色很弱且似乎在這幾日都老了許多。以往容光煥發的女人現在瞧起來如此憔悴,連最基本的修飾都沒有做。
在這樣的一群人中,且是一心一意想要為你好的一群人,她怎麼可能會那麼的無情無義對他們出手呢?她懂得什麼叫做善意的謊言,雖然對她有所隱瞞,可是她卻知道這一切是為她好。
阿諾嘆了口氣,望著醜婦人緩緩的道,「我怕,我當然怕你將我孩子的屍首毀掉。」這是實話,上一輩子她曾經看過一個新聞,新聞上講訴一個小男孩被綁架殺害,歹徒將孩子屍體用絞肉機碎成了無數片扔入了下水道。
她很清楚記得當時的感覺,心底覺得氣憤又覺得痛恨惋惜。
她是中國人,中國人將自己死後的軀殼看的非常重要。特別是中國古代的時候,講究的是入土為安。
她想過讓自己的孩子也入土為安,更是想過在她見到孩子以後給孩子找個好地方埋葬,以後她可以經常去看看他。
可是,這一切不代表她一定會這樣做,不惜代價這樣做。
她是個現代人,更明白逝者已逝的意義。
死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軀體無非是靈魂穿過的一件衣服而已。所以,她不可能因為一件她孩子已經脫掉的衣服而去拖累另外活著的人。
她沒有什麼信仰,也沒有什麼特別執著的觀念,所以若是真的無法相見只能說是她今生與那孩子無緣。至於孩子的屍體,若是能夠要回來自然好,可是若是他們毀掉那她也不會放過他們所有人。
醜婦人望著阿諾笑,可那張恐怖的臉笑起來也是那麼的恐怖,「可惜,若是他們不死你也不會得到孩子的屍首。怎麼樣?你可要想清楚了。」
阿諾將剛剛收入懷中的匕首拿出來拔出鞘,她往前走,一步步的走向忽哥赤。
醜婦人笑了起來,那張狂的笑聲迴蕩在周遭。她緊緊的盯住阿諾的動作,笑著道:「忽哥赤,你沒想到吧!你最愛的女人此時要拔刀面對你,你是否要下殺手將她殺掉呢?」
「阿諾。」淺荷著急的喚道,「你要殺就殺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我該死,是我。」
阿諾毫不理會,連頭都不回。
真金望著阿諾的眼神平靜且淡定,他的手背著給哈森打了個手勢。
甘麻剌急切的上前兩步,張開的口還未說話便被身邊的馬可波羅一把拉住。馬可波羅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上前。
阿諾一步步朝前走,忽哥赤只是轉過身靜靜的望著她。
再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可當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阿諾覺得時間真是過得飛快。她特意的放慢了腳步,更是每一步走邁的很小。
她瞧著忽哥赤,看著他那張冷俊面龐上也會掛上溫和迷人的笑容,她看著那雙淺褐色比琉璃還美麗的眼睛,兩個縮小的自己正一點點的靠近。她懂得,她最懂得的就是他,可他何嘗不是最懂她的心思?
終於,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忽哥赤比她的個頭高,她美美看著他的時候都要仰起臉。她張開嘴卻沒有聲音,緩緩的舉起了匕首,鋒利的匕首照亮了她的眼睛。
忽哥赤臉上的笑意收去,他望著阿諾緩緩的道,「阿木爾,真的要殺我嗎?」
阿諾舉起匕首的手顫了一顫,她閉上眼睛,咬了咬牙,「是,我要殺了你,只有把你們全殺了我才能得到我孩子的屍體。或許,他們我殺不了,但是我可以先殺了你。」
忽哥赤哈哈大笑,「那你錯了,你只是我的一個女人而已。」話音未落,他忽然抬起手對著阿諾的胸口就是一掌。
阿諾頓時倒飛出去,手裡還緊緊的抓住匕首。
忽哥赤縱身飛起緊緊跟上,「想要讓本王如此輕易死在你手裡,你是不是瘋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驚呆了,淺荷一聲嘶厲叫喊整個人就朝著阿諾即將要落地的地方跑過去。
醜婦人也驚呆了,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原本以為忽哥赤最愛的女人就是阿諾,以為阿諾取他的性命會很容易很容易。這個世界上,別的東西或許他不在乎,可阿諾卻是他最在乎的。從過去的種種看來他寧可丟掉性命也不會傷害阿諾分毫,他愛她。然而,如今他卻給了他心愛的女人一掌,一切似乎都破碎了,原來這個世界連愛都不可信,連愛都是那麼的脆弱。
一切都只是一瞬間,阿諾整個人在空中划過一道弧度,她所落下的地方正是那醜婦人身邊不遠處。
重重甩入泥濘,可這個時候她顧不上許多,她顧不上身上的痛,顧不上那些濺入口中的泥水,顧不上所有的一切,她握緊匕首身子就像一隻沾滿泥土的獵狗一樣撲出去。的確是獵狗,且是一個狼狽不堪的獵狗。她力量很弱,只能藉助這一切來達到目的。
正在愣神的醜婦人只覺得一個黑影撲過來,她身上是有功夫的,但並非很厲害,身體頓時朝後退了幾步,因為泥濘的地面一個踉蹌滑倒在地。那張醜陋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眼中透出了明了。
醜婦人明白了,明白為何忽哥赤會對阿諾出手。這一切都是一個計謀,是一個要殺她的計謀。
阿諾撲上去,欲將那鋒利的匕首刺向她。
醜婦人雖然摔倒,但她卻是有力氣的,抬起一腳便要將阿諾踹了出去。
阿諾死死的扯住她的一隻手臂,咬牙吃了一腳,手中匕首用力朝著胸口刺。
醜婦人用力扭動了一下身子,匕首一斜刺在了肩膀之上。「該死的女人。」她怒喝一聲,再次抬腳,兩手一掰將阿諾的手指用力掰開。
微弱的斷骨聲音直達阿諾的腦海,身體被一腳重重踢開。鑽心的疼痛,她額頭頓時浮出一層細汗。
正在這時,忽哥赤已經飛掠近前,手裡彎刀毫不留情一刀落下。
「別,留她性命。」阿諾的話音里透著屋裡,聲音都有些顫抖。她那隻手臂抬著,沾滿泥污的手不住在胸前顫抖。怪不得人家常說十指連心,這種斷指的感覺真不是人能輕易受得了的。除此之外,腹部也十分的疼,可還好她還能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