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2024-08-01 16:22:23
作者: 白色電話
屋裡安靜了一瞬,兩個人很有默契的都在思考。
忽哥赤望著淺荷,「明日她醒過來的時候你告訴她我去了軍中,讓她不用擔心。」
淺荷低頭,「我知道了。」
忽哥赤點頭,他大步同烏恩其一起出了屋子。踏出屋門,外面的細雨順著風吹到了他的臉上。天空轟隆一聲打了個響雷,一道閃電划過夜空,如同蒼穹裂開了一道縫。
烏恩其沉聲道,「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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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恩其不再說一個字,沉默的緊跟他的身後。這是他的爺,是他烏恩其的主子,無論他想要做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跟隨著他。
細雨漸漸的下的大了起來,原本安靜的世界也開始響起陣陣雷聲。明亮的閃電瞬間照亮整個城池,隨後瞬間再讓城池陷入黑暗。大街之上,數十匹快馬呼嘯而過,急促的馬蹄聲漸漸行遠,留下的只有那水窪中依然震盪的漣漪。
行至城樓,守城官兵早已經打開了城門,大門洞開,直通官道。
數十騎若是行至石頭鎮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石頭鎮是大都附近的一個鎮子,且是一處防衛軍營駐紮之地。所以,有官道可以直接到鎮子旁邊。
此時夜色濃郁且下著雨,一路泥濘並不好走。還好在出門上馬之前都穿上了蓑衣,此時雖然雨大卻也並未將衣服淋濕。
忽哥赤一臉冰冷,雙眼裡的氣息似乎能將這些雨瞬間結成冰。他從來不在乎他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他所在乎的是阿諾的安危。如今,這西夏餘孽三番四次的碰觸他的底線,此次他定要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他手摸上腰間的彎刀,眼中閃過一道腥紅的光芒。
烏恩其一直沉默不語,這次顯然是要引他家主子前往石頭鎮的陷阱,可是,知道是陷阱卻不得不硬闖。他表情凝重,全身戒備對方半路偷襲。
馬兒跑的飛快,閃電一個接著一個划過天空。
快馬呼嘯著踏入石頭鎮,直奔鎮中最大的住戶所去。這地方烏恩其已經派人查過,最大的住戶很可能就是西夏欲孽在這石頭鎮的窩點。
大雨如同瓢潑,密密雨滴砸落下來遮擋了人的視線。近了,越來越近了。正在此時忽然從前方傳來陣陣打鬥聲,數十身影在這黑夜裡讓人很難看清。可即使如此,那偶爾閃過的刀光依舊能夠晃到人的眼睛。
甘麻剌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他身邊的馬可波羅更是受了傷。他一手拿著彎刀,一手拉著馬可波羅以免他再次被人傷到。一聲聲呻吟從身邊傳來,可在這呻吟之中他卻聽見了馬蹄聲。
順著聲音望去,正見數十黑影騎馬而來。
一道閃電划過天空瞬間照亮了所有的一切,甘麻剌手中的刀微微一抖,身體也跟著微微一晃。他咬了咬牙,舌尖上冒出一團血腥味。這個時候來人且是訓練有素的數十人,他能夠猜測到來的是誰。他一刀劈開身邊的敵人,高呼一聲,「五叔,是我,甘麻剌。」
忽哥赤手撫上腰間彎刀,雙腳一蹬頓時縱身飛起,他的彎刀被瞬間拔出,整個人猶如一隻瘋狂的巨鷹一般落入人群之中。
寒光閃過,一顆人頭飛起,濃重的血腥味隨著風吹散開來。
那群圍攻甘麻剌的人群中響起一聲呼哨,隨後整個城鎮似乎都熱鬧了起來。燈光一個個的亮起,呼哨此起彼伏。
忽哥赤眸色一紅,「走。」他伸出手,一把將甘麻剌拉起來。
烏恩其一瞧,一把將馬可波羅扔上馬背。
其他侍從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甘麻剌所帶侍衛中還有氣息的均被拉上了馬。
縱馬長嘶,馬兒再次狂奔起來。
忽哥赤心中無比驚訝,他原以為這裡只是那群西夏餘孽躲藏的地方,萬萬沒想過這裡竟然是他們的大本營。
一聲呼嘯便讓整個城鎮都有了動靜,看來對方真的是想要留下他忽哥赤的命。
「爺,若是沒記錯的話石頭鎮旁邊有駐軍。」烏恩其對著忽哥赤大喊道,「我們可以去軍營,到了軍營讓駐軍出兵圍剿更加妥當一些。」可即使他用盡了力氣在這樣的雨中也顯得輕聲細語。
「那我們就去軍營。」忽哥赤手中馬鞭一樣,馬兒跑的更快。
然而,他身後的甘麻剌立刻喊道,「不能去軍營,那裡現在正在叛亂。」甘麻剌手扯著忽哥赤的蓑衣,臉色蒼白嘴唇發青。
前方已經有很多的黑影在動,有些地方開始有了亮光。那是用油紙做的燈籠,讓人能夠在雨夜朦朧的看清道路。
軍營不能去,那他們只能直接回大都。
「爺,怎麼辦?」烏恩其等待忽哥赤下達命令,他們這群人都是身經百戰的侍從,若是硬拼殺個幾百人都不成問題。可現在,這石頭鎮裡何止幾百人?何況,對方是有準備的,且這裡的人應該都有功夫在身,硬拼不是上上之策。
「衝出去,回大都。」忽哥赤沉聲道,手裡已經換成了長鞭。在馬背上,長鞭比彎刀要有用的多。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隆隆雷聲毫不停歇,閃電一道道的划過天穹。
石頭鎮最大的宅院之中有一處高樓,站在最高的一層透過窗子可以看清石頭鎮的所有一切。
拓跋煙容望著那一隊即將衝殺出去的人馬,眼睛中的神色十分複雜,期待、不安、狠戾、擔憂、興奮、無奈、不舍……
老婦從樓梯口一點點的走上來,那張臉在閃電的光影下更加恐怖陰森。「你竟然要放他離開。」
拓跋煙容眉頭一挑,「不止如此,我還打算將孩子的屍體還回去。」
「不可以。」老婦嘶吼道,「我絕對不會同意。」
拓跋煙容轉過臉來,屋內並沒有燈,昏暗一片讓人看不起她的表情。然而從語氣中卻聽出了她的堅定,「未經過我的允許便去偷盜冰庫里男嬰的屍體,你以為我會一直被你蒙在鼓裡嗎?」一道閃電划過天空,電光照亮了房間,可她的臉依舊讓人瞧不真切。
老婦滿臉憤怒,死死的盯著拓跋煙容,「你敢。」
拓跋煙容怒極反笑,「我為何不敢?」她望著老婦人,心裡的怒火熊熊燃燒。
昨日清晨她瞧見了慕家一家的屍首,那樣恐怖的摸樣,那麼悽慘的樣子她忘不掉。雖說她只是利用慕家演一場戲而已,也並未阻止老婦的動作,可是她沒想到的是老婦竟然喪心病狂的如此折磨那一家人。
老婦一步步的走上前來,心中無比驚訝。她是拓跋煙容的奶娘,更是拓跋煙容娘親的陪嫁丫鬟,雖說名義上是丫鬟,實際上卻是皇妃的親妹妹。從小到大拓跋煙容從來不曾違背她的話,無論是好是壞她都會去做。這次,是她第一次頂撞她,當著她的面頂撞她。「你……」老婦開了口,可只說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拓跋煙容望著她,黑暗中仍舊能看見她那明亮的眼睛,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將老婦洞穿。她不是傀儡,以往是現在以後也不會再是。她想要報仇,可是為了報仇付出的東西太多。她願意殺掉蒙古人,可卻不想要牽連無辜。
昨日她的親信來向她匯報,說老婦將阿諾孩子的屍體給偷了來,且讓人重回大都放冷箭引忽哥赤前來。
她跟隨親信去了冰窖,看見了那封在冰中的孩子。頭上臉上均是一塊青一塊青的,那個摸樣分明是在腹中便中了毒。
不知為何,她覺得心竟然疼了起來。這個孩子還那麼的小,連眼睛都未睜開,還未瞧見這個世界的摸樣,更是沒有碰觸過他的娘親。可是,就這樣死在了她的手裡。她望著自己的雙手,似乎在那雙白皙近似透明的手上染滿了鮮血。
那冰中的孩子似乎忽然睜開了眼睛,就那麼瞪著她,死死的瞪著她。
拓跋煙容忽然一個踉蹌,一轉身正巧有一陣濕氣從窗外吹入撲在了她的臉上。她雙手撐住窗欞,「我們可以使用陰謀詭計,我們可以對蒙古人毫不留情痛下殺手,可是我們不能連最後的一臉良心都磨滅掉。」
她可以對忽哥赤動手,可以利用阿諾讓他們上當,可是現在的她似乎越來越變得恐怖,她可以對那還未出生的孩子下手,可以殺掉與她毫無干係的碧霜。這一切,讓她每天晚上都會睡不安穩,那種感覺似乎心口壓了一塊很重很重的石頭。
一震響雷,忽然一道閃電猛劈過來,眼前一團巨大的火球飛過,直直砸上了一旁不遠的一所房屋。一聲巨響正在頭頂,就像天神的怒吼。
高樓旁的屋子著起了火,石頭鎮似乎在瞬間明亮了許多。
大雨依舊下著,遠處的人群中開始了騷動。她已經安排了親信前往傳令,那一隊人馬漸漸衝出了包圍。
拓跋煙容側臉望著那燃燒的火焰,似乎在那火焰中看見了很多很多。
老婦瞧見她正愣神,突然衝上前來,手中一道銀光一閃直接刺入了拓跋煙容的後頸之中。一聲輕哼,拓跋煙容身體頓時軟倒在地。
老婦目光狠毒,望著已經倒在地上的拓跋煙容,「我是不會讓你阻礙我報仇的,無論是忽必烈的兒子還是忽必烈,他們都該死。」火光照在她那張恐怖的臉上,猙獰的如同惡鬼。
她那細白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這一張臉就是因為那群蒙古人而毀的。所以,她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天空電閃雷鳴,地上大雨滂沱。
雨點打在忽哥赤臉上,順著那俊美的臉頰滑落下來。前面的人越來越多,不過還好已經快要離開石頭鎮了。
他手握長鞭,舞動的猶如一條靈活的毒舌,每次揮出都會抽開一個人。似乎是怕了他們的伸手,對方的人漸漸的開始撤退。
「五叔,他們似乎要扯了。」
忽哥赤長鞭一甩,「扯了正好,這樣我們就能衝出去了。」說著,一夾馬腹,馬兒再次嘶鳴,揚起前蹄飛奔出去。
烏恩其等人接緊緊跟上,一路衝出了石頭鎮的範圍。
甘麻剌沉默不語,在這個時候放他們一馬是否會有詐?然而,即使有詐他們也顧不了許多了,這個時候能逃出去便好。
大都城西小院,一聲雷響恨不得將整個院子都震的顫了顫。
阿諾醒過來,伸手習慣的摸了摸床邊。然而,那裡空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一個人影。
窗外閃電的光透入屋內,照亮了所有的一切。
阿諾坐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燭台旁邊,拿起火折點燃蠟燭。屋裡被昏暗的燈光照亮,她四處瞧了一圈,只有她自己。
她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昨天晚上睡的昏沉沉的,現在頭卻也有點疼。倒了一杯茶水喝下,腦海里清明了一些。可是,下這麼大的雨忽哥赤去了哪裡?
她站起來,走到衣櫃旁邊,若是出了遠門一定會帶衣物,若是只有急事恐怕一會兒就會回來了。她拉開櫃門,瞧了一眼,只見忽哥赤的衣物疊放的整整齊齊一件不少。不是出遠門,那是去哪了?無聊的隨便翻了一下,一個白色的信封從衣物中掉了出來。
阿諾彎下腰,將信封撿起,「阿諾親啟」四個字寫的是簡體字,而落款正是徐曉沫的名字。阿諾嘴角上揚,忽然想起當初她解毒醒來後甘麻剌提起的一件事情,徐曉沫離開大都之前留給她了一封信,可是沒想到竟然被她給忘記了。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房頂的瓦片上,雷聲轟隆隆的就像在耳邊,閃電每隔一會兒就會有一個。今夜忽哥赤又不在身邊,阿諾嘆道,「看來只有我一人無眠了。」
她走回桌邊,再次倒了一杯茶水給自己,喝完茶水望著信封笑了半天。「徐曉沫的信,不如我先猜猜內容看看。」她歪著頭,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著信封,「她回去前留下的,而且還給我做了剖腹產。」
阿諾想了想,笑著道:「一定是先恭喜我生了樂樂,隨後則是說讓我注意身邊的人,以免以後再不小心中毒。最後會說她先回去了,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去找她。」拖著下巴的手放了下來,兩個手一起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