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阿諾重新回到淺荷身邊坐定，抬眼瞄了一下舞台，上面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演的正如火如荼。

  「大元的歌舞真的很不錯，這種把故事放入歌舞中的辦法真是少見。」馬可波羅讚嘆道，一雙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舞台。

  甘麻剌笑道：「這不是歌舞，這是戲曲。」

  「戲曲……」馬可波羅喃喃的說道。

  「阿諾，瓊芳閣的戲曲挺好看的呢，每次都與別家戲院的不同，因為他們演的都是他們的老闆關先生自己編排的故事。」綠姑娘開心的嚷嚷道，從她的那張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阿諾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那是，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瓊芳閣可是名聲大噪，生意好的淺荷姐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了呢！」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淺荷嗔道，她故作生氣的白了綠姑娘一眼，可是臉上卻憋不住的掛上了笑意。

  綠姑娘笑了起來，「被我說對了還生氣，你再這樣我也開一家歌舞坊，到時候搶你生意讓你哭都沒地方哭。」

  淺荷咯咯笑了起來，「你這丫頭，你要開我肯定不攔著，可到時候搞不定了可別來找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時間過的也很快，轉眼已經夕陽西下到了傍晚。

  看了看時間，幾個人決定前往天香閣。

  天香閣的三樓雅閣之內，所有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個精緻的小碗，碗內放著的正是按照阿諾今天下午寫出來的配方做出來的冰沙。

  「怎麼樣，我剛剛嘗了一個，味道好的沒話說。」碧霜一直都對馬老闆很崇拜，在她的世界裡只有吃，別的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而馬老闆對她也很不錯，如今已經收她為徒，願意傳授給她這門手藝。

  切的很細小的什錦果肉，做的十分濃郁的水果醬汁，清爽的冰沙之中還透著淡淡的薄荷清香，原本走路所帶來的酷熱被這一碗冰沙全部消除殆盡。

  「你學會做了沒有？」阿諾轉過臉來問碧霜。

  碧霜傻傻一笑，「這有什麼難的，師父已經交給我了，下次你們想吃就由我做給你們吃。」說罷，她輕輕順了一下自己的鬢髮，「不過，你寫的其他配方我師父說現在還要嘗試著做個試試，不一定能夠做出來。」

  「這叫什麼名字？」馬可波羅好奇的問道。

  「冰沙。」阿諾回答。

  幾個人邊聊邊吃，一碗冰沙眼看就要到底了，雅閣的門忽然被推開來。

  天香閣的三樓不是一般人能夠隨便上來的，因為這裡是個特殊的樓層，一共只有四間雅閣，通常只有在馬老闆的允許下才可以上來。雖然這只是一家酒樓，可似乎每個人都很自覺的遵守這裡的規矩。並且，這裡有二層雅閣，三層對外公布的是給小二住的住所。

  這個時候推開三樓雅閣門的只會是一個人，正是太子府出來的雪瑩。她臉上掛笑的走進來，目光一個個掃過眾人，瞧見甘麻剌的時候微微一愣且忙去行禮。「雪瑩見過大公子。」

  甘麻剌抬了抬手，「起來吧，今天不必拘禮。」

  雪瑩淺淺一笑，「謝大公子。」站起來的時候，目光掃過綠姑娘，最後落在了阿諾和淺荷的臉上。「兩位大忙人，今天怎麼想起來邀請我來吃晚宴啊！」

  淺荷笑呵呵的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瞧你說的，我們怎麼算是忙人呢，真正忙的應該是你才對吧！」

  「淺荷姐，我怎麼可能忙呢？」雪瑩任由淺荷拉著她走到桌邊坐下。

  阿諾笑著給她遞過去一杯冰沙，「你要是說你不忙不怕大公子給你扣工錢麼？」

  雪瑩咯咯笑了起來，調笑般的對著淺荷拍了一下，「都是淺荷姐，大公子要是扣我工錢你可得賠給我。」

  「你瞧瞧她說的，哪點講理了？」淺荷笑了起來，接著又道：「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現在是太子府的人了，底氣十足啊！」

  「瞧你說的，我不是還是託了瓊芳閣的福麼，當初若不是瓊芳閣，我可能都已經餓死街頭了。」雪瑩說著說著眼裡流出傷心來，「當年我家鄉瘟疫死了很多很多人，娘親帶著我同妹妹一起離開了家鄉，後來娘親也死了，我和妹妹被人販子拐賣到了燕京。後來妹妹不知所蹤，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販子將我養大了一些就賣到了瓊芳閣，是淺荷姐給我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啊！」

  「都多少年前的舊事了，現在不提了。」

  阿諾也緊接著勸道，「現今在太子府不是還可以嗎？若是過的不舒心你也可以來瓊芳閣，我想真金和甘麻剌應該都不會攔著你的。」

  雪瑩收了自己的情緒，「說句實話，太子府還挺好的，只是我還是比較想念以前的姐妹們。太子府空蕩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靈兒教習呢？」阿諾故作不知的問道。

  雪瑩面露愧疚，「靈兒……阿諾，靈兒是被人陷害的，她沒想過要毒害你。」

  「你說什麼？」阿諾裝作不懂，她早已經知道當初被太子府仗斃的人是靈兒，而靈兒同雪瑩又是姐妹。

  雪瑩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嗎？」

  「今天多好的日子，不要談論這些事情了。有句話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無論靈兒是被陷害或者是被騙，以後我們總會抓到那個壞人的。」淺荷淡淡的說道。

  此時小二已經將飯菜送了上來，玉兒接過飯菜擺到桌上，「今天的菜色真好，想必一定很好吃。」

  阿諾拉過玉兒坐下來，「過來一起吃吧，別站在那裡忙活了。」

  碧霜笑呵呵的，「我師父親自下廚自然好吃。」

  幾個人又閒聊了幾句，雪瑩同綠姑娘也會偶爾說上兩句，兩個人表現的似乎並不算親密。阿諾細細觀察，將她們兩個的表現全部看在了眼裡。

  馬可波羅只是驚奇於這一桌的山珍海味，更是喜歡那一根根的苗條。甘麻剌同他兩個人自然不會插口女人的話題，一桌飯吃下來也算是和睦開心。

  阿諾同淺荷相視一眼，淺荷立刻開口道，「雪瑩，如果你要是想要回瓊芳閣的話就回來好了，我們這裡剛好少了一個編舞教習。」

  雪瑩欲言又止，最後望向了甘麻剌，「大公子，我可以嗎？」

  甘麻剌望向阿諾，微微笑了一下緩緩的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綠姑娘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的憤怒，她望向雪瑩可後者似乎根本沒有瞧見她一般。

  阿諾笑了笑，這樣一瞧似乎兩個人又沒什麼關係。不過，她心裡明白，如果沒有關係何必這樣子去掩蓋呢？雖說做的很自然，可是偶爾的小小動作還是能讓人瞧的一清二楚的。

  一頓飯吃下來，幾個人分成三隊前往不同的地方。

  甘麻剌帶著馬可波羅同侍衛回太子府，淺荷、綠姑娘和雪瑩幾個人去瓊芳閣，阿諾則是帶著烏蘭張嫂幾個人回小院。

  月色如水，清風徐徐，原本炙熱的夏天在夜晚難得有一個涼爽的時候，今天反而覺得特別。

  大都瓊芳閣中熱鬧非凡，這個時候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時候。瓊芳閣內燈火通明，可這燈點燃的地方卻都是樓角和窗子邊。踏入樓門，迎面便是一個燈光昏暗的舞台。此時樂聲飄渺舞姬開始緩緩邁上舞台，一天裡的重頭戲即將上演。

  淺荷在一樓忙來忙去，每一客人的喜好全部都明了，然而她卻不知此時三樓的一個房間內的拔劍弩張。

  三樓房間之內，很久的沉默終於被一句話打破。

  「我已經跟你說過不要來瓊芳閣，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雪瑩將手裡的包袱放到床上，她站在床邊半晌才回過頭來，目光中透著堅定，「只有到了瓊芳閣我才能再次有機會報仇。」

  「你錯了，你來到瓊芳閣只會被人監視起來。」

  「監視？」雪瑩笑了，她剛到瓊芳閣，淺荷忙的顧頭不顧尾，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派人監視她？

  「即使今天晚上不會有人監視明日也會，阿諾她已經懷疑我們兩個了。」綠姑娘臉上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悔又有些不忍，其中好像還夾雜著一些無奈。她這步棋走的並不好，正因為如此才會陷入現在的這個局面。

  雪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可表情依舊是不在乎，「她懷疑又如何，如今我妹妹都死了，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所以，我打算立刻報仇，隨後便去找我妹妹去。」

  綠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你想要動手？」

  「是，我等了那麼多年，甚至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可是一直都不能接近真金。現在，這是我最後的機會。」雪瑩微微一笑，「你或許沒想到阿諾為何懷疑我，讓我告訴你，因為她知道靈兒是我的妹妹。」

  綠姑娘愣住了，「她知道？」

  「是，她知道。」雪瑩嘆了口氣，「當初她剛剛來到大都，我瞧見她的神色不對以為她會動手刺殺真金，所以並未對她隱瞞我同靈兒的關係。當時想著若是她能夠成功，那麼我的仇就可以得報，而且我同妹妹也會相安無事，在以後有個機會離開大都去別的地方隱居生活一輩子。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她卻根本沒有動手的意思，也正是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了她的另一個身份。」

  「即使她懷疑你，那你也不能就這樣來將我脫下水。」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可是卻明顯感覺到了阿諾對她的生疏。

  「若不是你，我妹妹也不會死。」雪瑩想起靈兒的死就滿腔怒火，她根本就沒機會動手，當時想著宴會上抽時間下手，可是阿諾卻毒發了。那種毒藥是西夏公主給她的，她一直不知道西夏公主除了她以外還會讓誰下手，可是現在她明白了，原來阿諾身邊還有一個奸細。若是她早知道絕對不會藏毒，靈兒也不會為了保護她被闊闊真處死。

  「你根本下不了手，太子府太過森嚴，阿諾被保護的太好。若不是我將胭脂翠藏入翡翠里，每次她洗澡的時候毒藥自然而然的溶解入洗澡水中的話，她根本不會有任何事。」

  「你是讓她中了毒，可是她現在還是好好活著的。」

  綠姑娘眼眸低垂，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有一隻暗中的手一直在同她作對，否則在阿諾十二歲的時候她早已經要了忽哥赤的性命。

  「公主，你答應過幫我殺掉真金的，可是一直都沒有辦到，所以我不能再繼續坐以待斃。」雪瑩走到門前，一把將門拉開，「從今天開始，我要自己動手，即使拼死也要殺了仇人。」

  綠姑娘眼裡閃過一道寒光，她大步走出房門，「希望你不要為你今日的決定後悔。」

  雪瑩笑了起來，後悔？她很多年前就已經沒有後悔的時間了……她緩緩的關上了門，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多考慮什麼，只要有機會她就動手。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眼角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爹，女兒會用你的匕首親手殺掉仇人的。」

  門外走廊上，一個人從角落裡走了出來，碧霜一臉的驚訝，她從來沒想過綠姑娘竟然有這樣的身份。她快速轉過身，打算立刻下樓告訴給淺荷，然而只覺得耳朵後一絲冷風吹過，脖頸之上忽然間涼了一瞬。

  碧霜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緩緩的低下了頭，那是一隻手，一隻有力的男人的手。那隻手中握著匕首，匕首之上還滴落著鮮紅的血珠。那血，是她的嗎？

  男人冷哼一聲，輕輕一推，碧霜整個人便順著樓梯滾落了下去。二樓發出一聲尖叫，打破了樓內原有的熱鬧。

  黑衣男人一個閃身進入了一個房間之內，沙啞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公主，人我已經殺了，如今既然您已經被懷疑，那麼必須要趕快離開，此地不可久留。」

  綠姑娘深吸一口氣，原本她還在僥倖，可是現在卻連最後一絲的僥倖都不存在了。她的身份已經暴露，這裡的確不能繼續呆下去了。之所以殺人，無非也是為了雪瑩創造最後一次的機會，能否好好利用就看她是否聰明了。

  她取出一件紫色的披風系在身上，打開窗子，「走。」身影飛躍而出，扎眼間便同黑衣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