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眾人吃了飯，臨出天香閣的時候老闆正巧在大廳里，見到阿諾等人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碧霜並未立刻就離開，只是玉兒決定要跟阿諾一起回去，她來到大都的目的就是為了找阿諾，如今找到人了自然要同她在一起。

  幾個人出了門，甘麻剌推著阿諾的輪椅。他從來沒有現在的這種感覺，即使只是如同一個傭人一樣推著她心裡也會覺得很溫暖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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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我們決定重新開瓊芳閣，那麼擇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去看看咱們被燒了瓊芳閣的地方怎樣？說句實話，自從瓊芳閣被燒毀了以後，我一直都沒勇氣去看。」淺荷語氣中透著一點懷念和悲傷。那是她辛苦建立起來的另一個家，是她離開那個男人以後自己選擇的一條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會捨棄。沒想到，最後還是捨棄了，不過現在能夠重新建立她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燒毀瓊芳閣是忙哥刺下的命令，蒙古王爺親自下令燒毀證明這塊地已經被蒙古人盯上了。礙於忙哥刺位高權重的原因，那當時執行命令的官員如今還將瓊芳閣瞧的仔細，那塊地也就一直空在了那裡。而另一方面，老百姓輕易不敢與蒙古人作對，一般的商家雖然瞧的上拿地的位置卻也不敢去重建，萬一那王爺心血來潮瞧見了會不會又下令給一把火燒了？得罪人，真是得不償失。

  望著眼前一片凌亂的廢墟，淺荷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地方真的是個好地段，可這麼好的地段現在卻是一片廢墟。

  甘麻剌側過頭來，對著那傻侍衛吩咐道：「找工匠來，將這裡重新建造出來。」傻侍衛應了一聲，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阿諾聽見他這樣說，回過頭望著他不住的笑。

  「想說什麼就說吧！」甘麻剌語氣溫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阿諾同他這是第二次如此近的距離，甘麻剌那與羅晨相似的臉讓她一陣恍惚，錯愕了一瞬才開口說道：「這樓能不能由我來設計？」既然決定要開個歌舞坊，那麼這個樓一定要有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場景效果。她的眼前似乎已經有了一個設想，只剩下將設想畫在一張紙上。

  淺荷一聽立即贊成，「我同意，阿諾的設計一定會很棒的。」

  甘麻剌從來沒有見過她設計東西，只是聽說以前他五叔蓋王府的時候她設計過一個院子，後來從上都開平搬到大都燕京的時候整個院子都給搬了過來。他曾經也好奇過，可卻聽說那個院子只有他五叔一個人能進。

  「既然你想要動手，那麼就畫一張圖給那些工匠看看，不過是否真的能建造出來還是要由工匠說的算。」甘麻剌輕聲說道。

  「這點沒問題，我不是很懂得建築，我只能將我的想法畫出來，能不能成自然要看懂行的。」阿諾說的毫不客氣，不知道為什麼，她同甘麻剌在一起的時候絲毫沒有拘謹的感覺。那種感覺似乎認識了很多年，很熟悉，熟悉到兩個人有種默契和融洽。

  「烏蘭，你要是沒事就帶著張嫂去買幾件衣服吧，順便給小虎頭也買幾件換洗的衣服。」阿諾開口對烏蘭說，一會兒工匠來了她要開始忙了，烏蘭同張嫂在這裡也會覺得無聊，不如讓她們去逛街，累了就回小院休息。

  烏蘭點頭，打算這就同張嫂一起去旁邊的店鋪逛逛。

  誰知，迎面恰巧來了一群蒙古人，那群蒙古人穿著並非名貴，一眼便瞧見了張嫂。幾個人圍攏過來，一個個眼睛滴溜溜的在張嫂身上轉。

  張嫂的臉色有些變了，原本帶笑的表情凝固起來，面色越來越蒼白。

  「呦，這不是張家的媳婦嘛，竟然在這裡遇見真是巧啊！」

  張嫂忙躲到阿諾身後，懷裡的樂樂也忙交給了淺荷。樂樂是在這裡所有人最重視的寶貝，絕對不能因為她的原因有任何損傷。

  阿諾眼睛掃過那群人，這群人雖然是蒙古人卻並非貴族，瞧那摸樣似乎混的也並不怎麼樣。「你們是什麼人？」

  那群人是城西的地頭蛇，是蒙古人在城西的平民，平常依靠自己的蒙古血統經常欺負這些漢人。仗勢欺人慣了，更是不將漢人放在眼裡。今天沒事來城北逛逛，打算撈點小油頭，見到張嫂不僅眼睛一亮。並非是張嫂長相如何，而是這群人認定了張嫂好欺負。正打算揩油的人此時聽見一個漢人女人問他們話，忽然來了興趣。

  其中一個瞧起來算是領頭的人上下打量了阿諾一眼，抬起臉來對張嫂笑道：「張家媳婦，你就是在這個殘廢家裡做奶娘？」

  張嫂知道阿諾等人並非一般的人，此時這個地痞羞辱阿諾她也氣氛，平日欺負他們張家，對她行駛那種噁心的權利，她已經覺得十分屈辱。後來，他們還動手打死了她的丈夫，可惜他們是蒙古人，她無權無勢並沒有辦法為丈夫報仇。想到這裡，眼淚嘩啦一下就流了下來，小虎頭見到娘親哭也跟著哭了起來，連帶著平日並不怎麼喜歡哭的樂樂也跟著哇哇的哭。

  哭聲將周圍的人吸引過來，來往的街坊也都好奇的走過來。

  阿諾眉頭一皺，大概猜出了些什麼，眼神冰冷的望著眼前的人。

  那群地痞見到張嫂哭竟然樂了，「呦，在這裡哭什麼呢！想要爺好好的同你玩的話也用不著哭吧！爺們幾個可是很久都沒去找你了，怎麼樣，不如現在咱們就回去樂呵樂呵？伺候好爺幾個的話，你也不用去這殘廢家做奶娘了，爺幾個以後就賞給你一口飯吃。」說罷，那目光在阿諾身上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小娘們，雖然你是個殘廢，不過爺們幾個也不介意讓你爽爽。」

  阿諾心裡忽的升起一團怒火，她的眼神也變得更加凌厲起來。這群人仗勢欺人，如今真當他們一群人好欺負了嗎？蒙古人如何，蒙古人天生就比漢人要高一等嗎？

  甘麻剌一個閃身已經擋在了阿諾的面前，他用蒙古語熟練的說道：「想要多活兩天現在就滾。」

  對方微微一愣，可隨機又掃了一眼這幾個人。這群人顯然大部分都是漢人，漢人在這燕京城裡並不算什麼，有的漢人連豬狗都不如。而張嫂是他們認識的，聽說張嫂給一家人做奶娘，那家人就住在她們家不遠。

  既然都是城西的老百姓，那即使他是個蒙古人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地痞嘿嘿笑了兩聲，絲毫不怕甘麻剌，伸出手就想將甘麻剌推開。

  一道寒光閃過，鮮紅的血染亮了所有人的眼。

  地痞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摔倒在地，他臉色瞬間毫無血色，那雙眼睛更是不可思議，因為痛而扭曲的臉竟然讓人瞧起來有幾分恐怖。他愣愣的望向自己那疼入骨髓的右手，只瞧見不遠的地上掉著的一根手臂正是他自己的。斷了，他的手竟然斷了。再回頭，眼前站著的少年臉上依舊帶著一份儒雅溫潤，手裡拿著的彎刀上正滴著鮮紅的血。那血是他的，是砍斷他手臂留下的血，「啊……」

  定格的時間似乎被這一聲驚天慘叫打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更多人則是被這個血腥的場景下的面無血色。

  「竟然動手傷人，快報官，快報官。」

  「娘親，我怕。」

  「不要怕，那個人是壞人，該受到懲罰。」

  正在哭的張嫂忽然間愣住，望著甘麻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這個少年，平日溫文儒雅，性格平和，沒想到竟然出手就斷了人家一條手臂。可是，在她看見那地痞一臉痛苦的躺在地上呻吟的時候，她的心裡竟然覺得十分解氣。曾經，就是那隻骯髒的手摸過她的身子，曾經就是那隻骯髒的手將她的相公打死，現在那條手臂就在那地上，流淌著鮮紅的血毫無生氣。

  小虎頭整個人都嚇蒙了，一個勁的朝張嫂的懷裡鑽。

  張嫂蹲下來，將他拉起來，「小虎頭，你要看著，這個人是殺了你爹的人，所以你要看看他現在的下場，也要感謝這些幫我們報仇的人。」

  兩歲的小孩子哭的嘩啦啦的，臉色更是雪白雪白的，可是他似乎很懂事一般直勾勾的盯著地上的地痞，「殺我爹，他也要死。」

  阿諾側過臉來，望著小虎頭那個強迫自己記住的樣子，在她的心裡竟然覺得有些震撼。或許，這就是現實。他才是兩歲的孩子，可是現在就要去分辨善惡有報。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一隊官兵擠過來，一個個臉上帶著不耐煩。

  那群地痞原本根本不敢吭聲，見到官差忽然間又有了底氣。

  「官爺，您瞧瞧，他竟然動手砍人。」

  「黃天化日之下竟然持刀行兇，官爺一定不要放過他。」

  那官兵的頭頭似乎認識這幾個地痞，敢動地頭蛇的人肯定不會簡單。他沒有立刻上來拿人，而是先要了解事情的經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群地痞自然知道這事情不容易解決，可他們的確有點冤枉，原本只是想要揩油水，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拔刀傷人。「官爺，我們只是好好的走在街上，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忽然拔刀砍了我們老大的手。」

  官兵頭頭年紀約莫三十，瞧樣子是個沉穩的人。他先上前來打量了一眼在場的人，最後目光落在淺荷的臉上。「你，你似乎是瓊芳閣的淺荷媽媽。」

  淺荷也仔細的瞧了瞧這個男人，想了一瞬才記起來，「張兵頭啊，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再見到你啊！」

  張兵頭一直都是管著城西這一塊的巡邏，當年的瓊芳閣他偶爾也會過去，自然認得淺荷。只是後來瓊芳閣被燒毀淺荷就不知下落，據說她是去了北平王府，沒想到現在又見到她。他朝著周圍看了一圈，這地方是瓊芳閣的老地段，難道她是想要重建瓊芳閣？「淺荷媽媽，許久不見，今天來城西是有什麼事嗎？」這瓊芳閣是被蒙古王爺燒毀的，摸不清楚底細之前肯定不能輕易讓人動這塊地。

  淺荷語笑嫣然，「別叫我媽媽了，瓊芳閣都已經被燒毀了，就喊我淺荷怎麼樣啊！」

  張兵頭是個靈活人，聽見她這樣說忙繼續問，「淺荷姑娘，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出手傷人呢？」

  淺荷掃了一眼地上的那地痞，望了一眼他身後面色發白的地痞同伴，「幾個地痞想要惹我家妹妹，所以她大侄子就生氣動手教訓了一下。」

  甘麻剌聽見「大侄子」三個字時臉上的表情僵了僵，他有些幽怨的瞧了淺荷一眼。

  淺荷瞧見忙躲開他的目光抱著樂樂晃了兩下，轉而繼續同張兵頭說道：「看在我們是熟人的份上，張兵頭還是暫時不要管這事比較好。」

  張兵頭扯了一下淺荷，「淺荷姑娘，實不相瞞，我們大人就在附近，恐怕一會兒就會過來了。這事情若是不說清楚的話，我們家大人恐怕會……」他做了個為難的表情，「畢竟是當街行兇，你也知道那麼多老百姓看著呢！」

  恰在這時傻侍衛擠了進來，站在甘麻剌旁邊低聲說道：「公子，工匠人手屬下已經帶來了。」他目光瞧向在地上躺著的那個地痞，「公子，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緊跟他身後擠進來的是一隊工匠，再往後則是一群太子府的家丁侍衛。

  甘麻剌瞧見那群人，指了指旁邊的瓊芳閣廢墟，「將這些收拾一下，在這塊地上重新建一棟樓。」

  阿諾伸手將甘麻剌從她面前拉開，「我來設計，你們按照我設計的建造。」

  甘麻剌將刀收回刀鞘，「聽阿木爾的。」

  那傻侍衛似乎跟了甘麻剌也不短時間了，小心翼翼的將阿諾推倒瓊芳閣旁邊的一家茶樓里。「阿木爾姑娘，在這裡能畫麼？」

  阿諾很不明白這個傻侍衛是真傻還是假傻，「嗯，在哪裡都能畫。」這分明是有後續事情的，他不理會自己主子砍人的事情反而將她給推了出來，這分明就是聰明的怕她被捲入其中。阿諾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侍衛恐怕是最了解甘麻剌性格的隨從，而甘麻剌最信任的恐怕也是他。「侍衛大哥，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