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2024-08-01 16:17:32 作者: 白色電話

  綠姑娘站在門前,靜靜的望著屋內一大一小兩個人。「你才多大年紀,看這照顧人的手法似乎很熟練似的。」

  阿諾將一塊點心遞給了小包子,抬了抬眼睨著綠姑娘,「這有什麼,我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將自己喜歡的給他就行了。」說罷還露出一個笑臉問小包子道:「好吃嗎?」

  「好吃。」小包子無比可愛,胖乎乎的樣子看起來圓嘟嘟的。特別是他那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如同兩顆漂亮的黑色水晶,一望到底。

  小孩子就是單純簡單,不像大人那麼的複雜。「煙容,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

  「記得一些,可是大部分都已經忘記了。」

  「三歲以前的還記得嗎?」阿諾幽幽的問道。

  綠姑娘走過來,坐到小包子的另一邊,「我只記得六歲以後的事情,三歲的時候根本不記得什麼事。」

  別人不記得,可她記得。從她出生以後,到現在的記憶她都很清楚。

  剛出生的時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趕著時間拉撒絕對不尿在自己的褲子上。一歲的時候,張將軍領著她開始走路,歪歪扭扭的,腿都軟的不受控制。兩歲的時候,她開始說話,可是嘴裡總是吐字不清。有時候並非你腦子清醒身體就能受到控制,腦子發出的信號身體很多都無法完成。

  

  直到三歲那年,她終於可以自己單獨行動,然而也為此付出了代價。真金將她抱回蒙古,她離開了爹娘。

  四歲那年,她拿著彈弓報復真金,石子不小心打破了忽哥赤的頭。

  五歲那年,她在燕王府的樹下瞧見了一隻雛鳥,私自爬上了樹梢,從上面摔下來的那一刻以為必死無疑,睜開眼卻是忽哥赤溫暖的懷抱。忽哥赤被她壓倒,手臂好幾天都沒辦法拿東西。

  六歲那年的除夕她偷偷的溜出去,她想要去皇宮找真金,然而卻被人販子抓住。忽哥赤救了她,身上也受了傷。

  七歲那年她上了闊闊真的當,同忽哥赤一起去了佛泉山,被阿里不哥餘黨困在了山洞裡,為了救他們兩個小傻死了。

  八歲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提防闊闊真,可是還是被闊闊真陷害的打破了真金最喜歡的白瓷茶具。她聽下人說真金會罰她,嚇得連夜出了燕王府跑去找忽哥赤。還好,真金回來後並沒有提這件事,只是將她接回了燕王府。

  九歲那年,已經是雲南王的忽哥赤擴建府邸,她胡亂塗鴉的設計圖讓所有的能工巧匠頭疼。然而,忽哥赤還是依照那張塗鴉建了個院子。

  蒙古人十歲的時候已經可以許配人家,闊闊真當著真金的面提起要給她找個男人,她生氣了摔了餐具躲在屋裡七天沒有出門。

  從十歲以後,她的日子似乎越來越難過了。闊闊真總是喜歡刁難她,還好真金一直護著。忽哥赤常常帶著她出門,她覺得同他在一起毫無煩惱。

  十一歲零六個月的時候她生了病,真金剛巧出了門,忽哥赤將她抱到了雲南王府,衣不解帶的守著。

  十二歲那年夏天,闊闊真設計讓她去了西城河,那些刺客毫不猶豫的舉著刀殺過來。忽哥赤不顧一切的擋下了一刀,一躺就是一個月。

  或許疼愛也是一種消耗,真金終於不再對她有新鮮感,闊闊真冤枉她偷了河圖,真金舉著鞭子打下來,很疼很疼,至今背後還有一道道疤痕。那是真金第一次打她,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將她那顆還惦念的心抽的粉碎。

  「阿諾,阿諾。」綠姑娘輕輕碰觸了下阿諾的手臂,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阿諾回過神,伸手抹去眼角的濕意。「嗯?」

  小包子咯咯的笑了起來,「哭了,哭了……」

  阿諾伸出手捏了捏小包子的臉頰,「快吃吧,說不定過會兒你乳娘就會來找你了呢!」

  小包子又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昺兒乖,姐姐不哭。」

  綠姑娘定定的望著阿諾,「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的那位蒙古王爺?」

  阿諾手輕輕轉動了下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沒有,只是在想很多以前小時候的事情。」雖說小時候她也想要回來,可最終讓她下定決心回來的則是真金的皮鞭。她一直不想要承認,可過的時間越久就越無法面對自己的心。

  「我聽說元軍又要有動作了,而且,似乎這次對我大宋疆土勢在必得。」綠姑娘有點哀傷,「如果我是男兒身的話,我一定會去戰場保家衛國。」

  「其實,宋也罷,元也罷,最終還是會被其他的朝代說取代。從秦漢開始,經歷過多少個朝代了,每一個都想要從頭到尾,可又有誰能夠真正的如願呢!」阿諾的聲音很輕,似乎在嘆息。

  綠姑娘望著她良久,「那如果釣魚山被元軍攻占了的話,你會逃嗎?」

  「逃到哪裡?」阿諾笑了,「釣魚山都被攻占了,其他的地方只怕早已經成了元的國土。逃有用嗎?」

  綠姑娘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神色,一瞬即逝。逃是沒有用,恐怕臨安城比釣魚山還要早劃入蒙古人的國土之內。

  正在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

  兩人齊齊朝著門前望去,一瞧來人忙站了起來,「俞修容娘娘。」

  俞修容笑著對她們擺了擺手,「無須多禮,本宮只是過來瞧瞧昺兒是不是在這裡。」她目光落在小包子臉上露出一抹溫和寵愛的笑容,「昺兒,為何又偷偷溜出來呢!」

  「點心,點心……」小包子舉著手裡的點心,裂開嘴笑了。

  阿諾將她抱起來,「乳娘是否也跟來了呢!」

  俞修容搖了搖頭,「就本宮一人,可否讓本宮也在你這裡坐一會兒呢?」

  「當然可以,娘娘請坐。」阿諾拿起水壺倒了一杯茶,「娘娘喝點茶水,等下乳娘來了再回。」

  俞修容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已經很久沒有像來釣魚山這些天那麼輕鬆了,元軍動作頻繁,臨安城內如今已經一團亂了。」

  「哦?」綠姑娘望著俞修容,「那臨安城裡的商家呢?」

  「該走的都走了,該逃的也都在逃,雖然忽必烈對自己的兒子狠心,可對投奔他的商人卻是挺寬容的。」俞修容的語氣裡帶著點無奈。

  阿諾心裡一跳,抬眼望向俞修容。忽必烈對自己的兒子狠心,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

  「娘娘為何這樣說呢?」綠姑娘好奇的問道,「難道是上次忙哥刺吃了敗仗,所以元可汗降罪了?」

  俞修容笑了笑,「這個倒不是,我也是聽說的。」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接著說道:「聽說雲南王忽哥赤曾經潛入我朝臨安,後來回去的時候又受了傷。可忽必烈大怒,將他軟禁在自己的王府之內,最近似乎聽到風聲,說忽哥赤病重已久,可汗忽必烈卻不讓醫生救治。恐怕,他們大元朝最彪悍的大將雲南王過不許久就會甍了吧!」

  「什麼?」阿諾驚訝的站了起來,綠姑娘忙伸手拉住她。阿諾心思迴轉,忙坐了下來。

  「別說阿諾驚訝,我聽著都覺得驚訝,有句話說得好,虎毒不食子,忽必烈也太……」俞修容嘆息一聲,伸出手疼愛的摸了摸昺兒的頭。

  恰在這時,門外響起呼喊聲。俞修容忙應了一聲,乳娘同幾名宮女走了進來。阿諾心裡揪揪的難受,連俞修容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忽哥赤命不久矣,忽哥赤正在重兵,忽哥赤因為她被軟禁,忽哥赤……忽哥赤……

  「阿諾。」綠姑娘喚了一聲,忙站起來去將房門關上。

  只瞧見阿諾臉色發白,嘴唇被咬破流出鮮血,雙眼無神似乎失去了靈魂。

  「阿諾。」綠姑娘輕輕推了她一下,「阿諾。」

  阿諾回過神,一把抓住了綠姑娘的手,「煙容,她說的是假的,她是在騙我對不對?忽哥赤不會有事的,忽哥赤不可能有事的。」

  綠姑娘皺了皺眉頭,「俞修容為何要騙你呢?」說罷她也露出一抹悲傷,「恐怕忽哥赤真的病危了。」

  「不會的,不會的。」阿諾不相信,他那麼高的武功,他的身體那麼好,他怎麼可能會生病呢?可汗那麼的疼他,不可能不讓大夫去給他看病的。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響起,文應允的話隔著門傳了過來,「阿諾,你快開門,我有要事要同你說。」

  綠姑娘忙起身打開門,文應允一臉焦急的快步走了進來。

  阿諾此時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我要走了,要回臨安。」文應允低聲說道,眼裡卻帶著不舍。

  「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回去?」綠姑娘忙問道。

  「家中來信,叔父讓我回去的。」文應允的眼光有些閃爍,朝著一邊望過去。

  「我……知道了。」阿諾瞧見他這副樣子,猜想他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不得不回去。「一路平安。」她沒有多問,向來如果該她知道她會知道,不該她知道的她也不會多嘴。

  綠姑娘有些傷感,「都是當初我害你,要不然你也不用為了逃婚跑到釣魚山來。這次回去,你可以跟你爹娘好好說說。」

  文應允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爹娘沒什麼,我最怕的就是叔父。」

  三人笑起來,阿諾竟然覺得心裡的陰霾消散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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