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氣氛壓抑的人快要喘不過氣來，阿諾死死的盯著忽哥赤。

  「他們不臣服，我們只有一直打下去。」忽哥赤面容肅殺，眼睛更是如同天山上的寒雪一樣冰冷。

  「那漢人都該死嗎？」阿諾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擋路的漢人都要死。」忽哥赤望向她，心裡卻痛的難受。

  阿諾的眼底划過一抹失落，「那你現在要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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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爾。」忽哥赤心中懊悔，他怎麼會在阿諾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也是漢人，我也阻擋了大元統一天下的道路，你殺吧，我不會怪你。」阿諾笑了，然而眼底卻都是苦澀。

  「我不會殺你，你不是，你不是。」忽哥赤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阿諾用力推開她，手上的血沾上了他的紅衣，「為什麼？我也是漢人，無論怎樣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我身上流著的是漢人的血，即使我在蒙古十年我依舊是你們眼中命如草芥的漢人。我是漢人……我是……」

  「不是，你是阿木爾，你是蒙古人。」忽哥赤竭斯底里的喊道。

  「別自欺欺人了。」阿諾的眼眶瞬間紅了，大顆大顆的淚水滑落下來。她一直被所有人都當成蒙古人，喊的是蒙古人的名字，說的是蒙古人的話。可是，那天在書房，闊闊真根本不聽她的解釋。真金回來也不相信她，因為她是漢人，所以就不相信。

  「阿木爾你跟我走，我帶你回去，我會求父汗，讓你做我的王妃。」忽哥赤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底卻全是慌亂。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可是現在他心底卻是恐懼的。

  阿諾想要甩開她，可他的力氣實在是大。

  忽然，另一隻手拉住了忽哥赤。「夠了，無論你多喜歡阿諾，可她都是我張君玉的女兒。若是回到蒙古，那才是要了她的命。」張將軍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氣嘆息一聲，「如果有一天你有足夠的實力能保護她的話，我會同意將她嫁給你。」他是過來人，這麼多年他只有自己的妻子夢柔蘭，所以他能明白忽哥赤的那份赤子之心。

  忽哥赤沉默了，屋裡一片寂靜。他緩緩的轉過頭，直勾勾的盯著阿諾，似乎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一般。

  阿諾對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忽哥赤，你還記得三歲那年你答應我的事情嗎？」

  忽哥赤腦海中忽然想起那個奶娃娃的小身影，那一年她三歲，他十歲。真金的第一個兒子甘麻剌出生，她被真金隨手甩了出去。她問他，「忽哥赤，你會一輩子保護阿諾嗎？」

  良久，忽哥赤忽然笑了，「阿諾，我記得，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阿諾眉頭微微皺起，「你答應過要保護我一輩子，可現在最好保護我的方法就是讓我留在南宋。這裡有我的爹，所以我不會有危險。如果哪一天南宋支持不下去了，那麼你也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第一個衝到我的身邊帶我走。」

  忽哥赤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剜走了一塊，明明知道她的意思，也知道她經歷那麼多實在不想要回去，可是……

  「忽哥赤……」阿諾那雙如同黑夜星空的眼睛裡滿是期待，如果現在能說服忽哥赤離開，在南宋還未有多少人知道忽哥赤潛入的時候離開，那麼他一定會安全的回到大元。

  忽哥赤只覺得自己不甘心，明明已經在他的眼前，可是他仍舊無法將她帶回去。雖然他囂張跋扈，沒有任何人輕易觸他霉頭，可是阿諾不同。她在他的身邊沒有名分，想要她死的人肯定會想出各種惡毒的辦法，小時候或許沒人在意，可如今她已經被人盯上了。

  屋內十分的安靜，然而忽然間被一聲破門聲打破。

  二十幾個黑衣人闖入進來，舉起刀就砍。鋒利的刀刃冒著泛紫的光芒，很顯然都是餵了毒。阿諾望向文應允，嘶吼道：「是你嗎？是嗎？」

  文應允眼中閃過一絲氣氛，「不是，我不知道。」阿諾竟然懷疑他，懷疑他叫了人埋伏。

  黑衣人動作快速，功夫也都不算弱。這個時候發動的攻擊，所有人無差別的被波及入戰圈。

  張將軍一把將阿諾拉到身後，那雙銳利的眼睛掃過所有黑衣人。「阿諾你先跟煙容走，這裡我來解決。」

  然而，這些人早有準備，根本不可能讓任何一個人逃出去。

  忽哥赤被十數人圍攻，他的彎刀掉落在地上，空手白刃的與那些兇狠的刺客搏鬥。

  阿諾掃了一眼，趁著自己的父親還能幫她抵擋的時候，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出了窗外。

  原本在樓下等待的烏恩其忽然瞧見一隻茶杯被扔出，摔碎的白瓷碎片就像凋零的花瓣。可他沒工夫欣賞這些，忽然間投出茶杯一定是樓上出了什麼事。

  「王爺在樓上遇襲，保護王爺安全。」烏恩其輕身飛起，直接朝著三樓的窗子飛去。身後隨從功夫也並不弱，一個個跟了上來。

  韓大福，瞧見這副光景，心裡一陣陣的心驚。千萬不要讓王爺有事，觀音菩薩保佑，讓王爺逢凶化吉。

  阿諾擔心的拉著綠姑娘躲在角落，眼裡滿是擔憂。雖然她不想跟忽哥赤回去，可是她是最想讓忽哥赤好好活下去的一個人，讓他平安的走回燕京，繼續他的榮華富貴。

  「王爺……」烏恩其剛剛落地，立刻加入戰圈。身後隨從一言不發，拎起兵器就沖了上去。

  阿諾心裡剛剛鬆了一點，可正在這時，一個人趁著忽哥赤不注意，躲在忽哥赤身後，手中的刀正是對著忽哥赤的脖間砍去。「忽哥赤，小心背後。」她焦急的大喊，身體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前衝去，然而身邊綠姑娘一把拉住了她，「阿諾，不要過去。」

  忽哥赤身形一動，扭轉身體，一個下腰躲過那一刀。隨後，靈敏轉了個圈站直，抬起手一掌打在那偷襲人的胸口，那人身體重重的摔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幾個人再次揮刀而上，他目光冷如冰霜，「你們是西夏餘孽？」

  對方的動作微微遲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刀網密不透風，朝著忽哥赤就壓了下來。忽哥赤手摸向腰間，抽出他平日很少用的長鞭輪圈揮舞。

  幾名刺客躲閃不及被長鞭掃中，身上的衣服頓時裂開一個口，皮肉翻飛受傷不輕。剛剛組好的刀網被一鞭掃破，刺客連連後退避開鋒芒。

  忽哥赤藉此機會，長鞭隨手纏回腰間，快速奔到掉落在地的彎刀旁，腳尖一踢彎刀飛起穩穩落在他的手中。

  彎刀入手，忽哥赤的氣勢再次提升。那種霸氣凌然，那種高高在上的樣子，好比所有人的性命都是由他主宰。他那雙淺褐色眼睛變得通紅，殺氣籠罩整個房間。一個個掃視過刺客的面容，嘴唇勾起竟然露出一抹笑容來。

  那種不屑，那種輕視，那種絲毫不在意的態度狠狠的激怒了刺客。

  刺客憤恨的哼了一聲，十幾個之中有六個沖了上去。

  忽哥赤彎刀如月，時而勾，時而滿，他的面容就像極北之地的冰雪，寒冷的讓人瞧一眼便能凍結了目光。

  鮮血飛濺，刺客被一刀刀砍翻在地。六個人死了，無聲無息。

  所有刺客微微一愣，顧不上忽哥赤的隨從和文應允的牽制，齊齊朝著忽哥赤圍了過來。他們原本就人數眾多，二十幾個人在這個不算大的屋子裡都覺得有些擁擠。如今被殺了一些，剩下的還有十數個，忽哥赤本次帶來的隨從並不是很多，但也都算好手，可拼鬥之間被刺客兵器所傷竟然也死了兩個。

  那些毒果然見血封喉，碰觸即死。

  刀光劍影命相搏，一襲紅衣顯修羅。

  忽哥赤經歷戰場廝殺，曾經也有過人多次派遣刺客暗殺他，然而每一次他都會活下來。不是敵人不強，而是他比敵人更狠辣。

  彎刀不留情，劈、砍、刺、挑、抹、無論哪一招都會血濺三尺。

  刺客漸漸落在下風，對著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有了一種恐懼。那種膽戰心驚是望見那雙赤紅的眼睛發出的，由心底散發到全身。

  「殺那個女人。」

  刺客內忽然有人喊道，所有人都轉過臉來望了阿諾一眼。張將軍心中著急，一手提起阿諾就朝著窗子衝過去。

  阿諾不知道究竟他們喊了什麼，那些人的語言她聽不懂。可是，瞧見那群人望向她的目光她也能猜出幾分。而她爹更是反應迅速，抓起阿諾就從窗口飛了出去。

  凌空的感覺並不好受，可阿諾根本沒有心思害怕，她所擔心的是忽哥赤。那群刺客顯然是有計劃的，瞧出忽哥赤的弱點就是她，所以想要打蛇打七寸。

  殺手拼命的躍出窗口追了過來，這酒樓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如果一個正常人從窗口跳下來肯定會摔個半殘。

  張將軍顯然功夫不錯，帶著阿諾竟然也能穩當落在臨湖雅居門前的大道上。路過行人，先是驚訝錯愕，隨後卻見殺手落地就拿刀亂砍。如此一來，原本打算看熱鬧的行人無不一陣慌亂驚叫著逃跑。

  阿諾掃了一眼已經撲上來的殺手，一種死亡的氣息從腳底蔓延。她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即使在江面上的那一次刺殺她也沒有覺得有如今這樣危險。

  張將軍隨身並未帶武器，而對方殺手的刀刃全部餵了毒。他一邊要保護阿諾，一邊要小心應敵。

  一襲紅衣飛舞翩然而落，那紅色猶如綻開的罌粟一般吸引人的目光。忽哥赤手握彎刀追了下來，刺客反而無視他的追趕，一心圍攻張將軍。

  忽哥赤橫刀斬落一名殺手的頭顱，快速衝到阿諾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