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院子裡一片寂靜，托婭站在門前不知道該不該插嘴。她望見王爺素來溫和的面龐有些寒冷，他蹲下身子，不怕髒了自己的衣袍一把將灰狼抱入懷中。

  灰狼小傻滿身是血，脖頸之上忽哥赤衣袍的布帶綁著一串紅珊瑚的頭飾，那正是阿諾身上的。深褐色的瞳孔微微一縮，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阿諾究竟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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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森跟了自家主子那麼多年，自然明白接下來要做什麼。他瞧瞧離去，快速的通知府里的侍衛。

  真金將手裡的珊瑚珠串拿下來，瞧見那橘紅色的衣袍布帶上用血寫字，雖說字跡有些凌亂可還能看出是一個地名，這地方他知道，距離開平不遠。

  「王爺……」

  聽見呼喚，真金回過頭，瞧見正是闊闊真的貼身侍女托婭。「什麼事？」

  「王妃說……」托婭的眼睛有些閃爍，她不知道該不該將王妃的話一字不落的學給王爺聽，可是，她的主子是王妃，所以她必須聽令。「王妃說，請您一定要照顧好甘麻剌和答剌麻八剌兩位公子，恕她不能繼續服侍王爺了。

  真金那深褐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心思來跟他玩這種把戲。他回過頭，犀利的目光似乎能射出一道箭來，「告訴她，本王的兒子自然會好好照顧。」說罷，頭也不回的朝著馬廄走去。細長的手指間握著那一串紅色的珊瑚珠，隨著走動蕩漾著。白色的骨節紅色的珊瑚對比鮮明，顯得骨節蒼白，珊瑚刺目。

  托婭愣住了，望著那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方才反應過來。她忙進到屋內，望著躺在床上的闊闊真咬了咬唇，「王妃放心，王爺一直都在。」

  闊闊真的嘴角揚起一抹無力的笑，院內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心裡就像被鑽了個窟窿，寒冷的風不住的朝著裡面灌。真金，你好狠，為了那個賤人你竟然連你的孩子都不顧了。

  馬廄旁邊，哈森早已經叫齊人馬，瞧見真金恭敬一禮，「王爺，已經準備好了。」

  真金從阿古拉手中接過自己坐騎的韁繩，翻身上馬，英姿瀟灑。眼眸如霜，面如寒玉。「駕！」

  夜色降臨，浩瀚蒼穹如同一塊巨大的墨晶，明月高掛，映著開平城快馬加鞭的數十身影。皎潔月光，寧靜之夜，註定要被這湍急如水的馬蹄聲打破。

  距離開平城不遠的佛泉山的山洞內，阿諾覺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了。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一個不大的小山洞，像她同忽哥赤這樣大的孩子才可能鑽進來，也因此才能保住他們一命。可好處是有，壞處自然也有，空間小的站都沒法站，兩個人只能蜷著身子苦苦等待。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阿諾微微動了動麻木的雙腿，身上的溫度已經流失了大半。如果真金再不來的話，他們恐怕後半夜就會被凍死。真金，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消息，什麼時候才能來救我們呢！

  月光清冷，一陣寒風吹過，絲雲飄來，朦朧的遮擋住半邊月色。佛泉山之上，樹木堆積一層厚雪，風過處無不掉下一些雪沫。雪沫落地，隱匿於同為白色的銀裝素裹之中。

  真金拉住韁繩，美麗的臉龐微微揚起朝山上看去。「注意安全，這個山上肯定不會像表面這麼安寧。」他翻身下馬，用手緊了緊身上的棉袍，隨後將長劍從馬背上卸下來握入手中。

  哈森對著身後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一個個翻身下馬嚴陣以待。

  雪後的山路並不好走，還好這山上平常並沒有什麼人來。今天天氣也算不錯，小狼的腳印雖說比較淺卻依然有跡可循。

  真金將長劍拔出，冰冷的劍刃反著清冷的月光。他那溫和的臉上竟然是少有的嚴肅，雙眼中也充滿了擔憂。一步步順著灰狼小傻的腳印往上走，漸漸的發現有了一些血跡的痕跡。如果說沒有人動手，那么小傻是不可能受傷的。

  他停下步子，仔細打量起周圍來。這地方以前他帶著忽哥赤來過，附近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只有一處小山洞。「哈森，帶個人偷偷去前面的小山洞看看，恐怕那裡現在有人在埋伏著。」

  哈森點頭，隨後從隊伍里叫了一個人一起朝前走去。今天原本不應該發生這種事的，可巧的是忽哥赤的隨從烏恩其的額吉病了，所以一早便出府回了老家。如果有烏恩其跟著，那肯定不會有任何問題。

  謹慎之下一步步靠近小山洞，遠遠就瞧見了那一堆火光。幾個人挨著圍坐在一起，手裡拿著野味在火上烤著。這佛泉山距離開平不算遠，可現在大冬天的應該也沒什麼人才是。這不像那種比較大的山脈，有獵人會經常狩獵，人流也自然比這裡的小山坡要多。忽然出現這麼幾個人，著實不讓人懷疑。

  「你說裡面那兩個小孩會不會馬上就被凍死了？」烤火的人中的一個說。

  「快了吧，再過一會兒如果沒有回應應該就是死了。」另一個人說道，手裡的野味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暗處的哈森眼睛微微一亮，果然是在這裡。他扭頭對著旁邊同來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明了的點頭悄悄的離開了。

  風開始變得有些大了，山洞裡總會有一陣陣鬼哭般的風聲傳來。阿諾靠在忽哥赤的肩膀上，手指覺得都快被凍掉了。「忽哥赤，真金快來了吧！」

  「應該快來了。」忽哥赤伸出手，將她的手指間放在嘴邊吹了一口熱氣。「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可以獲救了。」

  「可是，我覺得很困，很困很困……」

  洞穴之外不遠的地方，真金臉上滿是寒霜，深褐色的眼睛裡透著毀滅的火焰。「一個不留，殺……」

  哈森手彎胸前，「是。」隨後眾侍衛迅速潛伏四周，緊緊將那中間幾人包圍了起來。哈森拔出腰間彎刀，一聲怒喝就沖了過去。

  月兒從絲雲之後露了出來，銀色的光輝照著紅色的雪泥。殺戮，血腥，正在這佛泉山的小山洞外上演。風依舊吹著，雪沫依舊飛舞……

  真金並沒有動手，看著自己的侍衛隨從與那幾個人爭鬥。他手握長劍，大步朝著那個小洞穴走去。身後鮮血飛濺，染紅白雪卻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他走到洞口前，彎身對著裡面喊道：「阿木爾，你在嗎？」

  阿諾覺得自己有些幻聽了，又餓又冷現在又出現幻聽，她費力的扭動了下自己的頭，「忽哥赤，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我。」

  「我好像也聽見了。」忽哥赤的聲音很輕，顯然他也已經很累了。

  阿諾稍微動了動身子，「要不，我們出去看看吧！」

  忽哥赤悶吭一聲，挪動著身子向外爬去。阿諾用力翻了一下身，全身僵硬的如同外面打了一層石膏。那種沉重，真的是累的她一點都動不了。然而，即使如此，為了活命她還是需要往外爬。

  「阿木爾，忽哥赤……」

  阿諾覺得這次她沒有聽錯，那個聲音是她今生最熟悉的聲音，「叔叔……」她喊了一聲，覺得自己的聲音穿透了前面的岩石，飛出洞外撲到了真金的身上。

  忽哥赤往前爬的速度更快了，「二哥，我們在這，在這。」

  阿諾覺得這次終於不用死了，她死不了，那害她的人自然不能好過。她要告訴真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真金說。

  人就是這樣，在漸漸絕望的時候忽然出現了希望，那麼他們就會變得力大無窮。阿諾覺得她就是這樣，原本奄奄一息的她聽見了真金的聲音頓時變得精神奕奕。不管有沒有真正的脫離危險，心裡卻盤算著如何將闊闊真的惡行公布於眾。

  爬出洞口，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抱入懷中。凍的猶如結冰的身體在那溫暖的懷抱里感覺舒適了很多，她仰起頭，望著一臉寒霜的真金，諾諾的喊了一聲，「叔叔。」

  月色皎皎，溫暖了他的眼睛，真金掐了掐她的臉，眼裡滿是寵溺，「為什麼忽然想起來跑這裡來了？」

  阿諾想了想低下了頭，「我錯了，我只是聽闊闊真說這裡有溫泉，所以就求忽哥赤帶我來看看。」她是這樣想的，當初聽見闊闊真說起溫泉她就非常想來。可是她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真金的眼睛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寒光，他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沒關係的，下次不要這樣胡亂跑出來，即使出門也要帶著侍衛。」

  忽哥赤跺了跺腳，「二哥，咱們快點回去吧！」

  真金掃了一眼剛剛的戰場，哈森早已經打掃結束站在了一旁。「留下兩個人探探山上還有沒有其他人，剩餘的跟著我回府。」

  阿諾乖乖的待在他的懷裡，心裡不停的嘀咕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的話。她想說的是，這次是闊闊真引她來這種地方的，如果不是闊闊真提議她自然不可能知道有這個地方。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女主角思維了？雖說闊闊真告訴她這個地方，可闊闊真或許也不知道這裡有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