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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隱在山林

2024-08-01 11:56:17 作者: 七月白鹿

  眼下,大旱已不分酷暑與寒冬,無論是市井街道還是城郊荒地,乾裂的土地都是寸草不生,皸裂的泥土縫隙里連枯草都看不見,水源成了稀缺的寶物。

  這會兒已是晌午,一雙踩著乾草鞋的腳奔走在泥土間,隱隱地滲出了血水。

  衣衫襤褸的妙齡少女已步履蹣跚,可她不敢停下,時不時地回頭去張望身後的追兵,生怕被他們發現。

  

  她咽了咽口水,實在是渴得很,她逃了三天三夜,連一口水都沒有尋見。

  恰逢迎面有兩名頭戴斗笠的身影經過,又瞥見其中一人手裡提著茶壺,她也顧不得與對方素昧平生,急匆匆地追上去求一口水喝。

  身形高一些的男子本是無動於衷,但另一位帶著斗笠的白衣女子卻可憐起少女,她輕聲對男子說了幾句,那男子便把茶水遞給了少女。

  少女連聲道著多謝恩公,接過茶壺喝了好幾口,也不敢貪得無厭,不舍地交還了茶壺,又要跪下來叩拜。

  戴著斗笠的男子見她的跪拜姿勢並不尋常,便開口問道:「你是皇宮裡逃出來的?」

  少女被這問話嚇得面如土色,她大概是忘記了不該用這姿勢來拜,可為時已晚,她心覺泄露了身份,滿面驚恐地望著面前的二位。

  白衣女子則是稍稍撩開斗笠下方懸掛的紗幔,露出了一張極為秀美的容顏。

  「你要逃去何處?」她問。

  少女不敢回答,支支吾吾地低著頭。

  她又道:「倘若你真是從皇宮裡逃出來的,又隻身一人,即便僥倖能逃出城中,到了下一座城池,你也是難過關卡,漫無目的地逃竄反而會害了你自己。」

  少女眼含淚水,無奈道:「奴婢實在無處可去,天大地大,竟沒有一處是姓沈的人的容身之所……」

  那頭戴斗笠的男子問道:「你姓沈?」

  少女點頭道:「奴婢是在錦妃娘娘身邊做事的,陛下近來又開始肅清起沈姓之人,宮裡剩下的本就不多,他又不願奴婢伺候錦妃娘娘,總以為是奴婢教唆娘娘對她冷眼相待,這才想要害奴婢性命。索性娘娘於心不忍,才想方設法地安排奴婢逃出了宮……可……可追兵不肯放過奴婢,只怕馬上就會……」

  還沒等她講完,地面上就有碎石微弱地顫動起來。

  那細小的聲音越發劇烈,頭戴斗笠的男子猛一抬頭去看,只見少女身後有黑騎鐵蹄飛踏而來,前後四人,手持利劍。

  少女亦聞聲轉頭,瞧見那光景之後,立即被嚇得魂飛魄散,她連忙爬起身來要逃,可雙腿發軟,只能躲到白衣女子的身後求著:「夫人救救奴婢,求夫人幫人幫到底……」

  白衣女子似有無奈地輕嘆一聲,她先是放下了紗幔,方才對身旁的男子道:「她既然姓沈,幫了她,也不算是幫別人。」

  那男子好像不願惹禍上身,他壓低了斗笠,像在猶豫。

  眼見追兵已經趕至,少女驚懼得涕淚橫流,而那些追兵勒住馬韁,訓斥白衣女子道:「無關之人還不滾開?!小心連你一同問罪!」

  正是因為這追兵對白衣女子不敬,頭戴斗笠的男子才握住了腰間佩劍,他劍刃直指為首之人,那人眯了眯眼,剛要開口咒罵,哪知話還沒有出口,劍刃已經劃開了他身側同伴的脖頸。

  鮮血四濺,同伴重重摔落馬下。

  為首之人驚愕地睜圓了雙眼,一時之間竟因受到刺激而回不過神。再聽那又是「嗖」的一聲,第二件刺在了另外一名追兵身上,慘叫聲落下的瞬間,人仰馬翻。

  等到為首之人反應過來時,只余他一人坐在馬背上,身上濺滿了猩紅血液,再低頭一看,同伴屍身躺了滿地,皆沒了呼吸。

  他愣住了神,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傳來,他恍惚去看,頭戴斗笠的男子就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紗幔下,男子兩袖上的暗紋是淡青遠山,衣衫下擺是天青碧空,一副出塵入畫的仙人模樣,與行事狠辣之徑簡直形成懸殊對比。

  男子對他說了一句,「看在你是領頭的份兒上,准你自行了斷。」

  這話說的極為高高在上,為首之人哪肯聽從?他趁勢調轉了馬韁,飛快地逃之夭夭。

  可還沒等逃出多久,他便一聲驚呼,從馬背上墜落在地。

  後頸處插著的是染血的寶劍。

  男子踱步而來,抽出佩劍,甩掉劍身上的鮮血,收劍入鞘。

  少女這才松下一口氣,大概是方才太過緊張了,這會兒鬆懈下來,她反而跪在地上「哇哇」大吐不已。

  頭戴斗笠的男子並不理會她,回到白衣女子的身邊後,與之一同離開。

  少女對著他們的背影叩謝感恩,雖知他們不會願意帶上自己,她還是偷偷地尾隨上了二人。

  走著走著,她見前方出現了往日少見的石橋,哪怕下頭溪水已經乾涸,可卻覺得這樣的完整乾淨的橋身在如今也是不多見的。

  再往前走,她發現了一戶院落。那小院修建得格外整齊,門口處擺放著精緻小巧的玉器小件兒,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她見那二人走進了院子裡,遠遠看去,這裡被打點得乾乾淨淨,是常年有人居住的。

  屋舍簡單,卻也秀美,院裡架起了葡萄架,還搭起了假山與小橋,綠竹翠艷勝似瑪瑙,芍藥鮮紅如同玉石,滿樹的露水好比珍珠。

  直到門裡傳來簌簌聲響,她藏在門後尋聲望去,那斑駁樹影下走出來的是那位頭戴斗笠的男子,這會兒的他正摘下斗笠,懸掛在架子上,一張清俊的面容呈現在眼前,雖年近不惑,卻有格外明亮的眼睛,哪怕眼角已有歲月留下的褶皺。他面前的白衣女子也摘掉了紗幔,樣貌清雅,眉眼柔媚,全身散發出的氣韻絕非尋常。唯獨脖頸處有一條長長的疤痕,儘管已經舊得很,卻還是能看出當年傷得極深。

  容妤在這時將沈戮手上提著的酥糕和茶水擺放到院落里的小石桌上,她備好了碗碟,又將茶倒了兩杯,微微嘆道:「已是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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