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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八.思念

2024-08-01 00:05:28 作者: 鐘山隱士

  離開鈞天殿的顧襄信步而行,仍沉浸在回想中。

  「他父親為何造出假劍?」當時顧襄只覺得這個要求是天方夜譚,「可他當年還是不諳世事的幼童。時隔多年,又如何知曉?」

  默然半晌,蕭望師並未回答。卻只是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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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一直以來,主人每一次落子,無不取決於江公子的道術。你要相信,這局棋的運勢過去在他身上,未來也繫於他手。」

  他的語氣,竟恍然有幾分懇求。

  「你們務必要找到答案,主人想要的,就只有答案……他給出的回答,才是決定主人最終走到何處的肯綮。」

  「記住,是江隱的答案。」

  ……

  千頭萬緒難以理順,顧襄負著手走在昔日「家」中。因為太過熟悉,她甚至完全不需要分神看路。

  忽然,一片陰影悄然飄進餘光里,她登時全神戒備,手已搭在劍鞘之上。

  然而,抬頭看去,她驀地全身一震,定在了原地--

  顧雲天。

  原來她竟不知不覺走回了自己舊日的院子。而顧雲天像是料定了她會來一般,就立在她門前相候。

  剎那間,心頭繚繞的思緒戛然而止,她整個人空白了片刻。

  闊別三個月,天翻地覆,但顧雲天看起來和往日沒什麼不同。除了左手也被精鋼義肢取代。

  顧襄定了定神,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連如何稱呼他都不知道了。

  做了二十年父女,可一朝得知並無血緣。主上和屬下的關係,如今也不是了。若說是仇人,可此刻他站在面前,自己心裡其實也並未湧起恨意。

  「襄兒,你應該有話想問我吧。」

  誰知,顧雲天一如往日般叫她,仿佛種種變故皆過眼雲煙而已。顧襄回過神來,依言上前。

  「為什麼要謝釅繼任教主?」她確有很多疑惑,當下直截了當問出:「難道你還不知道謝釅認你為父,只是為了報仇?」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顧雲天笑了笑,深邃的眼底正在迅速聚積漩渦,「或者說,從與他重逢那一刻起,我就這樣期待著。」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些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遠遠不夠。」顧雲天理所應當地看著她,微笑道:

  「謝釅,是全天下最像我的人。我一定要給他足夠浩瀚的施展空間,給他不計限度的包容放縱,才能讓他回饋我超出想像的驚喜啊。」

  顧襄強忍住沒拔劍,轉而問他:「那顧柔呢?你就不問問她現在是死是活?人在哪裡?」

  「不重要了。」顧雲天眼中涌動的暗流倏然凝固,平靜無波。

  「我曾以為她才是最像我的孩子。可她讓我很失望。」

  「她只是為了努力迎合我,約束自己做「該」做的事。而一旦脫出軌跡,她就手足無措了。這樣的人,是無法帶給我任何驚喜的。」

  ……

  這一刻,顧襄從心底里蔓延出一股涼意,但全身又燃起猛烈的怒火。她幾乎無法制住這撕裂般的矛盾。

  「襄兒,曾經我以為你是個最平平無奇的孩子,所以我懶得在你身上花半點心思。但這次我真的看走眼了。」

  她看到顧雲天又饒有興趣地望著自己,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這麼久以來,你帶給我的,何嘗不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驚喜啊。」

  「哈哈哈哈,看來當初收養你,真是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哈哈哈……」

  在顧雲天陶醉的詠嘆中,顧襄耳畔泛起嗡鳴。

  「謝謝你。」

  她重重開口,打斷了顧雲天的笑聲。

  失去了全部情緒的聲音變得冰冷,她一字一字地說:

  「謝謝你給了我恨你的理由,以及,殺你的理由。」

  ……

  趕回去的路上,顧襄快馬加鞭,拿起了最快的速度。

  除了擔心那三個傷重不醒的人以外,還因為瘋狂滋長的思念。

  這幾天的分別對她來說當真是度日如年。所以一旦處理完了必須做的事,她一刻也等不及回去,陪在他身邊,永遠也不再分開……

  在這個誕幻不經的地獄中,她能看清的人,只有他。也只有他,能讓自己感知到那顆反覆揉碎的心仍在躍動。

  終於趕回錢塘江口,她迫不及待地沖回了小院,推開屋門,心臟已經狂跳得快撲出胸膛。

  「喂,你還知道回來啊!」

  沒等她從失望中反應過來,孟梁的叫聲先把她嚇了一跳。

  回頭,孟梁正站在自己身後,滿臉委屈和憤怒,還一手端著一個藥碗。

  「他們--」

  「你這不是看到了嗎?沒什麼起色。」孟梁翻了個白眼,從她身側越過走進屋內,「廚房還有一碗藥,你去拿過來。」

  把三碗藥分別給他們餵下顧襄就忙活了大半天。終於碗底見空,她鬆了口氣,累得癱坐在床邊。

  「他們三個會醒來的吧?」

  「三個人,三種全然不同的傷病,都是我平生遇到過最棘手的情況。救醒任何其中一個,我都沒有把握。」孟梁說這話時倒不是在賭氣,語氣中也是落寞無奈。

  顧襄把目光從這三個老樣子的病人身上挪開,望著憔悴了不少的孟梁,發現他的臉色也不比幾個病人好多少,這才切身體會到他這段時間有多勞累。「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辛苦倒沒什麼,可是沒用啊。」孟梁見她一臉愧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懨懨道:「我已經試過很多方法了,但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你看這個,」

  他走到顧柔旁邊,嘆道:「其實治療她超出了普通醫者的能力範圍。這種純粹的心脈內傷,只有內功特別純熟深厚的大夫才能醫治。我最多能看出些門道,卻有心無力。這樣下去,她不出一月必會心脈衰竭而死。」

  「還有這個,」孟梁指著旁邊的沈雁回,繼續說道:「他的內傷也夠麻煩了,還多了個骨楔創傷。骨楔滯留在體內越久,長得越深,等長到骨髓里就完了。但貿然取出風險更大,我現在還沒有把握以最小的代價挖出來……」

  孟梁的臉色越來越苦,最後繞到床邊另一側,掀開被子一角示意顧襄來看,「他就不用說了,最是可惡!」

  望著一動不動躺著的江朝歡,顧襄疑道:「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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