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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七.放言

2024-08-01 00:05:26 作者: 鐘山隱士

  冷笑一聲,顧襄不再理會鶴松石,轉身踏入大殿。

  殿中人聲鼎沸,下首座椅上仍如往日一般坐滿了各式人等,顧襄卻視若無物,徑直穿過眾人停在階前。

  此刻,她眼裡只有獨坐高台的謝釅一人。

  「聽說,顧右使放出豪言,要來取我性命?」

  坐在昔日顧雲天的位置上,謝釅居高臨下地睥睨這不速之客,臉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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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

  顧襄微微側頭,續道:「今天我只殺謝釅,其餘人一刻鐘之內離開幽雲谷,否則後果自負。」

  冷聲說完,便見她揚起二指,右側燭台倏然竄出火苗,已然開始計時。

  四側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顯是被顧襄氣脈燃香的功力震住了。

  雖然一場天池試劍,魔教勢力被清洗大半;又在江朝歡重傷顧雲天后,許多人順勢叛離,現在座中已有不少是顧襄素未謀面的新人。但不管是舊日名聲,還是眼下親見,他們都徹底懾於顧襄的武功。

  其實在那場與神秘人的對決中,顧襄以風入松打破兩人僵局,不僅使局勢傾斜,還吸走了不少神秘人的內力。

  後來數月之間,她悉心調養歸化,已經將那些真氣盡數收於己用。使得她內功之深厚,不說是震古爍今,也是當今世間屈指可數的存在。不敢說能與顧雲天、神秘人一較高下,但殺一個謝釅,是綽綽有餘。

  也因此,當時江朝歡放心回教,而讓她獨自去尋顧柔。她趁顧雲天重傷未復之際再度闖入幽雲谷,也絕非魯莽。

  然而,此刻聽了她的話,不僅謝釅面不改色,座中之人也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顧襄有些奇怪地環顧四側,發現他們死死壓低的視線都掩不住糾結,個個如坐針氈。連鶴松石也是一臉複雜,只敢偶爾偷看台上的謝釅。

  分明不是從前面對顧雲天那種忠誠順服,卻就是不肯離開。

  「知道為什麼他們不走嗎?」謝釅施施然端起茶杯,泯了一口,「因為你不僅不會殺他們,也不會殺我。」

  「是嗎?」顧襄拔劍出鞘,一步步踏上高台。

  「江朝歡不殺你,不代表我也下不去手。謝釅,我忍到今天已經是個錯誤了。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會繼續縱容你呢?」

  她的腳步聲在殿中迴蕩著,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口,台下諸人紛紛將頭埋得更低了。

  「呦,顧右使是當真想殺我啊……怎麼,你如此恨我是因為柳營?小縉?岳織羅?該死沒死的顧柔?還是不久前被我廢了武功扔到江里的沈雁回啊?哈哈哈哈哈……」

  謝釅暢快地笑了起來,絲毫不顧忌已經指在自己頸間的長劍。

  「閉嘴。」

  顧襄幾乎控制不住遞進劍鋒,徹底止住他那炫耀般的笑聲。但感受到身後一道渺若雲煙的視線投來,她終究是忍住了。

  「謝釅,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劍刃反而收了幾分力道,顧襄換了副好整以暇的語氣,倒是讓謝釅的笑聲一頓。

  「你覺得這場痛快的復仇很成功?還是你相信你的興風作浪,是憑自己的本事?」

  謝釅的笑容凝住了。

  「用我來提醒你嗎?若非顧雲天顧及你的身份、江朝歡出於對你的愧疚、神秘人利用你的價值……你能安然無恙活到今天?」

  「你殺過害過的人,除了柳營本就弱於你、岳織羅算是自願替死。而小縉和顧柔是靠神秘人出手先行制服。就連沈雁回,也不過是趁著他被江朝歡重傷無力反抗,撿漏而已。」

  「這些,就是你的能耐,就是你所謂的復仇?」

  「真可惜啊,就算你墮落到這個地步,你也是靠別人的施捨苟延殘喘、拾人牙慧聊以自慰的廢物罷了。」

  一席話說完,殿中靜得連根針落下都能聽見。

  良久。就在台下諸人瑟縮得幾乎要接不上氣的時候,一聲輕響,謝釅將茶杯倒扣桌上。杯中殘茶順著桌沿簌簌而落,在靜謐的大殿中打起規律的節奏。

  「顧二小姐。」

  謝釅神色自若地站了起來,滿臉真誠地讚嘆道:「看來你自認為改邪歸正了?可以來教誨我這個邪魔外道了?也忘了你是如何苟活到現在,手上又染過多少骯髒?」

  將抵在脖頸的劍尖撥開,謝釅整了整衣領。

  「我們之間,沒有對錯,只有輸贏。不管用什麼手段,能走到最後,才有資格說這些話。」

  重新落座,謝釅慵懶地嘆了一聲。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

  ……

  「對了,我說你殺不了我可不止因為蕭大哥,」謝釅歡快地擺了擺手,示意顧襄回頭。

  坐在一群魔教屬下之間,最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個人輕掀帷帽,半隻鳳目與顧襄堪堪對視。

  「還因為,你若真要殺我,他們都會跟你拼命的……哈哈哈哈……」

  在謝釅的笑聲中,顧襄看到那些誠惶誠恐的教眾懇求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

  「好了,今天差不多就到這裡吧。」

  謝釅倚在靠背上,作出送客的架勢:「三日後我繼任教主的大典,顧右使記得參加啊。還有江護法,應該不需要另行通知吧……畢竟,你們以後也算我的屬下了,可別第一次就缺席啊,哈哈哈……」

  ……

  滿殿之人轉眼空了,就連鶴松石也不肯多說一句匆匆隨謝釅離開。只剩下角落裡正在轉動茶杯出神的蕭望師。

  「他沒來?」

  走到蕭望師旁邊,顧襄坐了下來。

  「主人無需親自前來。」蕭望師慢慢說道:「雖然我不會武功,但阻止你殺謝公子,也足夠了。」

  「現在的局面,是主人千辛萬苦、捨棄一切打造出來的。如果一方失衡,主人只能徹底毀掉這個平衡中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二小姐你很聰明,你知道主人不會允許謝公子這個時候死的,所以故意揚言殺他尋仇,這樣,我們就會趕來保護謝公子。而你這招聲東擊西,本質是為了掩護嵇盈風脫身,對嗎?」

  見顧襄神情漸冷,蕭望師鳳目微曲,撂下了杯子。

  「二小姐放心,我們已經沒有理由攔住嵇盈風了。相反,她此時離開也是主人樂見。因為現在開始,我們才算真正站在同一個陣營。」

  「現在開始?」顧襄冷冷一笑:「會不會已經太晚了?」

  「完全不晚。」迂曲的聲線依舊帶著難以抗拒的吸引。

  「其實我此來不僅為了謝公子,更是為了見二小姐一面。相信二小姐一路放言,也有暗示主人在此相見的意思。但,主人現在還不會見你。」

  ……

  兩人之間已沒有必要虛以委蛇。

  「請二小姐轉告江公子,如果他想明白一個問題,就可以來找主人。屆時,主人也會回答他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問題?

  一如既往的,顧襄無法理解那個神秘人的所有舉動。但她的確需要神秘人作為新的突破口,打破當前的死局。

  「貴主人的問題是--」

  「為什麼,江公子的父親江玄要造出一把假的玄隱劍。」

  ……

  盯著蕭望師狹長的鳳目,顧襄肅聲問道:

  「你的主人,到底想要什麼?」

  「他要答案。」

  這次,蕭望師斬釘截鐵,不再故弄玄虛。

  雖然,他的回答除了加重了顧襄的困惑,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

  「他要的,是江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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