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解藥

  眾人還沒從慕容義是顧門洞主的驚愕中緩過神來，就聽到他要揭露顧雲天重出江湖的原因，不由屏息以待。

  然而，慕容義未及開口，身前就驟然襲來一個人影，快如鬼魅，一掌抓向他胸口正中！

  所有人心頭一緊--

  掌風嘯叫而至，兩人卻瞬間消失，腳下所站之處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

  「門主！」

  沈雁回終於不再氣定神閒，因為，剛剛掉下去的，正是顧雲天。

  儘管變起突然，但作為顧門一人之下的乾主，早已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沈雁回頃刻恢復了鎮定。只見他環視諸人，眼底逐漸泛出冷光，臉上的笑意卻更儒雅隨和了。

  「這裡的人，不分門派，清理乾淨便是。」

  顧門屬下齊聲領命的同時，各派來客紛紛驚呼。因為他們看到，沈雁回縱身一躍，身形也倏然消失在洞中。

  而那群紫衣人得令後，一列圍住前庭四周，阻止場中賓客外逃；一列則有素地將各派來客隔斷，二話不說便下殺手。

  

  場中立時響起無數慘叫求饒之聲。那些後輩弟子多半武功稀鬆平常，抵擋不過幾招。淨虛方丈為首，與各派掌門長老勉強組織大家對抗。

  前庭之中，宛如地獄修羅，血肉橫飛、屍陳遍地。

  人們終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慕容義陰謀可怖、顧雲天肆意屠殺，他們明白，今日，只怕是再無生還可能。

  謝釅初時揮刀在與顧門纏鬥，轉眼一瞥，卻見慕容褒因也跳入了洞中。他毫不猶豫挑開了四周的幾人，也隨之躍下。

  而那邊，顧襄也急不可待地要跳下去，卻被江朝歡死死拉住。

  「門主有難，為何阻我相助？」顧襄疾聲厲色。

  江朝歡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向潑翠林而去，「慕容義敢這麼做，就說明擁月湖的湖水還是會傾入前庭。我們若不阻止，門主才是真正有危險。」

  顧襄不情願地被他拉到潑翠林，昨日找到的那個石碑。二人搬開石碑，進入密道。

  還未走到，就覺水沒過腳下，水流嘩嘩，在靜謐漆黑的密道中極為清晰。

  水已經沒到兩人膝蓋，摸出火折，只見那前邊的石壁頂端露出一個小洞，正與昨日所見那塊一樣。

  倏然間，他明白了這裡的設置。

  慕容義最初的設計是讓湖水通過客院轉彎流入前庭。然而，這一方案已經因為江朝歡他們窺破並清理了火藥而宣告提前失敗。

  只是，他苦心經營二十年，不可能只有一手準備。中軸線上這條路，就是他的後手所在。

  昨日的石壁正是這條路的開啟之門：一旦打開，流水灌滿一室，下一道石壁打開同樣的洞口，就會流入下一室。甚至或許都不用人工打開，這洞口本就預存的。

  當所有石室都灌滿水後，最後一道石門開啟，湖水一樣會灌入前庭，將那裡湮覆。

  只是，中軸線一路根據等高線圖並無絕對高差，不該出現巨大水勢。看來，慕容義這最後的一手並未畫在圖上，無跡可循。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最後一道關卡。只希望他還沒有開啟，一切還來得及。

  兩人向後摸去，一連數十級台階之下，終於出現了一道石門。根據步數計量，發現這裡竟是前庭與潑翠林的界限，想來，正是最後一道關口。

  所幸這門尚還緊閉，他鬆了一口氣，然而，一聲巨響乍起，門突然從邊際緩緩露出一個小縫。

  只見門扇以中心為軸，緩緩旋轉，縫隙漸大，他竟看到了對面慕容義的臉。

  「哈哈，這門需要十二轉，就會徹底停住。而它一旦開啟，就再也沒有辦法合上。到時候，湖水會淹沒整個前庭。不出一刻鐘，你們所有人都要在這裡給顧雲天陪葬，哈哈哈……」

  慕容義的笑聲在窄窄的石道中泛起回音，水面突然暴漲呼嘯，恍若應和，是後面水流亦在加快。

  門已轉過了一圈，湖水也流過去了一些，而門洞的一半偏偏寬窄不夠一人通過，只能隱隱看到對面顧雲天面容覆在陰影中、神情莫測。顧襄急向對面叫道：「父親，你快從原路回去！」

  慕容義的聲音卻又響起：「那條通道垂直幾十丈深，且無可攀附之處，非人力所能躍上，哈哈。」

  「門主，我們合力，在門轉到下一圈中間時逆推合上，或許可以破壞門上機關。」江朝歡觀察門軸，推動一試後，向顧雲天建議。

  然而，顧雲天嚴聲制止：「不可，你們去阻止前方水流。」

  「為什麼？」顧襄不解，這裡是中軸線上最重要的關卡，前面已經無力逆轉，若不從這裡想辦法，更是事倍功半。

  「為什麼？」慕容義陰陽怪氣的聲調隱含嘲諷。「因為我告訴你們的門主，只有這門轉過十二轉，才能從門軸中落出解藥。只要破壞轉門，解藥就會自動銷毀。」

  「解藥？」

  「顧二小姐恐怕還不知道自己中毒了吧。哈哈。你知道為什麼今日你格外心煩氣躁，與謝釅對招時還狠下死手嗎？」

  「因為，你也服下了悔相識。」他獰笑著看向顧襄：

  「謝釅此前吃了悔相識，又聞到了藍弦琴偃月刀上的悔相見，才迷失本性殺了藍弦琴。而你今早的茶水中亦加了悔相識，又聞到了謝釅身上的悔相見，也激發了心裡的狠戾，招招奪命。」

  江朝歡眼眸一暗，不想慕容義心機竟如此深沉，將顧襄捉去是為了這個。

  只是前兩輪比試未見顧襄對謝釅有敵意，看來是潑翠林中，慕容褒因攔住謝釅時，將悔相見蹭到他身上。

  「但凡吃下悔相識、又聞到悔相見後使出內力的人，都會在一日內逐漸脫力，氣絕而亡。這是我在西域輾轉三年才尋到的秘術。而解藥，天下間只此一份，就在這門軸中。」

  慕容義又開始了得意的大笑，笑聲令人不寒而慄，而這其中卻又夾雜了女子的啜泣和低喚：「謝公子……」

  原來謝釅比顧襄更早聞到悔相見中毒，此時已經陷入昏迷。慕容褒因剛剛明白自己去見謝釅時，其實身上已經被慕容義放了悔相見，自己又害了他一次，不由懊悔至極，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父親，你不用管我，還是趕緊把門合上。」乍然得知父親竟是為了給自己拿解藥才不顧自身安危，顧襄眼睛一酸。

  她一向覺得父親更偏心姐姐，甚至對江朝歡這些手下都比對她好，因而事事爭強好勝，只為博得父親注意。

  不想父親得知她被抓，竟踏出幽雲谷，親臨雁門。而為了救她，放棄自己逃生的機會。她強忍住熱淚，喚父親快些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