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五、阿殊:他好像是錯了
2024-07-31 21:22:17
作者: 風雨歸來兮
阿殊先去了街上,他學著之前葉渺給他弄的偽裝,將銀髮綁成辮子,用布包好,戴上斗笠,不過他沒有穿女裝。
此時正是他傷人後的頭七,死的那些人,是花夕城裡的普通百姓,滿城似乎都掛起了白幡,相識的不相識的,都抹淚相送,一片淒悽慘慘。
風聲隱約送來扶靈人的哭聲,因為隔的遠,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割著阿殊的心臟。
他捂著胸口,覺得那裡有些難受,跟何姐姐迴避他、他離開寶兒不一樣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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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沒打算真的離開寶兒,他知道寶兒肯定想和他一起玩,他只是悶得慌,想出來走走。
沒想到卻撞見了這一幕。
耳邊響起葉渺跟他說的話,「阿殊,無緣無故殺人是不對的。」
所以他真的做錯了嗎?
阿殊站了好一會,看著那些送喪的人出了城,他雙腳不知不覺跟著走了出去。
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灰濛濛,那些人在一處林子裡的空地前停下,有道士模樣的人一陣念念有詞,接著阿殊看到棺木緩緩放入早已挖好的大坑裡,於是哭聲更甚,他甚至看到有個中年婦人哭暈過去。
帶著春日濕潤氣息的泥土被鐵鍬高高揚起,跌落在棺木上,不過片刻的時間,那棺木被泥土完全掩蓋,同時形成了一個小土堆,並被弄得結結實實,然後在前面豎起了一塊石碑。
阿殊不識字,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只知道剛剛暈倒的婦人醒來後抱著那塊石碑哭得撕心裂肺,直到後來被幾個差不多歲數的婦人抹著眼淚勸走了。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泉下有知、節哀順變、入土為安什麼的。
很快,送喪的人都走了,只留下那孤零零的小土堆,還有那塊石碑。
阿殊走過去,蹲在那石碑前,那上面還留著那婦人的淚水。阿殊伸出蒼白的手指碰了碰,然後放到嘴裡舔了舔,又苦又澀,跟他的心一樣。
也不知蹲了多久,阿殊雙腿發麻,肚子咕咕叫,他扶著石碑站起來,那上面婦人留下的淚水早已經乾涸。
這時天色不早了,阿殊知道他該回去了,可雙腳卻不知怎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去往他從小到大都待在那裡的宅子的路。
快天黑的時候,阿殊穿過他和寶兒時常玩耍的林子,穿過後面一片竹林,又轉了幾個彎,來到了他居住的宅子前。
門前靜悄悄的,只有遠處蟲鳴聲不斷,屋檐下點著的兩盞紅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晃動。
他推門進去,門吱呀一聲就開了,同往常一樣,沒有人替他開門,這門也從來不會從裡面閂上。
裡面昏昏暗暗,偶有幾盞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亭台樓角影影綽綽,有幾分陰森森的感覺。
突然間,四周火把轟的一下亮起,那些亭台樓角瞬間變得清晰可見。
腳步聲紛踏而至,阿殊眯著眼望過去,上官武自一群人中走出來,火把在他臉上跳躍,襯得那雙眸子異常光亮。看到阿殊,他的臉上浮現出奇特的笑容。
「四弟,這幾天去哪了,讓三哥我一陣好找。」
「找我有事嗎?」阿殊問。
「外面出了點事,我擔心你的安全,」上官武狀似無意道:「從哪回來的?這幾天是誰收留了你?告訴我,我好去多謝人家。」
「不用了。」阿殊說著往自己屋子走去,卻被手持火把的人攔住。
他們看著他的眼神里充滿恐懼,手都在抖,卻硬撐著攔在他面前。
「四弟,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可不能讓你進去,我不能讓上官家的人,被人說不懂禮數。」上官武帶著冷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阿殊沒有回頭,月光般的銀髮被夜風吹的輕輕飄起,閃爍著盈盈光芒。
灰藍色的眸子,盯著站在他面前的一人,看得那人雙腿打顫,蒼白的唇輕啟,卻是對上官武說的。
「你說只要怕我的人,我都可以製成玩具,那這些人,我也可以把他們都製成玩具嗎?」
空氣似乎有一瞬間的凝固,隨即後面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
「既然四弟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客氣了!」
大笑的聲音下一秒變得陰沉無比,「抓起來!」
「是,三老爺!」
……
另一邊,無影堂的人正在向葉渺和程爍匯報這幾天他們打探到的消息。
「起因是祁先生的朋友。」祁先生便是祁文。
「祁先生被放回去之後,先前他聯繫過的朋友不放心,偷偷去看他,結果被上官武的人抓住了。」
「威逼利誘嚴刑拷打之下,他的朋友說出祁先生曾找他了解科考的事情,並無意透露,同祁先生隨行的人里,有一對夫婦和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
「屬下猜想,上官武大概是從這點猜出世子爺和長公主的身份。」
「還有宋凝兒。」葉渺道:「其他人可能不認識宋凝兒,但我一定認識。上官武故意將宋凝兒弄出來,就是為了證明他的猜測。」
現在上官武基本是完全確定了,因為那天宋凝兒出來後,她下意識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至於祁文再次被關起來,大概是為了走漏風聲。
如此一切便解釋得通了。
「辛苦了,下去休息。」程爍道。
「是,世子爺。」
這人剛離開,田三回來了。
「世子爺,長公主,阿殊被上官武抓住了。」
他奉葉渺的命跟在阿殊後面,一路跟到那間宅子,親眼看到上官武將阿殊包圍抓住。
田三自知他孤身一人不是上官武的對手,連忙回來通風報信。
「屬下聽到上官武喊他四弟,」田三道:「原來阿殊便是上官家那個神秘的私生子。」
阿殊的玩具,上官武的屍陣,原來是這樣。
葉渺捏捏眉心,「既然阿殊是上官武的弟弟,又對他有用,想來不會傷害他。」
田三欲言又止,「好像不是這樣的。上官武一直逼問他和誰在一起,從哪裡回來的!看那樣子,若阿殊不告訴他,似乎不會善罷甘休!」
葉渺張張嘴,「依你的猜測,上官武會對阿殊……用刑!?」
「從屬下見到聽到判斷,極有可能。」
「阿殊哥哥!」隔壁屋子裡突然響起寶兒的哭聲,「阿殊哥哥!」
葉渺連忙跑過去,只見本來已經睡了的寶兒,此時正穿著單衣,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看到葉渺進來,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殊哥哥!阿娘,寶兒要阿殊哥哥!阿娘!」
一聲聲,哭得葉渺心都碎了。
她紅著眼將寶兒摟在懷裡,「寶兒不要哭,阿娘帶你去找阿殊哥哥。」
……
噗!
一口鮮血從阿殊的嘴裡噴出,蒼白的唇染上血,無端增添幾分妖艷。
阿殊倒在地上,渾身因為疼痛而痙攣。
上官武俯下身,溫柔地撫摸著他月光般的銀髮,輕哄道:「四弟,乖乖告訴三哥,和你一起的人在哪,這樣三哥就不把你變成玩具,嗯?」
原來這就是痛啊,原來痛是這麼難受的事情啊,那他的那些玩具,在死前,想必也是這麼痛過。
阿殊迷迷糊糊地想,何姐姐好像說對了,他好像是錯了。
這十幾年,都是錯。
阿殊嘆口氣,閉上眼。
頭上傳來劇痛,上官武見他油鹽不進,輕柔撫摸的手突然大力地扯住他的頭髮。
「上官殊,你可知道從你生下來起,你就該死了嗎?要不是我開口替你求情,你能活到今天!?我救了你的命,你就這樣對我!?」
原來他生下來,就是個錯誤啊,阿殊閉著眼,不言不語。
「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你到現在嗎?因為控屍術!但是現在我已經學會了,你沒有任何價值了,所以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就乖乖交代,否則,我立馬將你變成屍體!」
阿殊依然閉著眼,仿若已經睡著了一般,將上官武氣的臉色鐵青。
「三老爺!」屬下道:「現在怎麼辦?」
「先關著!明天將消息散出去,用他做誘餌,等那些人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