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往事
2024-05-03 04:00:38
作者: 初心酒酒
儘管五年前在土木堡所發生的事情已經歸於了塵土,但是它帶來的影響卻沒有消散,但凡是只要和那件事情搭上邊了的人,從來都不會忘記當時發生的事情。
左天璇忘不了,張機忘不了,而當時在那土木堡之中征戰,為數不多地活著的將領,石亨更加忘不了!
儘管此時的他已經被封了武清候,統領京城禁軍,但在夜深人靜之時,當他入睡之後,耳畔都會傳來下手將士哀嚎之聲,若是仔細傾聽,竟然能發現這些手下將士向他哀嚎的原因,竟然是要讓他報仇!
「你們都是戰死沙場的大明英魂,為何還要糾纏本候!」
在睡夢之中石亨曾經質問過那些將士亡靈,只不過從那些將士亡靈口中得到的答案卻是他一直以來都在逃避的答案。
「朝中有奸逆串通外敵,我們要復仇!」
亡靈的聲音不僅悽慘,而且一次一次的重複,讓這石亨也開始有了一些懷疑,結合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儘管這石亨知曉當年土木堡之變或許不會這麼簡單,但他還是不敢有任何揣測。
「你們為大明而死,不僅得到了厚葬,家人也得到了善待,就算是心中有怨氣,也該去找抱怨之人,為何糾纏本將軍!」
對於這些亡靈的話語,石亨每一次都是這樣質問,只不過這些亡靈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而是越發狂妄地朝著他沖了過來,似乎要把他拉入九重地獄一般,而每次到這裡之後,夢境就會戛然而止,他也會從驚慌失措中醒來,後背滿是汗水。
今夜,也是如此。
「啊!」
一聲驚慌的大叫傳來,那位在大明位高權重,統領朝廷禁軍,護衛著景泰皇帝安危,深得景泰皇帝其中的武清候,終於是從噩夢中掙脫了出來。
看著面前逐漸變得清楚的畫面,石亨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恐怕又是一場噩夢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樣的噩夢自從四年前的某一天開始之後,便一直都沒有停過,中途有一次他奉命遠征塞外,打壓一下也先部族的氣焰,在全軍大獲全勝之後,或許是那些將士的亡魂暫時得到了安撫,停歇了一陣子,可不到數月這樣的噩夢便再度開始了。
以前的石亨不論如何都不相信有鬼混這一說,但隨著這樣的噩夢一直的持續,他也不得不相信這鬼神的存在,此時被噩夢驚醒之後,也不敢再繼續昏睡下去,怕在夢中再遇他們。
看著此時自己身上滿是粘稠,已然被冷汗淋濕了全身,這石亨也緩緩走出的房間,來到了他臥室門前的一處池子之中,一下子就鑽了下去。
因為是習武之人,京城需要修煉功夫鍛鍊身體,所以似這樣的大汗時常有之,他便在這房間的門口專門引活水建了一處池子,為的就是洗滌自身。
冰冷刺骨的池水在包裹住了這滿是大汗的石亨之後,讓他也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顯然是這池水十分寒冷。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一個激靈,石亨感覺到自己清醒了許多,四周草木被微風吹動的聲音蟲鳴傳入耳中,還夾雜這一個原本不應該屬於這裡的聲音,這是輕微的腳步聲!
「是誰在暗處!給本將軍現身!」
這石亨能夠縱橫沙場,自然也是功夫高深之人,雖然比不上秋紅葉這樣的江湖高手,但那睥睨天下的霸氣卻不是秋紅葉能夠相比的,所以當他將這一番氣場散開之後,頓時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氣場,席捲著陣陣呼嘯,從那腳步聲傳來的地方而去。
只不過儘管這石亨的氣勢逼人,當時當他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發出一聲喝問的時候,出乎他意料的是,從那個地方竟然傳來了一股絲毫不遜色與他的氣場,而且這氣場並非是江湖高手的那種煞氣,而是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只有在沙場征戰過之人才有的豪氣!
帶著濃濃的詫異,石亨忌憚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走道的一處轉角,似乎在這裡面隱藏著一個他看不透且十分忌憚的人物一般。
「石將軍,你可還記得我!」
在石亨詫異的目光之下,一個人影從黑暗之中緩緩走出,而看到了這個黑影之後,那石亨臉色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豐富了起來,先是看到舊友的喜悅,後是不知曉對方為何在此的疑狐,最後更是對於這人竟然能夠出現在自己將軍府的詫異。
此時出現在石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被朱見深告知了所處的地方,為了重回巔峰,甚至不惜親手殺了自己家中賢妻的張機!
「張將軍!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不知道此時你已經是朝廷的逃犯了嗎!」
看著面前和以前似乎並沒有太大變化的張機,石亨也開始緩過了身來,雙眼最終歸於平淡之後,帶著善意地提醒,對著這張機詢問道。
只不過對於石亨善意的提醒,面前的張機似乎並不領情一般,不僅如此只見這張機的嘴角還露出了輕蔑地笑容,看著面前的石亨幽幽說道。
「哦?難不成石將軍是要告發張某嗎?」
僅僅是一番交談,就能看出此時這二人心境上面的不同,其中那石亨因為一直還在對過去耿耿於懷,所以再度看到張機的時候,目光甚至還有一些閃躲。
而經歷了這麼多苦難之後的張機,此時已經不在乎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事情了,這一副勇者無懼的樣子,和那石亨的畏懼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石亨見這張機先是悄悄隱入自己附近,後又是出言挑釁,而且還說起來了當年舊事,他內心最為薄弱的地方頓時就出現了漏洞,此時直接冷聲呵斥道。
「張將軍!石某當初也是和你一起並肩作戰過的,經歷過沙場殘酷同生共死之人,此時你竟然這樣猜測石某,真讓石某心寒!」
這一番話的確說的不假,倘若這石亨若是真的有半分要高發張機的意思,只要他大聲呵斥,在他的府邸之中立馬就能出現數百功夫高強巡邏的軍士,而他之所以沒有這樣做,也還是念及著和張機的舊情。
只不過對於這石亨念及舊情的行為,那張機卻並不以為然,在嘴角露出冷哼過後,這才繼續說道。
「張某的猜測讓石將軍心寒,那石將軍可有想過戰死在土木堡之中的三十萬將士,他們的心寒你可曾體會到!」
這一番話語說得沉重,直接將當初在土木堡喪命的三十萬將士都拉了出來,那石亨倒也不敢反駁,而是繼續冷聲喝道。
「作為士兵為國捐軀乃是天大的榮幸,又怎麼會心寒,石某勸張將軍找些離去,這樣石某還能當做沒有見過張將軍,如若不然,別怪石某不念及舊情了!」
對於當年戰死沙場的三十萬將士,石亨也不願意多提,此番將張機前來尋找自己,一開口就重提舊事,他直接就發出了一聲警告。
對於這石亨的警告,張機知曉是真的,但他卻還是無所畏懼,這才繼續說道。
「倘若是為國捐軀,自無上光榮,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石將軍是真不知曉還是假不知曉?當年王公公對你有知遇之恩,更是待你不薄,如今你竟然這樣報答他的恩情,你可有臉再去見王公公?可有臉再去見被你拋棄的三十萬將士!」
這一番話語說出,那石亨頓時就想反駁,只是這張機速度更快,又繼續說道。
「天子被困整整數天,且不說沒有一方援軍來援,更是在最後幾天斷了糧草,而且我大明的布防方法傳信方式軍用器械也先全部都瞭若指掌,這邊是你口中的為國捐軀?此時你這一番話語,難道不讓三十萬將士心寒!」
「石亨!不對了,現在應該叫你武清候才對了,聽說當今陛下即將要冊封你為國公,而且還要冊封你的兒子石虎,這可真得陛下信任,只不過這樣的待遇,你真的能夠安然接受嗎!」
張機的話語冰冷,一陣接著一陣,句句觸動石亨心弦,讓他震耳欲聾,再加上這數年來一直都在夢中被當年三十萬將士鬼混騷擾,眼前的石亨頓時就有些彷徨了起來,再看面前這諾大的將軍府,眼中竟然還帶上了幾分陌生。
四年前的他儘管沒有現在的地位,但是在王振手下為他效命之時,卻讓他有種遇上了明主的感覺,儘管當時的他地位卑微,但他卻有信心憑藉著戰功一步一步攀登上去!
但一場詭異的戰爭打響,面對天子御駕親征被圍困之後,所有消息全部都被封鎖,沒有一方援軍來源,甚至就連糧草也都斷了,儘管當時在土木堡之中的所有人都沒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們也都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
後方有變!
在被圍困了數天斷糧斷水之後,也先發起了進攻,只不過與其說是進攻,倒還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此時三十萬大明軍士再也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就算是如此,卻還有一批軍士護衛著王振和正統皇帝離開,只不過就連最後這一絲希望,也被也先給親手斬斷。
當初的石亨是運氣好,在廝殺的過程之中因為力竭從山崖之上墜落,卻正好撞在樹枝之上被一老叟救起,不然就連他只怕也要命喪土木堡!
也正是因為親身經歷過那一場戰爭,他知曉這場戰爭的詭異,可出乎意料的是,對於當時那一場戰爭之中孤立無援的事情,卻並沒有一人提及,所有人似乎都遺忘了一般,更或者是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般。
此時見張機重提舊事,此時的石亨腦海之中一瞬間湧入了不少當年的畫面,雙眼也開始變得通紅,已經流出了滾燙的淚水。
「我……對不起那些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