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徐有貞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原本安靜的街道突然野狗狂吠不停，與此同時傳來士兵們整齊劃一的步伐聲，那些被驚醒的人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連忙將頭鑽進了被窩之中，似乎極為害怕一般。

  百鬼夜行！

  此時的北京城大街之上一支軍隊如同鬼魅一般快速疾行，倘若有人能夠近距離觀看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些衛兵竟然全部都身穿飛魚服，腰系朴刀，赫然是十二親衛之中的錦衣衛！

  此時在這一支衛隊之中領頭的人物正是東廠掌刑千戶秋紅葉和錦衣衛千戶陸展鵬，儘管兩個人身份尊貴，但是想起自己接下來要抓的人，他們還是有些緊張。

  軍隊的疾行之聲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因為打的是錦衣衛的牌子，所以並沒有任何士兵敢於阻攔，只能默默地看著這支軍隊朝著北京城之中除了皇城之外最為神聖的都察院而去。

  「止步！此乃都察院衙門，按大明律擅闖者格殺勿論，若有帶兵強入者罪同謀反，你們是何人帶領！」

  

  錦衣衛浩大的聲勢自然引起了都察院的察覺，所以當這些衛兵將都察院圍起來了之後，一個滿身傲骨之人大步走了出來，對著面前的錦衣衛就是一頓臭罵，而且還厲聲呵斥讓他們的首領過來。

  這些在平時凶神惡煞的錦衣衛們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往日那般硬氣了，面對著這個看朝服只是一個普通七品的都事，他們也都不敢有任何反駁，乖乖地去請秋紅葉和陸展鵬過來了。

  之所以這個七品的都事會這麼囂張，而那些代表著皇權的錦衣衛都不敢抓捕，正是因為這都察院的權利實在是太大了！

  或許是從普通的平頭百姓變成了皇帝，所以朱元璋更加懂得百姓的疾苦，只要當官之人若是心術不正，害的就是無辜的百姓，所以太祖皇帝朱元璋為了懲治這些不法的官員，對於官場做出了不少的調整。

  都察院就因此而生，作為御史台的前身，都察院不僅有監督朝堂百官的權利，甚至還能直接指出皇帝的不檢，不僅如此，在這兩京十三省之中也都有不少督察御史在監督天下，雖然這些人品級不高，但是正如同內閣大學士一般地位超凡。

  東廠和錦衣衛雖然權利滔天，畢竟還只是為皇上辦事，但是都察院卻是就連皇上都能辦，這回錦衣衛大張旗鼓地包圍都察院，這如何不讓他們這些人懷疑，再加上秋紅葉和陸展鵬也都沒有說為什麼要包圍都察院，所以在被這個七品的都事呵斥了一句之後，都紛紛心虛了起來。

  沒過多久就看到身穿紅袍的秋紅葉一臉不悅地快步走了過來，而那個七品的都事在看到身穿東廠掌刑千戶袍服秋紅葉大步走過來了之後，自然就知道面前這個人就是領頭人物了，也快步迎了過去。

  「都察院都事劉健見過千戶大人，不知道千戶大人深夜派兵包圍都察院，可有旨意？」

  這劉健知道錦衣衛辦事向來無禮，而且這一回還是由東廠的掌刑千戶親自率領，肯定是又要抓什麼大人物了，所以也不細問他們要幹嘛，而是直接理直氣壯地對著秋紅葉詢問道是否有旨意。

  話語之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若是皇上陛下真的下旨了要緝拿某人，那他們就讓這群錦衣衛進去了，可是如果錦衣衛和東廠沒有旨意，那麼想進都察院拿人，後果之前劉健也說過了，那可和謀反無異，他們自然會阻攔。

  其實在問出這番話語的時候劉健就知道秋紅葉肯定是沒有旨意的，倘若他們東廠和錦衣衛真的有皇上陛下的旨意，那也不用帶這麼多兵過來了，既然會帶兵過來，那就代表著他們並無旨，打算強行把人帶走，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疑惑，好讓對方知難而退。

  見面前的劉健一個小小的七品都事竟然就敢阻攔自己，而且在這麼多凶神惡煞的衛兵面前毫無畏懼，秋紅葉他知道劉健這是仗著都察院的身份有恃無恐。

  都察院乃是督查百官的衙門，別說朝廷的首輔大臣了，就算是當今陛下也不敢隨意說抓人就抓人，這些都是需要內閣票擬的，而倘若真的呈上條子讓內閣票擬，都察院的人早就知道了，所以劉健在見到自己突然闖進來的時候才會直接索要旨意。

  不過秋紅葉早就知道都察院不會老老實實地讓自己進去抓人，當下只見他微微側了身子，讓自己身後的劉童走了進來。

  「上諭！」

  只見劉童在走進來了之後表情嚴肅，目光掃了一眼四周的錦衣衛衛兵和都察院裡面的官員之後，厲聲喝道。

  而在劉童這一句話說出來了之後，在場的所有人不論是誰全部都雙膝跪地了下來，口中高喊著萬歲萬歲萬歲。

  「禮部侍郎向權死的不明不白，朕每念及此時，寢食難安，著東廠程敬查詢此時，但凡涉及本案之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一律出公平對待，按大明律法懲罰，若有阻攔著以造反之名格殺勿論！」

  劉童這一句話說完了之後看著在這都察院最中間跪下來的中年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徐有貞徐大人，現在有重要證人指證是你派人殺死的禮部侍郎向權，跟咱家走一趟吧！」

  劉童所說的徐大人不是別人，正是都察院當前最高的首領左副都御史，統領著整個都察院的徐有貞！

  當時在賽鵠音說起那個大人姓徐，在一年前從山東返京並且是升官的時候陸展鵬就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只不過這個人的權利滔天，就算是東廠的程敬想要抓他，也要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徐有貞！

  這並不是他自己的名字，他原名叫做徐呈，當年在北京守衛戰的時候主張南遷都城，後來被于謙破口大罵了幾句，被朱祁鈺記在了心中，官途一片黯淡。

  後來他聽從了一個江湖方士的話語改了名字，自從改名叫做徐有貞之後果然官路亨特，短短几年的時間就屢立功勳，竟然平步青雲擔任了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而又因為都察院此時的左右都御史都是空缺的存在，所以這個三品的左副都御史的權利通天，比起六部尚書內閣大學士都不遑多讓，直逼當朝首輔了。

  現在秋紅葉想要抓徐有貞，倘若沒有皇上點頭，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但是皇上也絕對不會因為別人一句棱模兩可的回答就逮捕了朝廷的三品大員，而且還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所以沒有辦法秋紅葉只好請來了劉童。

  雖然劉童也沒有皇上的旨意，但是之前皇上曾經有過口諭，只要是和這件案子有關之人，不論皇親國戚都能直接抓捕，而且違者罪如謀反，所以劉童當著這麼多都察院御史的面將這些說出來之後，也有了一個藉口。

  只是秋紅葉雖然縱橫江湖多年，但是在官場之中還是如同稚子一般單純，當劉童的口諭宣完了之後，那個之前毫無畏懼的劉健頓時又跳了出來。

  「劉公公！按大明律法，都察院官員只要不涉及謀逆之罪，並且證據確鑿，是只能暫行關押，就算是關押，也是交由大理寺來收監，而且還需要聖上明文下旨，由內閣票擬才行，如今你帶聖上口諭就想抓捕徐大人，這到底是你做出的決定，還是皇上做出的決定！」

  都察院御史各個都是熟讀大明律法之人，但凡陛下旨意之中有一丁點漏洞都能給揪出來，而且死死不放，恨不得讓皇上下罪己詔才能了事，現在見劉童拿著皇上口諭就想抓捕左副都御史徐有貞，劉健自然不會答應，當下也不管旁邊的同僚如何勸說自己不要惹事，直接就站了出來，對著劉童質問道。

  劉童縱橫官場這麼多年，從英宗時期就開始傳達聖上口諭了，別說一個三品的左副都御史了，甚至就連當年的朝廷脊樑于謙看到了自己也得卑躬屈膝的，現在竟然被一個小小的七品都事給再三反駁，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頓時就大喝了一聲。

  「來人，此人目無尊卑，阻攔東廠向徐有貞徐大人詢問案情，罪當株連九族，念他身在其職安守本分，給我關押到東廠大牢去！」

  或許秋紅葉和陸展鵬還可能會和劉健好好的講理，但是在官場之中呆了不短時間的劉童卻知道和這些人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這些遠之則不遜，近之則怨的御史，還是得用強硬的手段。

  儘管劉健如何大聲高呼自己是都察院都事，東廠沒有資格抓他，但還是被錦衣衛給強行架走了，不少都察院御史看到這一幕之後原本還想站出來為徐有貞說話之人，也紛紛都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說一句。

  「徐大人，跟我回東廠去答個話吧？放心，只是詢問一些涉案的線索而已，畢竟那人說的不錯，咱家還真的不能動你呢！」

  見所有人都不再多說什麼，劉童一步一步走近，看著面前不怒自威，器宇軒昂的徐有貞，幽幽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