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一夜變老

  吱嘎……

  門被輕輕的推開，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屋子裡光線有些昏暗，窗簾半掩著，只能大概的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睡得格外的安靜。

  夜思筱走進去，慢慢的接近那張床，只是當她越靠近，臉上的表情卻是越驚慌錯愕。

  最先進入視線的是那一頭花白的頭髮，這個記憶中的人物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畫面了，然後，眸光落在那個人的臉上。

  即使光線昏暗，可夜思筱依舊能清晰的看清，當看到那眼角的褶皺，有些粗糲的肌膚時，她捂住了嘴，晃著腦袋，一點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些。

  此時，床上的人聽到了動靜，虛弱的睜開了眼，當看到站在床邊的夜思筱後，有些避閃，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慌張，剛準備翻身避開夜思筱的目光，夜思筱直接蹲在了床邊，捧住了他的臉。

  「怎麼會這樣？夜瑋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錯，斯米克口中所說的抗體就是夜瑋霽，只是現在出現在夜思筱面前的夜瑋霽就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髮花白，原本俊逸帥氣比不年輕人差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那雙清冽銳利的黑眸也沒有了昔日的光芒。

  門口的厲慕宇一聽到夜思筱喊出的名字，直接沖了進來，當看到躺在床上一夜蒼老的男人，有些震驚，更多的是擔憂。

  

  「夜叔叔，怎麼會這樣？」

  此時的夜瑋霽有些虛弱，他半眯著眼，卻不敢去看夜思筱的眼睛，而是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意，看著厲慕宇說道。

  「我也不知道，本來以為逃不過這次的疫情，可沒想到變成了這樣，不過至少我的情況對這次的疫情控制來說也是個突破口。」

  夜瑋霽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只是說話間，眸光總是似有若無的看向夜思筱的方向。

  夜思筱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在夜瑋霽剛說完後，她便開口道。

  「不行，我馬上聯繫明叔叔，我這就帶你離開，你不會有事的，我不准你有事。」

  說著，夜思筱開始收拾東西，夜瑋霽見狀，吃力的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夜思筱，住手，你忘了你是醫生嗎，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情況嗎，這個時候一走了之，你對得起身上這套制服嗎？」

  夜瑋霽用盡了全力阻止著夜思筱，他不能看著夜思筱胡來。

  夜思筱手裡拿著一個行李袋，聽到夜瑋霽的話，轉過身，此時的她已經淚流滿面，她擦了擦眼淚，反駁道。

  「我知道自己是醫生，可你也是病人，我不能看著你這樣。」

  「夠了，我自己什麼情況我很清楚，在你到這裡之前，我已經做了最全面的檢查了，不要白費功夫了。筱筱，聽話，這裡更需要你，你看看外面的感染者，如果我們就這麼離開，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說著，夜瑋霽看了眼厲慕宇，厲慕宇立刻明白，將夜瑋霽扶了起來。

  這時候，夜思筱和厲慕宇才意識到夜瑋霽的情況比他們看到的還要嚴重，他現在連行走都非常的困難。

  夜瑋霽顫顫巍巍的揍倒夜思筱身邊，伸手，那原本細滑纖長的手，現在確實滿是皺褶。

  夜瑋霽抬手，摸了摸夜思筱的腦袋，聲音蒼老的說道。

  「筱筱，聽話，就當是滿足我最後的願望，幫我，把疫苗研究出來。」

  夜思筱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夜瑋霽，眼淚幾乎模糊了雙眼，她幾度哽咽，泣不成聲。

  「為什麼會這樣，夜瑋霽，你就不能自私一點嗎？不要去管別人，你想想自己，想想我，行不行。」

  夜思筱幾乎是哀求道，可夜瑋霽只是微微一笑，身體太虛弱，最後只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連著喘了好幾下才說道。

  「丫頭，我本該二十年前就離開了，老天讓我醒來，這一年，我很開心，現在，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疫苗，是我最後一個想要完成的事情。」

  「那我呢，你考慮了那麼多人，你有沒有想過我，你看，你即使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沒有嫌棄你，為什麼你就不能接受。」

  夜思筱終於問出了最想問的話，從進來後，夜瑋霽說的都是疫情，病人，卻從沒想過她，難道在夜瑋霽的心裡，她夜思筱真的這麼不重要嗎？

  一旁的厲慕宇當聽到夜思筱這番話後，錯愕的退了兩步，一臉震驚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心裡有無數個疑問，可看到夜瑋霽和夜思筱此時的狀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直接默默的離開了這裡。

  夜瑋霽抬頭，看著淚眼婆娑的夜思筱，心中如刀割般的疼，可他現在的情況，更加不能給予這個女人任何的保證，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說道。

  「丫頭，對不起，這一世，是我夜瑋霽欠了你，如果下輩子有緣，我必護你一世。」

  聽到這話，夜思筱直接癱坐在了地上，腦袋埋在夜瑋霽的腿上，肆無忌憚的大哭了起來。

  「不要，我不要將來，不要下輩子，我只要你現在能健健康康的陪在我身邊，夜瑋霽，我們離開這裡，相信我，當年你能起死回生，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夜思筱倔強的說著，她當年勵志成為醫生，就是受到夜瑋霽的影響，如果現在夜瑋霽出了事，那她做這個醫生還有什麼意義。

  夜瑋霽皺著眉，看著這樣傷心的夜思筱，有些不忍，如果知道夜思筱來了R國，他絕對不會讓斯米克去那邊。

  夜瑋霽本來都想好了，等疫苗研製出來，他就找個沒有任何找得到他的地方，然後安靜的度過剩下的日子，經歷過一次生死，他能知道那種生離死別的痛，所以他只想靜靜的離開，也不想給任何人帶去悲傷。

  可現實往往背道而馳，這個時候，夜瑋霽最不想見得就是夜思筱，可命運捉弄，這個女人確實第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人。

  夜瑋霽顫顫巍巍的伸出手，猶豫了半天，最後，落在了夜思筱的臉上，這一次，他沒有在隱忍克制，眼底透著濃濃的寵溺和深情。

  「丫頭，別哭了，如果你真的愛我，那就答應我，研究出疫苗，如果，如果我還能堅持到那一天，那我們就去一個無人打擾的地方，我想在離開的時候，你能陪在我的身邊。」

  「不，我不要，夜瑋霽，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殘忍，你有想過我能接受嗎？為什麼我們要這樣，你就不能為了我，在努力一次嗎？」

  夜思筱根本聽不進夜瑋霽的話，她有些憤怒。

  夜瑋霽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他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一疊資料，說道。

  「丫頭，你也是醫生，那是我最新的檢查報告，你自己去看吧！」

  夜思筱一聽，走了過去，好幾頁紙，各種檢查報告，夜思筱一項一項的看，看到最後，她近乎絕望的看向夜瑋霽。

  「怎麼會這樣？」

  夜瑋霽苦澀一笑。

  「我也想知道，我的體質本就特殊，這次染上疫症，本來以為只能等死了，可沒想到最後不治而愈，可等我醒來後，身體就變成了這樣。病毒破壞了我的免疫系統，現在就算是一個感冒，都可能要了我的命，我身體的各個器官迅速衰竭，這次的情況，比二十年前嚴重的多。丫頭，你也是醫生，以我現在的情況，你覺得還有醫治的可能嗎？我已經五十三了，經不起折騰了，那沉睡的二十年，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折磨，那種孤獨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出事啊！夜瑋霽，你出事了，我怎麼辦？」

  夜思筱此時也是絕望了，就如夜瑋霽說的，她是醫生，所以很清楚手裡這份檢查報告意味著什麼，夜瑋霽這次的情況比二十年前更加的嚴重。

  身體衰老的速度太快，而且他的體質不同，普通的藥物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效果，夜思筱知道這一次真的是無能為力，可她不甘心面對這樣的結局。

  夜瑋霽看著如此傷心的夜思筱，緊皺眉頭，聲音低沉的說道。

  「丫頭，你還年輕，以後會遇到更多的人，而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過客，只要你願意，我相信你會放下一切，我也希望你能放下這一切。」

  「你真的好狠心，如果可以放下，當初我就不會千里迢迢來找你，夜瑋霽，你放心，疫苗的事情我會解決，但是你的事情，我也會解決，總之，我夜思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離開。」

  說完，夜思筱擦乾眼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房間。

  厲慕宇就站在門口，看到夜思筱走出來，默默的跟在了她的身後，不知走了多久，四下無人，夜思筱終於停了下來，轉身，然後撲到了厲慕宇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夜思筱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厲慕宇皺著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心裡也更是有無數的疑問，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會愛上夜瑋霽。

  不知過了多久，夜思筱的情緒總算平復，她離開了厲慕宇的胸口，看著那胸口一大片的潮濕，這才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哥，我……」

  「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夜思筱表情微怔，厲慕宇一臉複雜，錯愕，驚訝，憤怒，可此時卻只能克制著情緒。

  夜思筱遲疑了一會兒，席地而坐，望著廣袤的夜空，幽幽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等我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已經無法自拔了，哥，你如果想罵我就罵吧，但這和他無關，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

  聽到這樣的回答，厲慕宇皺了皺眉，剛才在裡面看到的情況，可不像是夜思筱現在說的這樣，但是他看了眼夜思筱，最終決定什麼都不說。

  「爹地媽咪知道嗎？」

  厲慕宇問了句，夜思筱點點頭。

  「知道了，上次來這裡，他們就全都知道了。」

  厲慕宇嘆了口氣，有些怨念的說道。

  「原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小妹，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準備一直瞞著我。」

  厲慕宇很憤怒，雖然他心裡也反對夜思筱和夜瑋霽在一起，可他現在最生氣的事自己竟然到現在才知道，而且還不是夜思筱主動告知。

  「哥，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完，夜思筱低下了頭。

  厲慕宇看著夜思筱，落寞悲戚，一臉心疼，實在不忍心再去苛責，更何況夜瑋霽現在還是那樣的情況。

  厲慕宇把夜思筱摟在懷裡，輕拍著他的肩，問道。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夜叔叔他還有救嘛？」

  再次叫夜瑋霽夜叔叔，厲慕宇總覺得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