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世上只有媽媽好（2）

  「那麼多錢，你是怎麼來的？」突然，北艾問她。

  北陌沉默。

  「你要知道現在家裡的處境，你既然要把你爸治好，那就明白需要承擔多大的壓力。我說，如果有喜歡你的人，家裡條件也不錯，不如就嫁了。這樣，你就不用一個人負擔了。」

  「在你眼裡，就只有錢嗎？為了錢，就可以不管其他的，是嗎？」北陌是越來越聽不慣她一開口就是錢，然後就是讓她嫁個有錢人。

  呵，在她的眼裡，心裡，她就是個嫁進豪門，拿出大把錢花的工具。

  北艾也沒有生氣，語氣淡淡，「不是在我眼裡錢最重要，是在現實面前，錢最重要。你要是像曾寧一樣，什麼也不管不顧，跟陸衡陽在一起，你日子也很輕鬆。」

  「呵，當年我跟陸衡陽在一起，可是你從中作梗，硬生生的把我跟他分開的。現在，你倒是開始羨慕起曾寧和他了？媽，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在你眼裡，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的人情味？我不需要你對我有多好，但至少能不能不要這麼冷漠？完全把我當成一個工具？」北陌覺得自己會被她逼瘋的。

  「冷漠嗎？我這是為了你好。像你爸這件事，如果你有錢，會這麼難做嗎？北陌，別太天真了。這世上，最靠得住的就是錢。如果有個男人願意給你花錢，我覺得就很不錯。」

  「呵，真是可笑。」北陌覺得再跟她說下去，自己會爆炸的，「錢已經打到你卡上了，再缺的話，給我打電話。就這樣。」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背靠著冰冷的牆，閉著眼睛，平復著心情。

  

  此時，在D國療養院的北艾握著手機，唇角微微上揚。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小艾，陌陌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你不能把你當年的遺憾，強加在她的身上。」曾儒風坐著輪椅，恢復的很好，但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病態，很清秀。

  北艾很坦然的看著他，「我沒有什麼遺憾。」

  曾儒風望著她，「當年你嫁給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是不是我曾儒風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積了德，才擁有了你這麼一個漂亮能幹的妻子。後來，我就知道了，你嫁給我，不是愛我，只是想找個可能會生下漂亮孩子的男人而已。」

  說起這些，曾儒風臉色很無奈，很失落。

  「你想生個女兒，很迫切。所以，懷孕幾個月後，你就背著我去找醫生給你看看肚子裡的孩子性別。知道是個女兒，你很開心。我一開始只覺得，你是因為要當媽媽了，發自內心的那種喜悅。」

  「原來，不是。」曾儒風望著她，「給陌陌最好的教育，送她出國，教她學習各種禮儀，各種技能，只是給她鋪一條通往豪門的路。」

  北艾站在那裡，安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曾儒風長嘆一聲，「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你會放下，沒想到你心裡的那道坎，怎麼也過不去。你這樣，苦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曾儒風，當年我懷了北陌的時候就跟你說的很清楚，我不愛你。我的女兒，只能跟著我姓，她也只能我教。你對此，是沒有異議的。怎麼？現在又要來說教了嗎？」北艾語氣淡漠。

  「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也不是在跟你說教。陌陌也是我的女兒，我真的不願意她被你當成一顆棋子，去報復誰。這樣下去，她的人生就毀了。」曾儒風眼睛裡有淚光，「小艾，你就真的忍心讓陌陌變成一顆棋子，沒有自己的人生嗎？」

  北艾表情凝重，「什麼叫沒有自己的人生？我只是讓她選擇正確的人生，有錯嗎？還有，有種緣分，並不需要刻意的安排就會碰上。你也別一味的認為我這是害了她。」

  「難道我想錯了？你這還不叫害她？當初，她跟衡陽那孩子好好的，你偏要讓他們分開。如果他們倆沒有分開的話，現在也是在幸福的過日子了。」

  「陸衡陽家裡不喜歡北陌，你不是不知道。嫁進陸家，你覺得她能有好日子過？再說了，現在跟陸衡陽好的人，還是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幸福了，不好嗎？」北艾瞪了他一眼，「總之，北陌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要操心。」

  「你……」

  「好了，不要再說了。」北艾語氣微微揚高，「我不想再跟你說這個事了。」

  曾儒風看著她的背影，重重的嘆了一聲。

  。

  北陌拿著花回了家，整個人蔫了。

  葉苗苗開門進屋，就見她坐在那裡發愣，「怎麼了？咦，這是誰送的花？」

  北陌淡淡的瞥了一眼，也沒搭理她。

  葉苗苗見她不對勁，「這是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沒事。」北陌搖頭，有氣無力。

  「你這樣還叫沒事？工作不順心嗎？還是洛醫生……」葉苗苗話還沒有說完，北陌就騰的一下跳起來。

  她抓著手機，「忘記給他打電話了。」

  葉苗苗：「……」

  「斯年，我已經到家了。嗯，沒事，放心吧。好，明天見。」結束了通話，她一回眸就看到葉苗苗盯著她。

  那眼神，很恐怖。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北陌被她盯的心頭不安。

  「斯年？你們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從洛醫生到叫人家名字，這改口挺快的啊。這那，是他送的吧。」完了，大老闆肯定沒戲了。

  這回家都會報備了，關係可見是突飛猛長啊。

  北陌翻白眼，把她推到一邊，「我心情不好，別惹我。」

  「怎麼就不好了？不是感情的事，那就是……艾姨？」葉苗苗能想到的，就只有她有里的事了。

  北陌一聽到她媽，臉色就更難看了。

  「不是，這怎麼回事？你媽又逼你了？」葉苗苗坐過去，「你跟我說說啊，你別憋在心裡，會憋出病的。」

  「反正就是那點破事，沒什麼好說的。」北陌站起來，「我去睡覺了。」

  葉苗苗沖她說：「真的沒事啊？」

  「沒事。睡了，晚安。」

  北陌躺在床上，腦子裡全是北艾說的那些話，還有從小到大經歷的那些種種，全都歷歷在目。

  腦了亂成一團，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來。

  她坐起來，拿著手機就又出門。

  「誒，你去哪裡啊？」葉苗苗看到她神色不對，跟上去。

  「你明天不上班嗎？趕緊回去休息。」北陌按了電梯，等著。

  葉苗苗擰眉，「你明天不也要上班嗎？北陌，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有正式工作的人。還有，你這個樣子出去，我不放心。」

  北陌是差點忘了，她現在可不是能夠從早睡到天黑的人。

  「我就想出去喝兩杯，一會兒就回來。」不喝酒，她難受。

  「在家裡也可以喝啊。」

  「家裡不適合。」

  「那我陪你。」葉苗苗說什麼也不讓她一個人。

  北陌也不拒絕，兩個人去了附近的酒吧，裡面是熱鬧非凡，完全就是天上人間，能夠釋放一切的情緒的好地方。

  她坐在吧檯，喝了好幾杯酒，然後又跑到舞池裡跳舞。

  她對這種場合很有掌控力，而且她就是個黑夜裡的精靈，在這裡比在外面還要自在。

  葉苗苗坐在吧檯盯著她，給袁子立打了個電話，「袁總袁總，我是葉苗苗。那個……我們家陌陌心情不好，在酒吧喝酒發瘋，你看能不能讓大老闆來看看？我把地址發給你。」

  結束了通話，她繃緊的心才鬆了一下。

  也不知道大老闆會不會來。

  但是吧，這種機會，她是一定要便宜大老闆的。

  在最失落，心情最糟糕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最容易走進心裡。

  她就是覺得大老闆和北陌般配。

  而且，兩個人都已經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了，要是放在古代，早就該成親了。

  她這麼做，沒錯。

  嗯，沒錯！

  北陌在舞池裡盡情的搖擺，釋放，吶喊，她跑到台上，搶了歌手的麥克風，「各位，我給大家唱一首歌。」

  她長得美，又玩得開，一到台上所有人都給面子，起鬨讓她唱。

  北陌握著麥克風，深呼吸，張嘴，「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這歌詞和旋律一出，把下面的都給唱愣了。

  葉苗苗都很不厚道的笑噴了。

  這傢伙，怎麼在這種地方唱那麼溫情的歌？

  「這唱的什麼呀？是想她媽了吧。」

  「就是。真搞笑，我以為她要唱什麼流行歌曲呢？」

  「下去下去，別浪費資源。」

  「美女，你這麼想你媽，你就乖乖回去睡覺吧。來這裡玩，你媽會生氣的。」

  「哈哈哈……」

  一陣轟笑，聽著很刺耳。

  台上的北陌似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就一直反覆唱著那幾句。

  葉苗苗見狀，立刻上去拉她，「陌陌，我們不唱了，我們回家啊。」她這樣子，就像是喝醉了。

  北陌搖頭，「我要唱……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你不是草，你是花兒。乖啦，我們回去。」葉苗苗拽不走她，心裡也急得上火。

  「不走，我不走……」北陌往地上一坐，賴著不走。

  葉苗苗完全拿她沒辦法，汗水都流出來了。

  怎麼辦啊。

  這可是要引起公憤的。

  突然，人群里有一個挺拔頎長，氣場強大的男人走過來。

  他長得過分俊美，氣質陰柔邪魅，往那一站，所有人都自動的讓出一條路，直通往台上的那個女人。

  葉苗苗看到他，欣喜不已，「大老闆，您終於來啦！」她還以為他不來呢。

  上官羨看到坐在地上，緊握著話筒唱著歌的女人，她的眼裡有淚光，整個人完全不一樣了。

  之前看到他，那氣鼓鼓，恨不得揍他，把他踢遠的狠勁沒有了。

  她此時就是一個受了傷，找不到回家的路的貓咪，可憐的惹人心疼。

  「起來。」上官羨拉了她一下。

  北陌打死就是不起來。

  葉苗苗擰眉，「她……」

  話還沒有說完，上官羨把她手上的話筒搶了丟開，彎腰將地上的女人強勢抱起來，面無表情的走下台。

  「我要唱歌，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北陌沒有話筒，就跟失了魂一樣，又哭又叫，還拿拳頭捶他的胸口，鬧個不停。

  葉苗苗拿著北陌的手機，小跑著跟在他們後面。

  嘖嘖，雖然感覺北陌有點慘，但莫名的覺得很甜。

  「換個地方唱。」上官羨把她塞進車裡，甩上車門，看到跟上來的葉苗苗，「你跟著一起去。」

  「不不了，你就不去了。明天早上我還有個會要開，得早點回去休息，怕遲到了。那個……大老闆，我就把我家陌陌交給您了。麻煩您好好照顧她，辛苦您了。這是她的手機，我走了。」葉苗苗把北陌的手機給他，拔腿就跑。

  上官羨：「……」

  這丫頭，倒是挺識趣的。

  上官羨坐上車，看了一眼后座的女人，嘴裡還嚷著要唱歌，他輕嘆一聲，開車去了金尊玉貴。

  把她帶到923房，打開裡面的一扇門，裡面有頂尖的音響設備，是一個超級豪華的KTV。

  「你想唱什麼，自己唱。」上官羨把話筒給她，特意點了她之前唱的《世上只有媽媽好》。

  旋律一響，她還真的開唱了。

  「……投進媽媽的懷抱……酒，酒。」北陌指著上官羨，「倒酒。」

  上官羨去拿了酒，給她倒上。

  北陌端起來一口就喝光了，又繼續唱。

  上官羨聽著她時而撕心裂肺的吼，時而悲痛欲絕的低吟，實在是難以想像她會有這樣一面。

  不過，這樣子看起來倒是好相處一點。

  他是見識過她喝酒的厲害，那次在遊輪上喝那麼多都沒有醉成這樣，今天倒是跟個醉鬼似的。

  現在才明白，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不想醉的時候，喝多少都醉不了。

  她要醉的時候，一小杯也能醉得神志不清。

  放縱她唱，給她喝的酒也只是一種帶了酒味的飲料。

  她反覆唱著這一首歌，想必是北艾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唱歌的人突然停下來不唱了，坐在地上，開始哭。

  上官羨擰眉，「喂，起來。」

  北陌背靠著牆，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形象，張著嘴，牙齒之間都拉出了絲，眼淚都要往嘴裡去了，她橫手一抹，「心裡難受。」

  上官羨被她這樣子給驚得皺起了眉，心頭莫名的繃緊了。

  他走過去，拉她的手，「起來。」

  北陌用力一甩，「世上只有媽媽好，可是，為什麼她對我卻沒有那麼好？在她的眼裡，我就是個工具……」

  上官羨沒想到她跟北艾的感情，居然會是這個模樣。

  「豪門？豪門是什麼？我從來沒有想過嫁什麼豪門，我只要想有一個真心愛我，疼我，能給我幸福的人……他不需要家財萬貫，我也不需要住什麼別墅洋房，只要開開心心的，一起努力奮鬥的就好。」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我想要的，為什麼她都要來戳破？在她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北陌發泄出來，夠著身子拿起桌上的酒，全都灌進嘴裡。

  上官羨沒有攔她，看到她這個樣子，心頭也沒由來的壓抑。

  或許北艾想要給她安排的豪門並不是其他的，而只是上官家。

  而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註定，他們在不期遇中，遇上了對方。

  「嫁入豪門，不好嗎？豪門家的兒子，也能愛你，疼你，對你好。你母親做的，也不一定全錯。」

  「呵，呵呵……這樣的人，有嗎？我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我的一生。」北陌眼前是重影，她的腦子卻是清醒的。

  她覺得這就是一個夢，夢裡，有個人在跟她談心。

  她也不需要去在意這個人是誰，只是需要把心裡的那些話，發泄出來。

  上官羨看著她，她的眼睛裡溢滿了淚水，臉上也有淚，看起來就像是被遺棄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也坐在地上，跟她坐成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