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相見

2024-07-30 01:52:59 作者: 慕千結

  齊文帝一聽科舉兩字,神態嚴肅了許多。

  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意在為國家挑選棟樑之才,此事不容有失。

  「有何冤情,你儘管道來,若是所言不虛,朕自會為你做主。」齊文帝字字鏗鏘,不怒自威,真龍天子氣勢滔天。

  南夜不敢耽誤,立刻將今日之事全數和盤托出。

  齊文帝越聽越氣憤,面上卻是不顯分毫,他沒有聽一面之詞便定罪於人,而是派人將犯案之人從考場押回審問。

  九五之尊發話,下面的人自然行動奇快。

  沒過多久,御前侍衛便壓著犯案之人來到了大殿之上。

  寧薇看著那人,眸中一絲情緒都欠奉,看著他的眼神,與在看一具死屍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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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乃翰林院詹事,科舉出身,後來搭上了侯府,一路平步青雲,平民出身的他,才學尚可,略勝泛泛之輩而已,可他卻在而立之年便已經爬上了高位,好不得意。

  此次他聽從侯府指派,往寧浩磊的吃食里放了大劑量的瀉藥,想讓他大瀉不止,無力應付科考,誰知寧浩磊三日不曾進食,甚至連水也不喝一口。

  本以為會因此事受到侯府的責怪,未曾料到考場裡突然發生了人命案,且與此事相關的侍衛,還口口聲聲說是他在食物中下了砒霜。

  當御前侍衛從他的袖袋中搜出砒霜之時,他完全不知發生何事,更不明白為何自己身上會有砒霜。

  他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再科舉考場中行兇。

  被押到大殿時,他慌忙撲倒在地,在齊文帝面前為自己喊冤。

  他聲稱自己只是一時糊塗,未報私仇才在寧浩磊的吃食里下了瀉藥,只可惜無人相信他的話。

  畢竟蔣尤確確實實是吃了寧浩磊的食物,中砒霜之毒而死,而從他身上搜出的殘餘砒霜亦是鐵證。

  齊文帝聽了他的陳詞,下令將他收押,待三審之後再作判決。

  而同樣有嫌疑的南夜,也被押入了牢房。

  自始至終,無人將侯府之人扯入其中。

  寧薇雖說有些遺憾,但也心中明了,寧侯爺手中握有兵權,且秋時正事戎國來犯的季節,這個時候,即便是有鐵證指證侯府,為大局著想,齊文帝也會將此事壓下,更何況根本無人提及侯府!

  她很想除去侯府是沒錯,卻也沒忘記要審時度勢,靜待時機。

  「六皇弟…」

  齊玄宇出了大殿快步追上齊玄宸。

  寧薇無奈的隨著齊玄宸停下腳步,繼續低著頭扶住他的胳膊。

  「三皇兄有何事?」齊玄宸問道。

  齊玄宇的目光在寧薇身上徘徊,笑道:「六皇弟這是怎麼了?可是受傷了?」

  「左不過是早起扭傷了,並無大礙,三皇兄無需擔心。」齊玄宸下意識擋住齊玄宇的視線。

  齊玄宇笑了笑,不在意的收回目光。

  「扭傷可大可小,六皇弟還得小心才是…」說完還促狹的看了齊玄宸一眼。

  寧薇低著頭始終未曾抬起,看不到他們的神情,只以為齊玄宇在關心齊玄宸。

  殊不知,齊玄宇眼神犀利,不知從何處看出了寧薇乃是女扮男裝。

  齊玄宸自然看出了這些,只是他並不在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道:「多謝三皇兄關心。」

  ……

  出宮時,已是黃昏,寧薇坐在馬車上,揉了揉因為一直低著頭而酸脹不已的脖子,沉默了許久。

  齊玄宸坐到寧薇身邊,將她的身子掰向自己,雙手置於她脖子後頭,輕柔的替她按壓脖頸。

  寧薇回過神來,慌忙往旁邊躲了躲,想要避開他的雙手。

  齊玄宸抓住她的肩膀,將她鉗制住,輕聲道:「乖,別動!」

  低沉的男聲,隱約帶著一絲魅惑,打在寧薇心頭,震得她心口發麻,她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般,乖乖的停留在了原處。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頸間跳躍,帶著溫柔的魔力,灼燒了她的皮膚,燙到了她的心神。

  寧薇直愣愣的平視著齊玄宸的胸口,淡淡的龍涎香味侵入她的鼻腔,讓她的頭腦感到一陣眩暈。

  她不自覺的將頭稍稍抬起,男子的五官清晰的映入眼帘。

  平日裡或漫不經心,或傲嬌霸道的他,此時眉峰微蹙,薄唇緊閉,惑人的桃花眸中儘是認真。

  他小心的看著寧薇的脖子,暗暗控制著自己的力道。

  動作輕柔舒緩,如同指尖碰觸的是一件獨一無二的珍寶一般。

  這一刻,寧薇被他臉上認真的神情迷了心竅,杏眸愈發朦朧,她的心有了一絲動搖。

  ……

  在齊玄宸府中換好衣服,寧薇沒有與齊玄宸打招呼,便獨自出離開了。

  她第一時間趕去了寧浩磊所住的客棧。

  結束了三日科考的寧浩磊,一出考場大門,在門外等著他的劍眉就找上了他,告訴他寧薇有急事要晚些來見他。

  寧浩磊回到客棧,長隨早已為他準備好吃食,他坐在桌邊,神色沉思,手裡捏著筷子,許久未曾動筷。

  寧薇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這副模樣。

  「大哥,你還不趕緊吃些東西,在想什麼呢?」

  「你猜?」

  寧浩磊抬起頭,眸色深沉,面有怒氣,看見她一身男子打扮,愣了一下, 眉宇間閃過一絲心疼。

  他這妹妹早慧,如今愈發有主見,現在更是膽大,瞞著家人獨自帶著婢女來到京城。

  寧薇為何而來,他何嘗不知。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寧家。

  寧浩磊心中自責不已,他怪自己沒能讓寧薇安心,怪自己無能。

  這次若不是寧薇出手搭救,他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寧薇吐了吐舌頭,一臉賣乖討好的湊到寧浩磊身邊,搖了搖他的胳膊。

  「大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妹妹知道錯了。」

  寧浩磊此時哪裡還生得起氣,瞪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六妹,是大哥無能!就連科考也要你相幫才能平安度過。」

  寧薇立刻板起小臉,「大哥這是說的什麼話?侯府之人有意謀害,大哥身在考場又如何能左右?」

  「身為你的兄長,卻還要你為我周全,實在汗顏!」寧浩磊有些無地自容。

  寧薇在寧浩磊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 大哥,妹妹也是寧家人,也想幫助父親和大哥。」

  「老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兄弟鬩牆,家破人亡。妹妹雖不是大哥的兄弟,卻也是同胞親妹,為自己的家族出些力氣,自是理所應當,大哥你說是不是?」

  說完這番話,寧薇眼睛不眨的望著寧浩磊,想到得到他的認同。

  有了他的認同,寧薇才能光明正大的告訴寧家人,自己如今身在京城。

  她還不知道,她的父親早已清楚了她的行蹤。

  寧浩磊聽了她的話,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寧薇的話有道理,只是寧薇始終是個女子,且她年紀尚幼,寧浩磊難免會放心不下。

  「大哥,你就信妹妹一次可好?」

  寧薇眼巴巴的望著寧浩磊,雙手還不忘搖了搖他的胳膊。

  「好吧。」寧浩磊無奈的看了她許久,終於應下了。

  經過寧薇救他之事,寧浩磊已然看出來了,寧薇並非池中物,既然如此,那他這個做哥哥的,怎麼可能阻擋她的去路呢!

  「大哥你真好。」

  寧薇高興得忘乎所以,笑得格外明艷。

  寧浩磊看著她這般模樣,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能看到妹妹如此開心,他還有什麼好糾結的?

  如上次范氏的身體突然好轉一樣,寧浩磊這一次也沒有問寧薇到底做過什麼。

  只是這一次寧薇沒有瞞他,主動將侯府鼠疫還有蔣尤之死的詳細經過都告訴了他。

  當然,有關齊玄宸和南夜這部分,她有意無意的省略掉了。

  她畢竟是女子,不想讓寧浩磊知道她與男子走得過於親近,未免他為自己擔心。

  兄妹倆說了許久的話,直到寧浩磊腹中傳來悶響,他們才察覺自己已經是飢腸轆轆。

  默契的伸出手摸向桌上的碗盤,碗盤裡的飯菜早已冷卻,「六妹(大哥)我們下去吃吧。」

  兄妹倆相視一笑…

  ……

  客棧大廳,許多考完科舉的學子三五成群的聚在這裡。

  有的高談闊論輕鬆自在,有的悵然低落惴惴不安。

  別人不知,每隔三年就要看一次這副景象的客棧掌柜卻是明了,這副景象還要持續到揭榜那天才會有所好轉。

  寧家兄妹倆從二樓下來,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叫了些飯菜,安靜得吃了起來。

  「喲!這不是錦州的寧大少爺嘛!」

  一個錦衣男子走進客棧,四處打量了一番,徑直走到寧家兄妹這一桌來,無人招呼便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一來便將大廳之人的目光聚集到了寧薇這桌。

  寧薇抬頭掃他他一眼,皺了皺眉頭。

  這人衣著高調華麗,不甚熱的天氣還拿著著一把摺扇,自以為瀟灑的輕搖著。

  看他眉宇間鄙視的神情,寧薇知道,來者不善。

  不過,寧薇並不認識此人,也不知道他與寧浩磊有什麼過節。

  寧浩磊優雅的垂下手中的筷子,看似有禮,實則並未將筷子放下。

  「原來是趙公子,怎麼趙公子不在郡主府用膳,難道是特地來找寧某?」

  寧薇聽言,恍然大悟,想必是晴安郡主獨子趙寶來吧。

  原來是因王家人之事,前來找茬的。

  當年被王家人打斷胳膊之人,正是這個趙寶的父親。

  王家人的流放之罪經過齊玄宇之手,已然一再輕判,如今寧府已經派人去西北接他們回錦州了。

  看來這個趙寶是得到消息了。

  寧薇撇了撇,繼續吃飯,沒有理會這人。

  趙寶看著寧浩磊,嗤笑道:「怎麼寧大少爺回京城,不住在侯府,跑來住這種尋常人住的客棧?再怎麼說寧大少爺也是寧老侯爺之後,難道連侯府都進不了麼?」

  京城之人,無人不知侯府與寧府水火不容。

  他這是在譏諷寧浩磊!

  寧浩磊似玩笑一般說道:「趙公子說笑了,侯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如今怕是無人願去吧,趙公子又何必特意提起,惹得侯府不快就不好了。」

  眾人聽了這話,皆埋頭切切低語。

  不用聽都知道,他們在說侯府鬧鼠疫之事。

  說來也奇怪,歷來鼠疫都格外兇猛,往往一出現便迅速侵襲整座城池。

  可這一次,侯府鬧起了鼠疫,卻是影響不大。

  雖然染上鼠疫之人不少,但是除了侯府死了十幾個小妾和下人之外,沒有其他人因鼠疫而死。

  鼠疫好似專程為侯府而來。

  還聽說侯府獨苗小世子快要不行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趙寶聽著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不安的移了移身,小眼睛一眨,沒頭沒腦的說道:「你休要挑撥郡主府與侯府的關係,我們可是以侯府馬首是瞻的!」

  一聽這話,寧薇樂了。

  晴安郡主好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如今她的兒子卻在外面大肆宣揚以侯府馬首是瞻,真是自貶身價。

  雖說郡主只是忠臣遺孤,徒有虛名,無實質權力。

  但這話說出來,就未免太低三下四沒有氣節了。

  眾人心中暗想,聽聞郡主幼年遺落民間,大字不識,沒想到教出來的兒子,也是如此草包。

  看著眾人紛紛搖頭,看他的眼神頗為輕慢,趙寶蹭的一下站起,大聲道:「本公子不同你說那麼許多,王家人當年打傷本公子父親,如今還想脫罪,簡直是妄想,他們只要敢離開西北,本公子定要他們好受,到時候沒了性命,可不要說本公子沒有警告於你。」

  寧浩磊聽言,神情絲毫未變。

  「趙公子,王家人輕判經過了刑部批核,你如此公然宣稱要取王家人性命,莫非想要無視王法?」

  他語氣溫和,言辭卻十分犀利,對趙寶這種草包,他無需留有情面。

  趙寶還欲再度開口,一旁的寧薇插話道:「趙公子坦白直爽,倒是令人敬佩。」

  頓了頓,又道:「寧兄當把他今日這話記在心上,若他日王家人遭難,也能找到一個出處不是?」

  寧浩磊笑了笑,點頭道:「賢弟說的極是!」

  「哼!」趙寶聽言氣得頭頂冒煙,發現自己今日多說多錯,不敢多留,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寧家兄妹倆無所謂的對視一眼,繼續用餐。

  經趙寶一鬧,寧薇心情非但沒有變差,反倒是好了幾分。

  心裡想著,伍夫子也是時候獻上藥方了。

  她可是對伍夫子寄予厚望的,將自己的人手安插進敵人的陣營,她才能盡占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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