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皆緣【求首訂】
2024-07-30 01:52:25
作者: 慕千結
在清平院陪了太夫人一整天,黃昏之時,寧薇起身告辭。
夕陽西下,天空中漂浮著幾朵如羽毛一般的雲彩,綢緞般的紅霞籠罩著龐大的寧府,霞光霏霏,霓彩斑斕。寧薇覺得,即使是技藝最為精湛的畫師,也畫不出如此瑰麗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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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貪婪的嗅著微風帶來的淡淡花香,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微風吹動她烏黑的髮絲,紅霞散落在她的臉龐。
少女在晚霞中亭亭而立,恬靜而美好,頭微揚,白皙的臉蛋在霞光下,流彩生輝,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還有嘴角那一抹淺笑,無一處不是美得驚心!
傅卓朗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頓時,心臟狂跳不已,將手置於胸口處,僵硬的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滯的看著寧薇。
「傅二,不是說好了我送你嗎?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寧浩焱追上傅卓朗,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氣喘吁吁的嚷開了。
喘了幾口粗氣,寧浩焱見傅卓朗沒有搭理他,反而像被點了穴一樣,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解的搖了搖他的肩膀,「你幹什麼呢?撞鬼了?」
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寧薇,寧浩焱驚覺傅卓朗在偷看寧薇,立刻擋住他的視線。
「傅二,你可不要惦記我六妹,我六妹不會喜歡你的。」
寧浩焱歲數不小了,對男女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一看傅卓朗的眼神,立刻心生防備,好像傅卓朗要搶走她的六妹一樣。
傅卓朗發覺一張大臉擋住了他想看的風景,立刻抬手,毫不猶豫的推開寧浩焱的臉。
寧浩焱一時不備,腳步不穩,被他推倒在地。
「哎喲!」
寧浩焱驚叫出聲,隨後捂著屁股站了起來。
他的大嗓門驚動了寧薇,寧薇睜開眼,循聲望了過來,看見寧浩焱狼狽的樣子,噗呲一笑。
隨著她明媚的笑容綻放,傅卓朗的呼吸加重了幾分,心臟的跳動更加劇烈,仿佛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一般。
寧薇正欲上前與寧浩焱說話,看見他旁邊的人,立刻停下了腳步。
傅卓朗卻是忘了避忌,傻愣愣的朝寧薇走去,寧浩焱怎麼使力都拉不住他,只得和他一起走向寧薇。
大齊國的男女之防算不上苛刻,只要不是未婚男女單獨相處,一般不會有人說閒話。
方才寧薇之所以停步,是因為她認出了傅卓朗,即便是一點也不像,她還是認出來了。
寧薇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靠近。
「六妹,你在這裡做什麼?趕緊回去休息吧。」
寧浩焱走過來就立刻讓寧薇快走,簡直是把傅卓朗當成登徒子來防著。
「六妹,我是你兄長的好友,姓傅名卓朗。」傅卓朗從看到寧薇開始,便忘記了寧浩焱的存在,自顧自的開始介紹自己,還傻愣愣的稱她為六妹。
傅卓朗的話剛落音,寧浩焱立刻嚷開了。
他不爽的大聲道:「她是我的六妹,知道嗎?是姓寧的,你叫什麼六妹?你的六妹在家裡,啊,不對,你只有姐姐,沒有妹妹,哈哈,可憐蟲!」
寧浩焱越想越覺得自己贏了,高興得哈哈大笑。這樣的兩個人,居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真的難以想像。
若是平時,寧薇早就被寧浩焱逗笑了,今天卻這麼也笑不出來,她垂下頭,不敢看傅卓朗的臉,低聲喚道:「傅二哥。」
傅卓朗聽見寧薇對自己的稱呼,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
寧浩焱:「…」
含翠悄悄的將寧薇拉了一把,讓她離傅卓朗遠一些,隨後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小姐,咱們快走吧,這個少爺是個傻子。」
寧薇聽了這話,差點哭了出來。
前世的這個時候,寧浩焱沒有回府,她與傅卓朗並沒有機會相識。
他們的相識比這一世足足晚了好幾年,同樣也是因為寧浩焱的關係。
在寧薇心中,傅卓朗是一個鐵血將領,周身煞氣逼人,義薄雲天。
寧薇知道,傅卓朗與寧浩焱同歲,她沒想到,17歲的傅卓朗居然如此開朗有趣。
此時的傅卓朗,濃眉大眼,神采飛揚,臉上的笑容真誠爽朗,與前世的他大相逕庭。
前世初次見他時,他臉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無論何時,他的眉頭都是緊緊皺著的,表情肅穆,寡言少語。
前世,寧浩焱戰死沙場,傅卓朗違抗軍令,一意孤行,將寧浩焱的屍首,帶回京城瑞王府,交給身為瑞王妃的寧薇。
寧薇痛哭著責問他,為何不保寧浩焱一命,他只是默默地跪在寧薇面前,什麼都沒說。
寧浩焱死後,傅卓朗便代替了他的位置,替他為寧薇保駕護航。
「六妹,你怎麼知道他在家排行第二?」
寧浩焱出聲打斷了寧薇的思緒。
寧薇依舊低著頭,輕聲道:「以前聽二哥你提起過。」
隨後,寧薇又道:「二哥,傅二少爺,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不等他們回答,轉身離去。
轉身之際,眼中壓抑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湧出。
寧薇的思緒又飄回了前世…
……
逃出京城的路上,傅卓朗殺掉了最後一個追兵。
他用長戟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力竭的跪倒在地,威武猙獰的輕甲上沾滿了鮮血,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如罌粟一般的鮮血染紅了衣袍,繼而染紅了草地。
他費力的向寧薇招招手,寧薇踉蹌走近,跪倒在他面前,那時的寧薇不知所措,只知道一個勁地祈求他不要死!
那時候的傅卓朗笑得燦爛,這是他第一次對寧薇這樣笑,也是最後一次,他伸手拂上寧薇的臉頰,在她臉上留下一片血痕。
他說:「快走,去封地,不要去王府!」
他說:「對不起,不能保護你了…」
「傅卓朗,你這個傻子,你別死,求求你了,你別死…」寧薇哭嚎著想把他搖醒,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最後,寧薇顫抖的拔掉他胸口的長刀,還有餘溫的鮮血濺到她的臉上,頃刻便被眼淚沖刷乾淨。
寧薇一直都知道,傅卓朗喜歡她,即便他從來不曾說過,寧薇就是知道。
他從來沒有對不起她,是她欠他太多太多,多到怎麼還也還不起!
傅卓朗出身名門,傅家百年傳承不衰,曾出過兩名宰相,如今在位的皇后也是傅家女,傅家人在大齊國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而傅卓朗則是前任宰相的嫡系孫子,他棄文從武,是不可多得的領兵奇才,年紀輕輕已經是軍功累累,若是沒有寧薇,無論誰做皇帝,他都能擁有大好前程。
可是為了她,他脫離了傅家,放棄了功名,最後放棄了生命,助她逃出京城,給了她一家三口三年的平靜生活…
……
寧薇低頭衝進自己的房間,將自己鎖在房裡。
她的眼淚,好像怎麼也流不完。
前世,為她死的人太多了,明明她那麼差勁,可是他們還是為了她,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
寧浩焱,寧浩鑫,傅卓朗,巧竹,齊玄宸,齊元澈,還有許多人,他們每一個都對寧薇恩重如山,他們每一個都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甚至在臨死之前,都給寧薇留下了他們一生之中最為燦爛的笑容…
雖然最後寧薇為他們報了仇,可是在她心裡,欠他們的並沒有還清,永遠也還不清。
或許她重生而來,就是為了還大家一個安穩人生吧…
……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小姐,你還好嗎?」
含翠的聲音穿過房門,飄進寧薇的耳中。
執起絲帕想擦擦眼淚,卻發現絲帕早已被淚水打濕,她從柜子里找出一方乾淨的絲帕,拭淨了臉上的淚痕,才將房門打開。
「小姐,來洗把臉吧。」
含翠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
她沒有問寧薇為什麼哭,連臉上的擔憂之色都藏起來了許多。
上次從弄月樓回來之後,含翠已經決定,無論發生何事,她只需要默默的支持照顧寧薇就好,寧薇心裡的秘密,她不想說,含翠就不問。
寧薇洗了把臉,感覺舒服多了,「含翠,多謝你!」
哭過之後的音色有些嘶啞。
「小姐,你還好嗎?」含翠還是忍不住擔心。
寧薇點點頭,輕聲道:「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你放心吧,哭過之後舒服多了。」
這時,巧竹走了進來,手裡還端著一盤藕粉百合糖糕。
「小姐,吃些糕點再歇息吧!」巧竹心疼的看著寧薇。
「嗯,我還真有些餓了,你們倆和我一起吃吧。」寧薇捻起一塊,咬了一口,又用眼神催促她們趕緊吃。
含翠和巧竹也沒有推辭,一人拿了一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只是她倆時不時的都要偷看寧薇一眼。
寧薇哭了一場,是真的有些餓了,顧不上她倆,專心的吃著糕點。
見她沒有再次流淚,含翠和巧竹總算放下心來,剛才寧薇把自己關在房裡,可是把她們嚇得不輕,還好寧薇沒有把自己一直浸泡在悲傷之中。
……
房間中央的閒趣烤花瓷缸中,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塊,絲絲涼氣從裡面冒出來,看著已經感覺涼爽了許多。
含翠搖著香扇將涼氣推向軟榻。
寧薇靠在軟榻上,閉起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巧竹候在寧薇身邊,如她的主子一樣安靜無聲。
就這樣安靜的過了許久,寧薇張了張嘴,「巧竹,去把秋雨叫來。」
巧竹聽到這話,立刻應聲出去了,不過片刻就把秋雨帶到了寧薇面前。
「秋雨給小姐請安,不知小姐有何吩咐?」秋雨利落的扶身請安,面上浮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
寧薇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她淡淡的出聲發問:「秋雨,你是府里的家生子麼?」
秋雨笑了笑,回道:「回小姐話,秋雨雖不是府中的家生子,卻也是從小就進府了,與家生子一般無二。」
「哦?是嗎,」寧薇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睜開杏眸,眼神銳利的看向秋雨,「本小姐以為你是王家的家生子呢?」
秋雨聽言,面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從眼底浮出驚恐之色,她迅速斂下眼皮,掩下異狀。
六小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會的,柔小姐不是說六小姐蠢笨,不可能發現的嗎?
「小姐此話何意?秋雨聽不明白,秋雨頻繁去素柔閣也是遵小姐吩咐,去打探消息的,絕無任何不良企圖。」秋雨猛然跪地,極力替自己辯解。
寧薇挑了挑眉,看了巧竹一眼。
巧竹會意,走到瓷缸中,選了一塊大大的冰塊,塞到秋雨手中。
見秋雨不明所以,巧竹笑道:「秋雨姐姐若是想說實話了,再放下冰塊吧,夏日酷熱,想必秋雨姐姐也想涼快涼快。」
說完又轉身對寧薇說道:「小姐說了這會子會,想來也是渴了,奴婢讓秋露端碗涼茶過來,可好?」
「還是你貼心。」寧薇笑著應了。
她差點把秋露給忘了,秋露雖說沒有和王雪柔接觸,但她膽小貪財,聽人慫恿在秋雲的涼茶里下了瀉藥,也得給她一個教訓才是。
原本寧薇沒有打算這麼快就收拾這兩人,但如今寧薇答應了太夫人,暫時不會為難王雪柔,即是如此,那她就要改變計劃了。
……
秋露端著涼茶來時,看見秋雨跪在地上,手裡握著一大塊冰塊,她的雙手已經凍得發紫,臉上的冷汗順著下巴滴落,樣子十分狼狽。
秋露嚇得心驚膽戰,端著涼茶的手一歪,涼茶盅掉在地上碎裂開來,裡頭的涼茶在地上肆意蔓延。
「你怎麼做事的?」巧竹喝道。
「奴婢有罪,求小姐饒命,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秋露慌忙跪下磕頭求饒,連自己的膝蓋跪在瓷盅碎片上也未曾察覺。
「你做了什麼事?要如此求饒?」
寧薇的語氣明明很平淡,卻壓得秋露透不過氣來,她不敢有任何隱瞞,將秋雨指使她,在秋雲的涼茶里下藥之事全數和盤托出。
「小姐,奴婢真的沒想到流星會去害少夫人,要是知道的話,奴婢絕對不敢下藥的。」
秋露不過是貪秋雨的銀子才為她辦事,根本不知道後果會那麼嚴重。
聽說流星已經被關進了死牢,她的家人也被發賣出府,秋露為此每日惴惴不安,吃不香睡不著,就怕寧薇查到事情和她有關,可是該來的終歸要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秋露悔不當初,無比憤恨自己的貪心。
寧薇任由秋露跪著沒有理會,將目光轉向秋雨。
冰塊寒涼,握一小會兒倒是無事,但握久了就會讓人生不如死,秋露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從涼爽到麻木,再到錐心刺痛,總覺得到了下一個呼吸,她的手掌便會寸寸碎裂成渣。
秋雨面上抽搐,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恐懼占據了她的全身。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哭喊著求饒,「小姐,是奴婢錯了,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不該聽信了王雪柔的唆擺,求求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錯了。」
「說吧,你是怎麼搭上王雪柔的?」寧薇瞥了一眼秋雨的手,沒有要她放下冰塊的意思。
秋雨強忍著痛楚,將前因後果詳細的說了一遍,不外乎是王雪柔威逼利誘,她自己心氣太高。
寧薇聽到秋雨的敘述,不可置信的問道:「你說王雪柔答應你,日後她嫁給了二哥,便讓二哥納你為妾?」
「是的。」秋雨哭得悽慘無比,她現在也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咯咯…」巧竹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姐,素柔閣那位是哪裡來的自信,見鬼了,二少爺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寧薇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王雪柔不著邊際隨意承諾,秋雨居然還真的相信了,實在是荒謬。
「巧竹,依本小姐看,秋雨如今只怕也不熱了,把冰塊放回去吧。」
「小姐,這等背主忘恩之人,千萬不能輕易饒過,她不是想做妾室麼,要不小姐你就給她指個好去處唄!」巧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小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讓秋雨膽顫心驚。
她壞笑的看了秋雨一眼,又繼續道:「聽說倒夜香的阿婆膝下有位公子,一直尚未娶妻,讓秋雨嫁過去也算一段良緣,小姐你說是吧?」
「哦?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年紀?若是年紀太小可不合適,秋雨生得貌美,本小姐也不能耽誤了她。」
寧薇饒有興致的和巧竹一唱一和。
巧竹捂嘴嘻嘻直笑,「年紀可不小呢!奴婢見過一次,約莫40來歲的模樣,雖說腦子不怎麼好使,好歹還是能說上幾句全乎話的。」
秋雨一聽這話,嚇得屁滾尿流。
巧竹說得是揚名錦州城的瘋子,那個瘋子腦子不好使,瘋瘋癲癲,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惹過幾次事之後,便被他老娘常年用鐵鏈鎖著,整天在家鬼哭狼嚎,驚擾四鄰。
錦州城裡的小孩若是不聽話,只要告訴他要把他送去夜香阿婆家,那小孩保准立馬規矩起來。
這樣的人別說嫁了,就是聽到她的名頭,都已經把秋雨嚇了個半死。
秋雨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
寧薇掃了秋雨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繼而看向秋露,「秋露貪財背主,拉下去笞二十,免了月銀,讓她去雜物房當差。」
含翠立刻喚來粗使婆子,把秋露拉了下去。
巧竹端來一碗水潑在秋雨臉上,秋雨被強行喚醒。
寧薇看著她微微一笑,「怎麼嚇成了這副模樣,本小姐和巧竹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若是你乖乖為本小姐做事,本小姐也就不會嚇你了,只可惜你眼光不好,大好前景在你面前你不要,偏偏棄明投暗,本小姐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寧薇撥弄著手指,漫不經心的輕聲說話。
秋雨立刻回過神來,她信誓旦旦的苦求不已,「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小姐給奴婢一個機會,奴婢以後都乖乖聽小姐的話,小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絕不敢再有二心。」
「哦?你說的話可能當真?」
「奴婢萬萬不敢欺騙小姐。」
「那好,巧竹,去房裡把本小姐準備的順心丸拿出來,給秋雨吃上一顆。」寧薇朝巧竹眨了眨眼。
傳聞順心丸是大戶人家用來控制下人的一種毒藥,服下這種毒藥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毒發一次,若是沒有及時服下解藥,便會毒發身亡。
『順心丸』的名字大戶人家的下人沒有不知道的,但是卻從未見過有人真的服用過。
寧薇自然沒有這種毒藥,她只不過是想嚇嚇秋雨,以免她再次背叛。
巧竹領會了寧薇的意思,從房裡出來後,手中多了一顆黑乎乎的『藥丸』。
快步走到秋雨的面前,捏開她的嘴巴,將『藥丸』丟進她的嘴裡,抬了抬她的下巴,強迫她咽了下去。
秋雨囫圇的吞下了『藥丸』,沒有嘗到味道,只是有土腥和中藥味從胃裡翻上來。
「好了,你先下去吧,以後每隔一段時間本小姐會給你一次解藥,不過,若是你不聽話…」
「秋雨不敢,秋雨不敢…」秋雨心驚膽戰的連道不敢。
看著秋雨踉蹌走遠,含翠湊到了寧薇身邊,神神秘秘的問道:「小姐,你什麼找來的順心丸呀?我怎麼不知道呢!」
寧薇和巧竹聽言,相視一笑。
含翠好奇得緊,磨了她們很久才得知,原來巧竹給秋雨吃的根本不是什麼『順心丸』,只是一團摻了傷藥粉的泥巴罷了。
那還是巧竹臨時從房裡的盆景中摳出的新鮮泥巴!
不過,不管是『順心丸』還是泥巴丸,只要秋雨心有畏懼,乖乖的替寧薇辦事,這就足夠了。
……
主僕三人吃了些點心,寧薇想起了趙婆子送給她的羊皮卷。
淨了手,寧薇從袖袋裡拿出羊皮卷,在桌面上攤開。
羊皮卷一看就是年代久遠之物,邊角已經由黃泛黑,羊皮卷上面的字,不知道是用何種材料寫成的,即使經歷了許多年,依然清晰明了。
『攬月步法』
『學成此步法,行如風,奔無影,神出鬼沒如幽靈鬼魅。』
寧薇勾唇一笑,喃喃自語:「希望是真的。」
繼續往下看,看到最後一句時,寧薇怒了!
這種步法居然還要配合鬼門的武功心法,若單單只學步法,成效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她一個閨閣女子,要去哪裡找鬼門的武功心法?
寧薇失望至極,垂頭喪氣的靠在椅背上。
「小姐,你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很高興嗎?」巧竹倒了一杯薄荷茶,遞給寧薇。
寧薇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抓起桌上的羊皮卷,給巧竹看,「還以為得了個寶,沒想到是個雞肋。」
巧竹莫名其妙的接過羊皮卷,看了又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手指放在羊皮卷上摩挲了一番,巧竹嘟囔道:「這卷羊皮卷好厚啊!難怪保存得這樣好。」
「羊皮卷不都是這樣厚的麼?」
含翠也湊過來,摸了一把,沒覺得和普通的羊皮卷有什麼不同。
巧竹向來對自己的手感很是自信,她搖頭道:「我沒跟著小姐之前,一直在書房做打掃,我確定,那裡的羊皮卷沒有這個厚。」
含翠無所謂的說道:「厚也沒用,這上面寫著要心法才厲害呢!」
隨後又安慰寧薇,「小姐,你想練輕功,可以讓老爺幫你去尋好的步法,你就別難過了。」
寧薇沒有理她,若有所思的從巧竹手裡拿過羊皮卷,摸了又摸。
「巧竹,你說這會不會是兩張羊皮卷?」
巧竹想了想,點點頭,「有可能。」
「要不咱們把他分開,看看黏住的那張上面有沒有心法?」
寧薇其實也只是想試試,並沒有抱太多希望,她前世為防私秘信件落入他人手中,也曾用過類似的手法。
她想,鬼門是一個江湖門派,必定也怕秘籍落入旁人手中,說不定也會用這樣的手法。
巧竹卻是不信,她道:「這麼寶貴的秘籍,人家怎麼會用那麼笨的方法?要是我的話,就把步法和心法分兩處藏起來,別人就算得到了一樣,也學不會。」
說完還捂嘴笑得像只狐狸。
寧薇:「…」
好吧,她承認這個方法有點笨!
不過,她還是想看看秘籍的主人,有沒有用這個笨方法。
寧薇拿出紙筆,將步法一字不落的抄錄一遍,又讓含翠去打了一盆水,將羊皮卷泡進水裡。
沒過多久,羊皮卷一分為二,巧竹把羊皮卷撈出來,鋪在桌上,看了看,有些失望的說道:「只有一頁有字,我就說這個方法人家不會用的。」
寧薇聽言,徹底失望了。
「等等!」
含翠突然出聲,仔細的看了看羊皮卷,驚喜的說道:「哇!字不一樣耶!」
寧薇立即瞪大了眼睛,湊過去仔細看了一遍,最終確定,這些字不是步法,而是心法!
羊皮卷之前的主人很狡猾,他故意用兩張羊皮卷合成一張,裡面那張是心法,外面這張是步法,泡過水之後,外面的步法會消失不見,而裡面的心法就現行了。
寧薇想,那人這樣算計,那會不會等會心法的字跡又會消失?
這樣想著,她連忙將心法抄錄在白紙之上。
果不其然,她才抄錄好沒多久,兩張羊皮卷上的字跡都消失了。
寧薇慶幸的拍了拍胸口,還好被她猜到了,不然她就徹底錯過這篇心法了。
她知道,那些字肯定是用兩種特殊的墨寫的。這種墨有一個共同性,那就是泡出水之後都會消散,只是消散的時間不一而已!
恰巧,她聽說過這種奇怪的墨,這也是她的幸運。
……
「寧二,你帶我在你府上逛逛唄,一直聽說寧府的風景美不勝收,好不容易來了,不觀賞觀賞算怎麼回事?」
傅卓朗將胳膊搭在寧浩焱肩膀上,攛掇著他帶自己游寧府。
「少來,」寧浩焱不吃這套,揮開他的胳膊,跳到一邊,指著他的鼻子,嚷道:「你那點小心思還想瞞過本少?」
「寧二,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看看風景,咱們待在你院子裡也悶了不是?」
傅卓朗咧開嘴笑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真誠得不得了。
寧浩焱搖搖頭,堅決不應,「你嫌悶就回京城去,又沒人讓你來。」
「哼!」傅卓朗收起笑容,滿臉控訴,「寧老二,你這樣還算兄弟嗎?說好的有福同享呢?讓你帶我去府里逛逛,還推三阻四,你也忒小氣了。」
寧浩焱聽了這一番話,頓時火冒三丈。
「傅老二,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你就是想去找我六妹,是也不是?」
「我知道我六妹長得俊,那你也不能就這樣惦記上了呀!我六妹可還小著呢,她不懂事,要是被你花言巧語拐跑了可怎麼好?」
「…」一番話說得傅卓朗目瞪口呆。
他乾咳了兩聲,小聲嘀咕道:「要是能拐跑就好了。」
「你說什麼!」
「傅老二,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想去找我六妹啊?沒門…」
「…」傅卓朗無奈的摸了摸腦袋,湊到寧浩焱身邊,討好的說道:「寧二,你別生氣呀,我只是想和薇兒妹妹交個朋友,沒有別的意思,她現在還小,我就算有什麼心思,也要再等兩年不是?」
「好哇!被我說中了吧,你就是對我六妹起了心思。」寧浩焱一臉『原來你是這種人』的表情。
傅卓朗無語了。
見過護妹的,沒見過這樣護妹的!
他泄氣的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無精打采。
畢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寧浩焱見他這樣喪氣,又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一些,他鬱悶的拍了拍頭,「我說傅二,你能不能不要像個小姑娘似的。」
「別理我,我現在沒力氣說話。」傅卓朗垂下眼皮,不願搭理寧浩焱。
「…」寧浩磊跳了起來,「嘿!你還來勁了是吧?」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所有所思的說道:「哎,我還真有點想回京了,不知道小辣椒怎麼樣了?前些日子我娘還說要我和她定親呢!」
寧浩磊聽言,立刻安靜了下來,湊過來有些焦急問道:「你是蒙我的吧?小辣椒才15,不會這麼快定親的,對吧?」
他們說的小辣椒是傅卓朗的表妹,因為性子潑辣,所以有了『小辣椒』這個外號。
寧浩磊在京中求學期間,通過傅卓朗認識了,他一向和小辣椒以哥們相交,不過見他這麼緊張『小辣椒』的婚事,倒不像只把人家姑娘當成兄弟。
傅卓朗得意的笑了,「小辣椒是我的表妹,嫁給我也是理所應當的。再說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們寧家一樣,閨女滿16了才相看人家。」
「什麼叫理所應當?你剛才還惦記我六妹呢!」寧浩焱激動得噴了傅卓朗一臉口水,「傅二,你這個花心大蘿蔔,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就舉起了拳頭。
……
「二哥,你們在做什麼?」
寧薇走進寧浩焱的洪武堂,好奇的打量著寧浩焱和傅卓朗。
其實她更多的是在看傅卓朗,看到此時活力非常的傅卓朗,寧薇心中的陰霾盡去。
過去的終究過去了,前世的悲劇寧薇不想再為它傷懷,她如今要做的是珍惜今生。
「六妹,你怎麼來了?」寧浩焱看見寧薇進來,立刻收起了拳頭,給了傅卓朗一個『今天就放過你』的眼神。
傅卓朗覺得寧浩焱與他離得太近了,一把將他推開,快步走到寧薇的面前,「薇兒妹妹,你是來看我的嗎?」
「起開。」
寧浩焱一把拽住傅卓朗後頸的衣襟,將他拉離寧薇身邊,然後像只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把寧薇護在身後。
「二哥…」寧薇拉了拉寧浩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鬧了。
「六妹你別說話,」寧浩焱頭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目光始終死死的盯著傅卓朗,「傅老二,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傅卓朗此時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說要和小辣椒定親,只是為了刺激寧浩焱,順便以這個為條件,讓他帶自己去見見寧薇,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
「真是怕了你了,」傅卓朗鬱悶的解釋道:「我騙你的呢,真話假話你都不會分嗎?」
寧浩焱聽言,立刻明白自己被涮了,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二哥,傅二哥你們在說什麼呢?」寧薇一頭霧水。
傅卓朗再度湊上來想要解釋給寧薇聽,寧浩焱立刻岔開話題,不想寧薇知道他的糗事,「六妹呀,你怎麼招呼不打就自己跑過來了?」
寧薇狡黠一笑,笑道:「妹妹有好東西要與二哥分享。」
寧浩焱一聽說有好東西,立刻來了興致,「是什麼好東西呀?拿出來看看,吃的麼?」
「二哥你怎麼就知道吃,也不怕傅二哥笑話。」
「有什麼好怕的,傅二又不是外人。」
傅卓朗輕哼了一聲,剛才要打人的時候怎麼不說他不是外人?
寧薇從袖口掏出先前抄錄好的攬月步法秘籍,遞給寧浩焱。
傅卓朗立刻湊到寧浩焱身邊,兩個人頭挨著頭,仔細的翻看。
「薇兒妹妹,你這個是輕功步法?」傅卓朗率先抬起頭,問向寧薇。
「嗯,」寧薇點點頭,「聽說這是江湖門派鬼門的輕功步法,是數一數二的輕功,所以我就拿來給二哥看看,如果有興趣的話,大家一起學也有個伴。」
寧薇的確是想要寧浩焱也一起學攬月步法,畢竟他日後從武,學一門輕功對他有很大的好處。
不止是寧浩焱,寧薇還希望其餘的幾個兄弟姐妹也一起學習輕功。
昨日看見傅卓朗後,又把傅卓朗也算了進去。
鬼門中人若是知道,有朝一日他們的絕世步法會被寧薇傳播開來,不知會做何想?
寧浩焱和傅卓朗之所以能成為莫逆之交,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們都是喜愛練武之人。
他們所練的武功,都是大開大合適用在戰場上的武功,若是和江湖高手單打獨鬥,他們不一定能贏。但用在戰場上廝殺卻是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他們雖然很少接觸到江湖上的武功,卻不代表他們對攬月步法沒有興趣。
恰恰相反,他們對攬月步法很有興趣,恨不得現在就立刻開始練習。
傅卓朗也想要學習這門步法,卻又不好意思開口,只得站在那裡躊躇不已。
寧薇看透他了的心思,卻沒有開口,假裝不知,眼睛不眨的望著寧浩焱。
寧浩焱向來後知後覺,半響沒聽到有人說話,抬起頭才看見傅卓朗的表情,立即明白了他也想要學習這種步法。
「傅二,你看我六妹對我多好,有好東西第一個不會忘記我,哈哈。」寧浩焱得意到不行。
傅卓朗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沒有說話,他的確很羨慕寧浩焱,但是他才不會開口求呢!
寧浩焱壞笑不已,湊到傅卓朗耳邊道:「傅二,你想不想學啊?」
「想。」傅卓朗一時嘴快。
「你要是答應我不要打我六妹的主意我就讓你學,怎麼樣?」
「好。」傅卓朗滿口答應,隨後又對寧薇說道:「薇兒妹妹,咱們已經是朋友了對吧?」
寧薇笑眯眯的點點頭,「當然啦。」
一輩子都是,寧薇在心裡默默的加了一句。
原本寧浩焱見他說好,還在竊喜之中,沒想到他又…寧浩焱無奈極了。
有了寧薇的認同,寧浩焱也沒有再為難傅卓朗,他們三個湊到了一起,約好每天去廣康院練習步法。
去廣康院練習輕功是寧薇提議的,她無非是想趁著練習輕功多陪陪寧浩鑫,寧浩焱和傅卓朗自然不會反對,三人就這樣一拍即合。
……
有了寧薇的靈氣滋養,寧浩鑫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加健康,只是他的身量單薄,旁人看不大出來,不過他如今的胃口愈發的好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如正常人一樣了。
寧浩鑫痊癒的速度實在太過驚人,他如今已經不敢讓別人把脈了,特別是像孫白這樣曾經為他把過脈的人。
只是孫白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為了探聽寧浩鑫的秘密,他每日都會前來請脈,雖然寧浩鑫已經許久不讓他把脈了,他還是每天風雨不改的過來。
孫白明里暗裡試探,讓寧浩鑫頭疼不已。
原本寧浩鑫以為孫白是因為痴迷醫術,才會揪住不放,後來他愈發不確定自己這個想法是否正確,開始懷疑起孫白的意圖。
寧家男丁每個人都有幾個心腹之人,這些人是他們自己從小就開始培養的,每一個都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寧浩鑫雖然體弱多病,卻也不例外。
是以寧浩鑫派人將孫白仔細的調查了一番。
這天,孫白又來了,詢問了一大堆寧浩鑫的情況,正想離開之時,寧浩鑫叫住了他。
「孫大夫請留步。」
寧浩鑫每次見孫白都是應付了事,突然叫住孫白,讓他很是詫異。
「孫大夫請坐。」寧浩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孫白沒有拒絕,有些莫名其妙的在寧浩鑫對面坐下,「寧四少爺今日這是?」
寧浩鑫笑了笑,從桌上的茶盤裡拿了一個乾淨的茶杯,又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到孫白面前,「孫大夫喝茶。」
「…」孫白不自在的伸手扶住茶杯,「寧四少爺有話直說便可。」
寧浩鑫垂眸,沒有理會,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孫大夫在錦州賢醫之名遠揚,不知孫大夫家中有幾口人?」
孫白皺了皺眉,雖不明白他問這些是何意,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孫某爹娘早逝,如今只剩下家妹與孫某相依為命。」
「早幾天無意中聽聞,說是孫大夫之妹身體不佳,不知可有此事?」寧浩鑫抬眸看向孫白。
說起自己的妹妹,孫白的眉頭皺得更緊,端起茶杯,囫圇喝了一口,「此事不假。」
「想必以孫大夫的醫術,為令妹調理身子必然不在話下。」
孫白聽了這話,扯了扯嘴角,笑得極其勉強,「寧四少爺說笑了,孫某醫術有限,無法治好家妹的頑疾,寧四少爺若是無事,孫某就先告辭了。」
這還是孫白第一次急著想要告辭,看來他很不願意和旁人提起他的妹妹。
「孫大夫這麼急做什麼?本少還有話未說完呢。」寧浩鑫再次將他留下,「孫大夫一直對本少的情況如此關心,到底是為何?不妨坦白相告,或許本少能幫上你也說不定。」
孫白一怔,旋即將目光轉向寧浩鑫,「寧四少爺真的願意幫我?」
寧浩鑫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能幫自然會幫。」
孫白臉上閃過一絲欣喜,「想必寧四少爺已經知道了,孫某家妹彩兒,自小身患頑疾,孫某學醫有大半是為了治好家妹,只可惜孫某天資有限,縱然如今得了些虛名,卻還是對家妹之頑疾無可奈何。」
他抬眸看了寧浩鑫一眼,繼續道:「四少爺可否告訴孫某,你的病到底是為何有如此大的起色?」
「依你看呢?」寧浩鑫面帶微笑的問道。
孫白低頭想了想,道:「蘇某認為,替四少爺治病之人必定是個高人。」
說完便一直留意著寧浩鑫的表情。
只可惜寧浩鑫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他嘴角依然噙著笑意。
「孫大夫所說不錯,的確有高人為本少治病。」
「不知四少爺可否替孫某引薦那位高人?」證實了心中想法,孫白立即開口詢問。
寧浩鑫放下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無奈的搖了搖頭,「高人總是高來高去,即便是我,想要見他一面也很難,孫某實在不敢妄言。」
「四少爺,」孫白心急如焚,起身走到寧浩鑫邊上,就要跪下。
雖說男子膝下有黃金,可在他看來,什麼都沒有他妹妹彩兒重要。
只可惜,不止是他有妹妹,寧浩鑫也有妹妹,他們都想要保護自己的妹妹。
「且慢,」寧浩鑫喝住孫白,「孫大夫切莫如此,實話告訴你吧,那位高人給我治病之後,留下一些藥就離開了。」
看了看孫白失望的表情,又道:「不過,他說過一年之內,他還會回來看本少恢復得如何,看在孫大夫愛妹心切的份上,本少可以答應孫大夫替你求求他,到時他願不願意出手,就看孫大夫的運氣了。」
說到這裡,寧浩鑫話鋒一轉,「不過,本少如此替孫大夫周旋,孫大夫要如何報答本少?」
孫大夫聽了他的話欣喜若狂,但理智尚在,明白寧浩鑫肯定有所圖,只是不明白他有什麼可以讓寧家人圖謀的。
「四少爺想要孫某如何報答?」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寧浩鑫笑了笑,小鹿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孫大夫師出原太醫院院判徐太醫,可對?」
「不錯。」孫白沒有隱瞞。
「本少替你求高人出手,你將本少引薦給徐太醫,如何?」
「四少爺這是?」
「孫大夫無需多心,本少只不過是想學醫罷了。」
孫白聽了這話,低頭想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說出心中的決定,「此事孫某應下了,不過孫某有言在先,師傅他老人家從不輕易收徒,四少爺還需有準備才好。」
「你放心,你只需幫本少引薦,其餘的事本少自有打算。」
寧浩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來他勢在必行。
他有學醫的想法,是經過多番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
在他看來,寧府有父親,大哥從文,二哥從武,而他因為前些年多病,從來沒有替寧家做過什麼,如今他的身體即將痊癒,他沒有多大的理想,只想一生護住寧薇,從而護住寧家。
……
解決了一件大事,寧浩鑫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一個人留在屋裡活動手腳,甘草突然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
「四少爺,二少爺,六小姐,傅二少爺,他們來看你了。」
「四弟,二哥來陪你了。」甘草的話剛落音,寧浩焱的大嗓門就到了。
「四哥。」隨後是寧薇輕靈的聲音。
「寧四。」這個是傅卓朗,他與寧浩鑫是第一次見面,說話語氣卻一點也不會顯得陌生。
寧浩鑫沒少從寧浩焱口中聽說過傅卓朗的名字,交談了幾句之後頗有好感。
三人道明了來意,便拉著寧浩鑫出了房。
廣康院裡,綠樹成蔭,二個少年和一個少女在樹蔭下,活動著手腳,為練習步法做準備。
還有一個較為瘦弱的少年,坐在大樹底下,時不時的沖他們大聲說著什麼。
夏日陽光炙熱耀眼,他們幾個臉龐都冒出了汗水,只是他們的心情都格外好,時不時有笑語從他們口中傳出。
在許多年後,他們四個還會經常想起此時此刻。
這時的他們青春年少,一起練功,一起戲耍,一起度過了一段最為輕鬆快樂的時光。
這些天寧薇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鬱結,也放下了手頭上的事,輕鬆的與哥哥們一起學習步法,當然也沒有忘記偷偷的給他們渡上一些靈氣。
許是日子過得太過愜意,她甚至快要忘記了,弄月樓里還有一個女子日夜盼著她再次到訪。
……
一家偏僻小客棧的客房裡,飄絮和杜鵑正襟危坐。
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們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
終於,杜鵑忍不住出聲了,「那位小公子真的會來嗎?他不會是騙你的吧?」
「不會的,他沒有必要騙我,若是騙我,利用完之後便無需再托人來約我相見了。」
飄絮面上雖有急色,心中卻也有著幾分篤定。
王卜修被打之後,便再也沒有在錦州城出現,飄絮已經猜出了他的下場。
不管他的下場如何悽慘,飄絮都覺得他應有此報!
抬眸看了杜鵑一眼,飄絮臉上出現一絲難色,今天寧薇派人相約,她本不該帶上杜鵑的,只是…
哎!不管了,若是不成就算了吧!
左不過自己已經是一具殘軀,就算那位小公子替自己贖身,也不過是浪費銀錢而已!
寧薇一身男裝來到客房。
看見不止飄絮一人,面上閃過一絲疑惑,隨後又恢復了正常。
她邁著闊步走到桌邊坐下,從容的揮了揮衣袖,遞給飄絮一枚藥丸,「吃下吧,對你的病有益。」
飄絮猶豫了一下,接過藥丸,就著茶水吞了下去。
從寧薇進房起,杜鵑便一直有意無意的打量著寧薇。
這位公子比她想像的還要年幼,面色微黃,五官極為精緻,一雙眸子烏黑髮亮,如深山古潭一眼看不見底。
她雖然刻意讓自己顯得粗魯,但杜鵑卻看出來了她身份必然矜貴。
杜鵑在錦州城賣笑多年,自問對錦州城的貴家公子都知道一二,卻是未曾聽聞說過這位小公子。
該不會是京城來的貴人吧?
這個想法從杜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寧薇自然察覺了杜鵑對她的打量,她狀似無意的瞥了杜鵑一眼。
杜鵑收到了她的警告,立刻收回了眼神,低下了頭。
「小公子,這位是飄絮院裡的姐妹,她叫杜鵑,是弄月樓如今的花魁。」飄絮察覺了異狀,立刻起身把飄絮介紹給寧薇。
寧薇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繼而對一旁的含翠道:「屋子裡有些悶,去把窗戶打開。」
含翠沒有說話,徑直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她倒不是不願說話,只是她裝不了男聲,害怕泄露了女子的身份,所以從進門開始便一言不發。
窗外的景致不錯,層層疊疊的大樹,枝葉茂盛,寧薇收回看著窗外的目光看向飄絮,沉聲道:「我答應你會讓孫白孫大夫來給你看病,只是為了讓你寬心。」
「飄絮明白,」飄絮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望著寧薇繼續道:「飄絮自知無可挽救,只是飄絮想問小公子,小公子當初說的,會為飄絮贖身的話還作不作數?」
「自然作數。」寧薇從袖口掏出幾張銀票,放到桌上推到飄絮面前。
飄絮臉上閃過喜色,將銀票拿起,在手中握了片刻,便遞給了杜鵑。
寧薇心生不解,「這是?」
飄絮笑了笑,解釋道:「飄絮自知命不久矣,與其浪費這些銀兩,還不如給有用之人。」
「你和這位姑娘是至交?」寧薇皺了皺眉頭。
飄絮和杜鵑對視一眼,淡淡一笑,轉而對寧薇說道:「不瞞小公子,在此之前,我倆還是對手,只是這一次要不是杜鵑心慈,飄絮早已命喪黃泉。」
「雖說賤名一條,無所畏懼,但是因王卜修那樣的人而死,實在不值當,飄絮寧願病死,也不願死在因他而死。」
飄絮設局害了王卜修,老鴇子不能容她。
杜鵑只是從老鴇手中保下了飄絮,沒想到她會將贖身的銀兩全部送給自己,她還以為飄絮拉她來,只是為了有人相陪。
杜鵑傻愣愣的看著手中的銀票,心情無比複雜。
說實在的,她救飄絮只不過是一念善意,卻怎麼也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珍貴的饋贈。
「飄絮…」
杜鵑的眼淚猝不及防的滾落,漂泊多年無所依歸的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溫暖。
寧薇看著她們兩個,心中有所觸動。
世上真情無處不在,即便是兩個淪落風塵的女子,她們也有至真至誠的一面,比起那些外表光鮮,內里敗絮的名門子弟,她們更加可愛。
寧薇看著杜鵑緩緩開口:「這些銀票是給飄絮贖身和以後生活的,雖然不少,給你贖身也是夠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只是你如今是花魁,只怕不是有銀子就能解決的吧?」
寧薇所說不假,花魁是青樓的搖錢樹,沒有榨乾她的價值,弄月樓是不可能放她離開的。
杜鵑聽到這話沒有意外,她心中已有了決定。
她揚起頭,對飄絮微微一笑,「飄絮,這輩子你就是我的姐姐,以後的路不論怎樣崎嶇,我都願與你一同走下去。」
不等飄絮回答,杜鵑抬手,飛快的拔下頭上的金簪,咬了咬牙,使勁往臉上一划。
『叮噹』一聲輕響,芙蓉金簪墜地。
杜鵑白皙的右臉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血無聲的滴落,隱入她輕薄的衣衫,艷紅色的衣裳又添了幾分絢爛的色彩。
屋裡的人都看傻了。
誰能想到,她會有如此勇氣?
……
寧薇面向窗外站在窗口,悄悄的將手抬起。
飄絮此時用手帕按著杜鵑臉上的傷口,兩人抱頭痛哭。
哭她們的悽慘命運,哭自己無能無力。
哭聲太過悲切,聞者傷心,含翠悄悄的撇開頭,無聲的抹著眼淚。
小姐說的沒有錯,青樓女子其實真的很可憐。
寧薇緩緩轉過身,將手中的靈氣悄無聲息的傳到飄絮體內。
傳完靈氣,她走到之前坐過的凳子上坐下,「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飄絮和杜鵑聽言,哭得愈發凶了。
有什麼打算?
她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有什麼打算?
她們一心離開弄月樓,現在這個願望快要實現了,可是望一眼前路,依然兩眼茫茫。
「夠了,」寧薇的聲音陡然凌厲,她頗具威嚴的掃了兩女一眼,「哭能解決問題?還是你們以為哭死在這裡,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飄絮身形一顫,率先止住了哭聲,她哽咽道:「除了哭,我們如今實在沒有好的去處。」
不是沒有好的去處,是根本沒有去處。
寧薇撫了撫衣袖,沉聲道:「本公子如今手下正缺人手,你們可願意效忠於本公子?」
聽到這話,飄絮和杜鵑齊齊抬頭看向寧薇,眼神里有不解,也有詢問。
「方才我給你吃的藥丸,再有幾顆,你的病便會痊癒。」寧薇的話打消了飄絮心中的顧慮。
她雖然不確定這樣的病是否真的能治好,但是她相信寧薇,她也不明白不過是第二次見面,為何寧薇會讓她深信不疑。
也許是寧薇在她絕望之時,給了她一線希望,也有可能是寧薇天生就有種讓人信服的氣質。
「只要小公子不嫌棄,飄絮願意效忠小公子。」
飄絮起身跪倒在寧薇旁邊,杜鵑愣了片刻,也跪在了她的旁邊,「只要公子給杜鵑一口飯吃,讓杜鵑不必再倚樓賣笑,公子哪怕要杜鵑殺人放火,也在所不辭!」
飄絮是個聰明女子,但她的心性過於軟弱善良,而杜鵑恰巧相反,她沒有多少心機,性情卻堅韌非常,她對自己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何況是對他人?
若是單單只有其中一人,寧薇並不看好,但若是兩人攜手,就不一樣了。
她相信,他日這兩人必會成為她手中的得力幹將。
寧薇抬了抬手,示意她們起身,威嚴的掃了她們一眼,「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的人了,你們儘快為自己贖身,贖身後就住在這裡,等到飄絮的身體痊癒之後,我自會指派任務給你們。」
「對了,以後就稱呼我為公子。」
寧薇果斷的將『小』字給去掉了。
飄絮和杜鵑對視一眼,齊聲道:「飄絮(杜鵑)謹遵公子命令。」
……
寧薇收服飄絮和杜鵑之時,錦州府衙迎來了一個尊貴非常的客人。
知府寧昌興得到消息,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公務火速迎了出來。
府衙門口站著一位姿態悠閒,將眾人目光齊聚一身的男子。
他背對著府衙大門而立,著一身黑雲騰蛟纏邊紫袍,頭頂黑玉簇金寶冠,腳踏疊雲蟒靴,身份不難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