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辯論
2024-05-03 03:12:39
作者: 暖陽
謝雲鈺和南宮皓月扶著謝逸昕剛回鳳鳴書院,便見書院門口圍著一群人,正站在那兒指指點點,她們本不欲理會,可突然有女學子跑過來,一臉難以置信道:「夫子,夫子,這事是真的嗎?」
謝雲鈺一頭霧水,不知她所指的是什麼,只得皺眉扶著謝逸昕靠近了那公告處,只見書院的院牆上,正貼著一張大紅紙,大家人正圍著那兒議論紛紛呢。
湊近了,謝雲鈺才看清那紙上的內容,她驀然的瞪大了眼,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那紅紙上通告道:近日發現有紅鸞院的女學子與青山院那邊的男學子在書院重地內勾勾搭搭,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響,因此,特得鳳陽書院山長之令,勒令青山院的學子們不得靠近紅鸞院,哪怕是夫子也不行,從今往後,紅鸞院與青山院各自為界,望眾學子好自為之。
這,這肯定是謝天明的主意,就在早上,謝天明剛剛提過,說要讓青山院與紅鸞院不得往來的事情,謝雲鈺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記在了心裡,還貼出了布告,這不就暗指她不許與王遜之走得太近,更要讓自己的門下學子謹記男女之防嗎?
王遜之在紅鸞院有課,自己也在青山院有課,兩人各教所長沒什麼不對,可這布告一出,是說日後他們都不得越界了?
謝雲鈺越想越惱,自己已經吃夠了這性別為女的虧,怎可讓自己門下的女學子們與自己一般,就因為身為女子,而局限於一隅之地,不能光明正大以女子之身做任何事,因為這一紙布告而圈定了路,若是這般,興辦女學還有何意義?
謝逸昕看了亦是很生氣,他看了一眼謝雲鈺的臉色,對她道:「姐姐,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爭取你自己的權益。」
謝雲鈺看著他眼底的火熱,認真的點了點頭。
不管任何時候,在謝家抑或是當初在興和鎮,還是現在的鳳鳴書院,這一路有謝逸昕一直在支持她維護她就夠了,不管別人怎麼想,在這一刻,謝逸昕竟不顧父子情誼也要支持她,就讓她感動。
南宮皓月不知謝雲鈺姐弟與謝天明的關係,她莫名其妙的看著謝逸昕說完這句話後謝雲鈺微紅的眼,只見謝雲鈺認真又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的朝書院內商量大事的會議大堂走去。
南宮皓月疑惑道:「她這是怎麼了。」
謝逸昕嘆了口氣,道:「她是在為自己心裡的希望爭取權益,不過這恐怕是一場註定受傷的硬仗。」
在此之前,哪怕他們說到斷絕父女關係,可關係雖僵但也相安無事,現在,不止是要撕破臉,而是要和他對上了!
謝逸昕怎能不嘆氣,他的姐姐是徹底回不去謝家了,若是如此能讓她開心倒也好了,可謝天明卻步步緊逼,將謝雲鈺月推越遠,可他卻什麼也做不了,還只能在一旁看著,任由事態發展下去。
謝雲鈺到了會議堂,她靜靜的找了個位置坐下後,思考了一會兒,便傳喚了侍立在門口的門童,對他道:「去將謝山長和眾位夫子請來。」
門童領命而去,謝雲鈺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可能是在惋惜自己與謝天明父女情分盡了後,還要弄到撕破臉面的地步吧。
不一會兒,夫子們還有各位助教都逐一到齊了,王遜之看著謝雲鈺陰鬱的臉色,不禁有些擔憂,他小聲道:「敏秋,怎麼了?」
謝雲鈺皺了皺眉,道:「無事,一會兒只管順著我的話說便好。」
王遜之點點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眼見著人都來齊了,夫子之間已經開始竊竊私語,都不明白謝雲鈺將他們叫來是為了什麼。
當然,謝天明隱隱猜到了,他坐在那兒自然是板著臉順帶對謝雲鈺吹鬍子瞪眼。
謝雲鈺讓眾人討論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聲音鏗鏘有力道:「眾位,我請眾位來,主要是想申明一下,我不同意書院門口布告上的意見!」
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一大波反響,最先不悅的自然是謝天明,他拍案而起道:「荒唐,堂堂夫子,豈有朝令夕改之理,再說了,這是本山長親自下的布告,豈容你說改就改?」
謝雲鈺毫不退縮的看著謝天明,道:「山長,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下錯了布告也沒什麼,大不了再下一次便是了,這布告上的內容本就十分不人道,也不合理,為何會有這樣的布告出來,我倒是想問問大家,憑什麼讓男女學院各自為界,這麼做究竟有何意義?」
立刻有支持謝天明的夫子跳出來,道:「謝夫子此言差矣,自古男女授受不親,女子更是不可在人前隨意拋頭露面,否則就是不守禮教,我覺得山長這布告下得沒有什麼不對。」
謝雲鈺勾了勾唇,冷笑道:「是嗎?可自古也沒有女學,皇后娘娘興辦女學的目的是什麼?我想眾位還沒搞明白,她是希望女子一樣有機會能入學堂讀書習字,能吟詩作賦,能彰顯我大楚人才濟濟,既然皇上都下令可與外邦互通有無了,咱們這小書院反而故步自封,豈不可笑?」
謝雲鈺這話,立刻有人覺得是詭辯,他們本對謝雲鈺小小年紀就做夫子有意見,眼下不免語氣也酸溜溜道:「謝夫子此言差矣,皇上治國之策豈容我等妄議?在這鳳鳴書院中,山長才是說話作數的人吧,可謝夫子卻叫了這麼多人前來公然提出抗議山長的話來,我倒想問問謝夫子,你這麼做,可有將長輩放在眼中?」
謝雲鈺目光灼灼的看著謝天明道:「《十三經註疏》中有注云『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既然先人都說長輩做錯了,昨晚輩的就該提出,何來不放在眼中之說?」
沒想到謝雲鈺會藉此機會暗指自己每每誤解她之事,謝天明的臉頓時青白交替,可他一向自傲慣了,怎麼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會的只是惱羞成怒罷了。
謝天明道:「行,你能言善辯,只是謝夫子,你現在已經是夫子了,還請下次說話之前慎重考慮,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謝夫子的心中該有個掂量才是。」
謝雲鈺一點兒也不懼,道:「那麼敢問山長,何為夫子之道?」
謝天明道:「自然是為人師表,作為學子模範了。」
謝雲鈺微微點頭,道:「不錯,可作為夫子,除了為人師表外,為學子們表率外,夫子還要具有高超的德行、持重、明達、和善,同時又要經常莊重、安適、和藹與學子溝通,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夫子,眾位覺得我說的可對?」
眾人被謝雲鈺這番話堵得無話可說,可還是有人不服氣道:「你說的是夫子之道,與布告何干?」
謝雲鈺道:「布告有言,青山院的學子不得進入紅鸞院,那他們又當如何互相進步?我身為夫子,無法替學子們出頭說出她們的意願,無法做到明達,豈不有違夫子之道?再者,天下學問人人平等,我實在不解,為何偏偏要因這男女之防設限,女學子不該一樣享受同等教育嗎?」
謝雲鈺據理力爭,說的並無錯處,卻還是有人不服道:「就算如此,可布告以下,夫子更當言而有信,豈有收回之理?」
「可這不公正的布告本就是個失誤,自當收回,咱們作為夫子的,不都應當有一顆一視同仁之心嗎?眾位切莫害怕丟了面子而將錯就錯啊。」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許多人的不滿,在座的都是自詡德高望重之輩,豈能承認這布告有何不妥之處?更何況這布告出自作為鳳鳴書院的山長謝天明之手,誰敢說什麼?
也就是謝雲鈺這個傻的,敢跳出來公然挑戰謝天明,只是,她跳出來便跳出來了,為何拉上眾人一起跟她做這事?這不是得罪謝天明嗎?
謝天明聽了,道:「謝夫子請慎言,切莫將眾夫子的顏面事做兒戲!」
謝雲鈺突然語氣一急,氣道:「顏面顏面!難道你們眼中只有顏面嗎?卻不落到實處的為學子們想一想。顏面真的比這些都重要?」
謝天命沉聲道,「謝夫子!」
謝雲鈺垂眸,隱去眼中的受傷,低著頭道:「眾位捫心自問,因為面子,你們做錯了多少事而不敢承認?如果今日,你們也覺得這布告是對的,我無話可說,至少我為紅鸞院爭取了,我無愧於心。」
說完,頹然的坐在那兒,對人性感到無力。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想違心說布告對,也不想說謝天明錯了。
王遜之率先站起來,道:「謝夫子所言有理,紅鸞院的學子亦是學子,咱們得一視同仁。既然有女學子,怎麼可能完全隔離?難道膳堂,書庫,外頭的亭台軒榭全都要分男女席?」
這麼一反問,便有個高顎骨尖嘴薄舌的精瘦男子站了起來,不服道:「王夫子此言差矣,就算是咱們自家的後院,都要分前院後院呢,為何書院卻可男女通入?保不齊有學子私相授受。到時豈不是敗壞門風,那書院成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