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茶

  「太子的婚事，兒子自有安排，太后盡可放心。」

  皇帝捋著鬍鬚，雙目圓瞪卻微笑說道。

  「可是我朝有......」太后提高聲調。

  皇帝打斷太后說話，「初兒，還不謝謝你皇祖母關心！」

  「孫兒謝皇祖母關心，謝父皇信任。」

  雲初舟起身走到殿前，向皇帝和太后跪拜道。

  「國師，太子長大了，以後你我肩上的擔子就輕了。」

  皇帝衝著鶴太淵高高舉起酒杯。

  「陛下英明，太子得天庇佑，定能統領天下，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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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太淵端起酒杯爽朗一笑，一飲而盡。鶴太淵笑的越爽朗，我心裡越發慌。

  他真的會同意放權嗎？我不信。

  更重要的是，雲初舟真的準備好了嗎？

  樂驍塵亦是滿面春風，皇帝封了他忠勇侯爵位，官至一品。

  這頓慶功宴，吃得滿朝文武心裡沉甸甸的。這朝堂之上，恐怕要變天了。

  現在就攤牌，是不是有點冒險。我看著雲初舟，臉上帶著一絲擔憂。

  雲初舟沖我微微一笑。他一身紫金蟒袍，氣定神閒，一副俾睨天下的樣子。

  太后欲言又止，她身後站著的那名高大威武的大太監，似乎用手輕輕碰了一下太后。

  太后身體微微一顫，不再說話。

  京師內錦衣衛的數量越來越多。

  據說每日上朝時，朝堂上也站滿了錦衣衛，大臣們惶惶恐恐不敢進言，也不再拉幫結派，私下聚會。

  宮裡隨處可以見到身穿黑色錦服、腰間配著玉牌之人。無論是朝堂上的百官，還是後宮的妃子，都安分了許多。

  如今的氣氛既詭異，又有些太平盛世的安穩。

  鶴太淵那方的勢力，似乎暫時沉寂了。

  雲初舟和丞相安伯偱聯手，分化了不少鶴太淵陣營中的官員。雲初舟和鶴太淵之間，在開展一場悄無聲息的博弈。雖然表面上雲淡風輕，私下裡已經刀光劍影。

  那次慶功宴之後的第二日，江南傳來消息，我和長姐的父親靖安侯爺突染重疾。

  皇帝特下詔書，讓我長姐帶著汐兒即刻回靖安侯府省親。

  說是念及靖安侯膝下子嗣稀薄，長姐作為侯府嫡長女，應前去靖安侯身側侍疾盡孝，待靖安侯徹底痊癒再返回京師。

  表面上是皇恩浩蕩，皇帝體貼朝中老臣。實際上，是雲初舟枕戈待旦，準備要對付鶴太淵了。

  雲初舟將長姐送走的這一步，我不得不更加肯定，雲初舟非常清楚我的身份。

  他知道我是靖安侯府的庶女，知道我和長姐的關係，也知道我非常在意長姐和汐兒，絕不願意讓她們身處危險之中。

  所以，雲初舟才費此周折，先行將長姐和汐兒送回靖安侯府。

  那他應該也知道，國師編造的「天降聖女」這場騙局。

  我唯一不確定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和鶴太淵那段不堪的過往，以及我失去的那個孩子。

  或者說，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月明星稀，轉眼已進臘月。

  夜晚，我正準備更換衾衣入睡，錦若神神秘秘地來找我。

  「娘娘，太子爺，說讓您，去院子裡。」

  她氣喘吁吁的，似乎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這麼晚？去院子裡做什麼？」

  我眉心微蹙，心想這小子白天日日不見蹤影，大晚上的搞什麼？

  「找您賞花賞月。」

  「賞月？」

  我心裡思忖著，今日是臘月初七，又不是滿月，有何可賞的？

  走到院子裡，只見雲初舟披著黑色裘皮大麾，站在月光之下。

  他身後，是一樹一樹，開得正盛的晚茶花。

  我停下腳步，眼眶瞬間有些濕潤。

  臘月初七，是我真正的生辰之日。這晚茶花，是江南才有的樹種。

  小時候我極愛這晚茶花，靖安侯府中種了許多。我那時常常在這樹下玩耍，也同母親一起，在樹下看過月亮，聽她唱過歌謠。

  我的眼淚，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掉落下來。

  除了長姐或者靖安侯府中之人，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生辰。

  雲初舟是如何知道的？

  還是說，他什麼都知道。

  他在用這個方式，默默為我慶祝生辰。

  「母后，兒臣無意中得了幾樹晚茶花。看著很漂亮，特意移栽到母后的院子裡，請母后欣賞。」

  「謝謝你，初兒。這花，很漂亮。」

  我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些哽咽。

  雲初舟一拍手，一排宮女和太監手裡端著不同的物什走了過來。

  有太師椅、小茶桌，我愛吃的各式甜點和瓜果，還有兩個取暖用的小火爐。

  不一會兒，一個室外的小茶室布置好了。

  「母后，我們坐下說話。」

  雲初舟輕輕拉著我的手坐下，將小火爐推到我的腳邊。

  「初兒，你準備得太多了，這麼晚母后哪裡吃得下這麼多東西？」

  我看著一桌瓜果、甜點，這都吃了得長多少肉。

  「哈哈，母后吃不下明日接著吃。」

  我知道，他可能只有晚間才騰出些功夫陪我。近日裡，他實在太忙了。

  「母后最近長胖了，可都是你的功勞。」

  我嘴上埋怨著，心裡卻很開心。

  這些日子，他雖然不見蹤影，但總是吩咐人給我送些新鮮菜品，說冬日正是進補之季。

  「哪裡胖了？」

  雲初舟上上下下地看著我，看得我耳根發紅。

  「母后什麼樣，兒臣都喜歡。」

  火盆映著他的臉，也紅撲撲的。許久沒有見雲初舟這麼開心的笑過了。

  「初兒，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沉默良久，我忍不住問道。

  這麼早就與鶴太淵對峙，是不是有點冒險？

  「母后，不進一步，狐狸尾巴怎能露出來呢？」

  「如果鶴太淵真是狐狸，那便是個千年萬年的老狐狸。可他更像獵手，藏在隱秘處，舉著弓箭突然出現。」

  「無論如何，兒臣不會坐以待斃，反抗才有機會。既然舅舅認為他是獵手，兒臣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羔羊，那兒臣就如他所願，做這個羔羊。」

  「初兒，你一定要小心，母后擔心......」

  我忍不住叮囑他。雲初舟對鶴太淵的狠毒一無所知。

  稍靜須臾，雲初舟聲音溫柔卻堅定地說道：

  「母后放心，兒臣不怕他。他做的壞事，兒臣會加倍奉還。」

  我心裡狠狠一緊，仿若心跳漏了一拍。

  雲初舟將我的手，輕輕放到自己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