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牆

  叫不出來小人魚，江橙只能作罷，她實在不會調解氣氛，還是直接疏導算了。

  疏導進行到一半，年輕哨兵的神情終於從拘謹變得越來越放鬆。

  

  精神體灰狼也從狠辣戒備，軟成一坨毛茸茸的地毯，四肢攤開那雙殺氣四射的豎瞳愜意地眯著。

  疏導的時間越來越長，它的表情也越來越迷醉，精神絲如同水波一般，把灰狼的毛髮沖刷得溜光水滑。

  好好一坨灰狼被翻新成了狗狗，不止對著江橙搖尾巴，還把肚皮露出來，瞪著狗狗眼示意：過來摸啊！

  可惜江橙對毛茸茸免疫，只矜持地擼了一把。

  「江首席，這是我第一次感覺這麼輕鬆……謝謝你。」年輕哨兵羞赧地扣著沙發一角。

  「你們楊教官不也會定期給你們做疏導嗎？」江橙好笑地問。

  她也是剛知道楊帆竟然在哨塔擔任教官，嚮導和教官，多麼割裂的兩種稱呼，可他偏偏都做得很好。

  「那不一樣！」年輕哨兵急切地坐直身體，發現自己表現得不太穩重後，又慢慢躺回去，

  「我們楊教官就算每天不停歇地疏導，每個人將近一年才能輪到一次，哨塔這麼危險，楊教官不能總榨乾精神力，所以我們每年只有兩小時的疏導時間。」

  江橙瞭然，那位和負責人永久結合的嚮導，已經不能再撫慰疏導其他哨兵了，只楊帆一人確實壓力太大。

  再加上他們常年不間斷的防守戰鬥，肯定沒多久就要感知過載，平時又只注射嚮導素，精神圖景中的淤積肯定很嚴重，一年兩個小時只能勉強清除大概。

  「以後大概就不會這樣了。」江橙安慰。

  傅家這次也算做了件好事，如果他們這次任務能評估過關，以後的巡迴疏導任務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只是敷衍地送一批嚮導素了。

  年輕哨兵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眼前這位柔美又精緻的嚮導，她明明那么小小一個，說出的話卻讓他莫名覺得心安，可能這就是把疏導稱作撫慰的原因吧。

  疏導的是他的精神圖景，撫慰的是他疲累的心靈。

  …

  哨塔的哨兵們沉疴已久，每一次深度疏導都需要很長時間。

  兩百人分到三十八個嚮導那裡，每人要疏導五六個哨兵。

  以江橙S級的精神力強度，一天就把分到的哨兵疏導完了，其他嚮導則還需要兩天左右。

  閒來無事，江橙就被楊帆帶著去參觀哨塔。

  整座哨塔高約兩百多米，所有人都住在塔身下半層，因為沒有電梯……

  當然，大部分原因還是為了及時防範異種突襲。

  「哨塔的發電設備和通訊基站都設在上方，這麼做是為了防止異種突襲時被損壞。所以一般沒有故障不會有人上去，你若是想去看看……」

  「不了。」

  楊帆的話還沒說完，江橙就出聲打斷了他，下樓梯已經下到腿軟，再爬上去簡直要命。

  楊帆哈哈大笑：「江首席你也要好好鍛鍊一下，就算是嚮導也不能體力太差，你看我。」

  楊帆說著還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挽起手臂示意江橙看他的肱二頭肌，「不騙你，這就是我在哨塔生活多年的經驗。」

  江橙認同地點點頭：「我已經開始鍛鍊了。」

  這兩天她一直被淡淡的危機感籠罩著，只有做些體能訓練才能緩解一二。

  楊帆看著江橙認真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慢慢平復：

  「要是所有嚮導都能這麼想該多好，這些年，願意主動駐守哨塔的嚮導越來越少了，上尉申請匹配的嚮導來了以後，很久才適應哨塔的生活……

  你看看牆外的荒區，那裡的霧氣一年比一年濃厚，裡面不知道發生著什麼我們無法預料的變化，我不明白……國王陛下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都能建立上城，到了資源逐漸恢復的今天，卻要龜縮在這裡只做防守？」

  江橙心中微動，你看，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的問題，所以到底為了什麼才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江橙回答不了楊帆，卻被他話里另一個問題吸引：「你說嚮導可以主動申請駐守哨塔？為什麼我在學院從來沒有聽說過？怎麼申請？」

  楊帆撓了撓頭：「沒有聽說過？不可能啊，我們過完成年儀式院長會讓填意向表，是聽從白塔的安排進行匹配，還是來哨塔駐守，都看個人意願。你們沒有嗎？」

  「我在嚮導學院生活了五年，據我了解，前四年成年的嚮導都沒有收到過意向表。」江橙又開始忍不住皺眉，怎麼有種越來越糟糕的感覺。

  「怎麼可能！院長呢？她不可能同意的，她最反對嚮導被隨意匹配！」

  楊帆有些接受不能，怪不得這麼多年都沒有主動來駐守的嚮導！

  「我只在入學時見過院長，她在辦公室單獨約見了我……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江橙終於明白自己那股危機感來自於哪裡了，院長，她好像出事了……

  加密的頻道，讓她拖延回去的時間，院長要安排什麼？

  異種屍體在她房裡真的安全嗎？

  江橙心裡敲響警鐘，非常想立刻回到宿舍看看情況。

  但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回去，身後還跟著隨行護衛的士兵們，她不確定這些人里有沒有人在監視她。

  楊帆顯然也意識到這個話題走向有些失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很自然的沒有繼續問下去，轉而說起了其他的。

  兩人說著話一路走下哨塔，在哨塔於地面三十米的地方，正是哨塔連接牆的出口。

  牆，橫貫整個安全區的牆。

  高三十米，厚約五米，上面密密麻麻纏繞著帶著鉤刺的高壓電網，這些高壓電網連接著一座又一座哨塔，成了保護人類最嚴密的防線。

  江橙看到一架懸浮車在牆內巡查，懸浮車的窗口，一位身穿防護服手持機械臂的士兵正在更換一節破損的電網。

  「每天都要巡查更換嗎？」江橙輕聲問道。

  「當然要更換，異種每晚都會試圖闖進安全區，只要有一處疏漏，就會導致難以估量的危險……就像你們遇到的異種群。」

  楊帆提到異種群面色凝重，「說實話，我來到A-001哨塔已經有十五年了，我們哨塔從來沒有出現過異種突破防線的疏漏。這次……」

  「這次只是意外。」江橙搶先說，「想必那些異種是當年清剿時就存在的，我看它們有的體型特別小，又有和環境融為一體的隱身技能，很可能是那時候漏掉的，這些年過去能進化出那麼龐大的族群也不奇怪。」

  江橙頓了頓，又輕聲安慰：「所以您別內疚，等回到上城我會向軍管處說清楚，這不是防守疏漏的原因。」

  楊帆和江橙對視一眼，隨後憨憨笑道：「確實有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