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無法共情，也沒有歸屬感

  李夫人轉頭看向李沐。

  李沐忙道：「媽媽，爸爸想見他，我只是……完成他的心愿而已。」

  李夫人的嘴角浮起一絲嘲諷。「你倒是孝順得很，沒關係，來就來了吧，老爺子這會兒應該也午睡起來了，他看到——」

  她盯著李欽南，淡聲道：「從未蒙面的小兒子，一定會非常開心。」

  李沐對母親鞠了一躬，示意李欽南，「跟我來。」

  李欽南冷眼看著，發現李沐對他媽媽非常恭敬，甚至還帶著一絲畏懼。看來他說過他媽媽性格剛硬強勢是真的，這女人真的能帶著兒子自殺，難怪她的丈夫只能乖乖和情人分手，而不敢違抗她的意願。既然這樣，又何必在外沾花惹草？

  李欽南真為自己那個空有一張漂亮臉蛋，但是既軟弱又糊塗的母親感到不值。她賠上了自己一生，只得到了一個男人短暫的虛情假意，和一個不該出生的兒子。

  他跟在李沐身後，踩著厚厚的地毯上了二樓。走廊又深又長，兩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田園風格的油畫，帶著鄉村的靜謐與美好，也傳達出主人嚮往安詳與寧靜的心態。

  站在門口的傭人輕輕打開了房門。

  李欽南走進去，迎面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寬大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如同一個沉靜而威嚴的雕塑。他的頭髮如鋼針般直立著，雙眼深邃而銳利，仿佛兩把能夠洞穿人心的利劍，緊緊鎖定在李欽南的身上，似乎想要將他從內到外都透視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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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欽南微微眯起眼睛，與男人對視，這是他的——生父，李森元。

  李森元即便是坐在沙發上，也看得出身材高大，雖然被病痛折磨得十分消瘦，神情也有些疲憊，但是那眼神，仍然如鷹隼般銳利。

  兩人眼神交匯，三十年從未蒙面的父子都在細細地審視著對方。

  「阿南，走近些，讓我看清楚你。」終於，李森元向李欽南招手。

  李欽南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或許是因為血脈親情的關係，他對眼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李森元枯木般的手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父子倆對視著，仿佛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都是習慣了身居高位，兩人的氣場一樣強大。他們彼此審視著，揣測著對方，看得出兩人都想釋放出善意去接近對方，但畢竟父子之間從未見面，空氣中瀰漫著略微尷尬的氣氛。

  李沐輕咳一聲，說：「爸爸，阿南今天才回家，你先讓他坐下，有話咱們慢慢說，不要著急。」

  一邊說，一邊遞過一個腳凳，示意李欽南坐在爸爸身邊。

  「爸爸，你看阿南是不是長得很像您年輕的時候？說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他，真的嚇了一跳。」李沐笑道，有意讓略顯沉重的空氣變得輕鬆些。

  李森元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李欽南，他拍拍腳凳，示意他坐下。

  李欽南坐下了。

  李森元鬆開他的手，眼裡浮起一絲傷感。

  「阿南，你怨我嗎？三十年了，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從沒有照顧過你，現在快死了，又要求見你。」

  李欽南看著眼前這個病弱的老人，心情複雜。

  怨嗎？好像是的，他從小只有六歲前的生活是平靜的，幸福的，之後的日子都是在掙扎求生，只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犯錯的人渾然不知，後果卻是由一個孩童來承擔。

  可是怨他，又有什麼用呢？他早就長大成人，生活得還不錯，再去糾結上一輩人的錯誤，也沒什麼意義。

  他笑了笑，「都過去了，你想見我，我也來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李森元怔住了，皺著眉說道：「你這麼急著走？我們父子三十年都沒見過面，你就不能多留一些日子嗎，難道，你對我們李家……就一點都不好奇，沒有一點興趣嗎？我告訴你，你太爺爺當年可是響噹噹的人物，那時候總是有些白人流氓和黑人來騷擾、欺負咱們華人，多虧了你太爺爺，以一當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從那時起，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咱們！」

  李森元越說越興奮，仿佛穿越了時光，重新看到了過去的輝煌。

  李欽南笑著。「確實很——了不起。我也很遺憾沒有見識過先輩的風采。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畢竟我也三十歲了，不是三歲的小朋友，那聲父親，我真的叫不出來。就姑且叫一聲伯父吧！」

  李森元臉上興奮的神色迅速褪去。薄唇緊抿，繃成一條剛硬的直線，他的下頜線條凌厲，微微揚起，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這種神情，這種動作，和李欽南如出一轍。

  李欽南心中沒來由一熱，那種與生俱來的，源與內心的深處的血脈親情逐漸浸潤了他的每一根神經。

  「伯父，李家所有的榮光都是你們幾代人努力打拼得來的，都是屬於您，屬於李沐的，和我沒有關係，我也沒有辦法共情，產生不了自豪感和歸屬感。」

  李沐輕咳一聲，用眼神示意他不要這樣說話。

  李森元回頭看了他一眼，「阿沐，你要是嗓子不舒服就先出去，讓我和阿南說會話。」

  李沐尷尬的笑笑，「沒關係，爸爸。」

  李森元加重了語氣，訓斥道：「你是怎麼把阿南弄過來的，我都知道！阿南心裡不舒服還不能讓他說幾句話嗎？」

  一旁的保鏢低下頭，「大少爺，對不起。」

  李森元衝著保鏢揮揮手，「跟你沒關係，阿沐，看在你救了阿南的份上，我不罰你，但是以後不能再這麼對阿南，要有個當大哥的樣子！」

  「是的，爸爸。」李沐低頭應了，臉上的難堪一閃即逝，快得讓李欽南以為自己眼花了。

  李森元對李欽南說：「阿南，你現在對這個家沒有歸屬感，這不怨你，只怪我沒有照顧你，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吃了不少苦吧？你媽媽……是什麼時候過世的？」

  直到現在，李森元總算提起了那個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