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她很想喝一杯

  那收銀員莫名其妙被懟，也有些尷尬，趕緊收了款，把衣服打包好，雙手遞到她手上，客氣地說：「小姐請拿好，歡迎下次再來。」

  杜雨菲就是再大不咧咧，也覺出了不對勁。她看著江若雪臉上克制的怒容，問道：「姐，你——生氣了？李總為什麼要替我們買單？」

  江若雪頓了一下，勉強說道：「我們不都是東森的員工麼，說不定是老闆今天心情好，給我們發個福利吧。」

  杜雨菲明顯不信。她只是心大，不是缺心眼。

  她猶豫一下又問道：「姐，我看文小姐對你挺有敵意的，難道你和李總之間……」

  江若雪只覺得頭痛欲裂。她猛地抬頭，緊緊盯著杜雨菲，語氣嚴厲，「菲菲！你在胡說什麼？都想到哪兒去了？！」

  杜雨菲被她她突如其來的嚴厲嚇住了，江若雪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凶過。她忍不住紅了眼圈，小聲道：「姐……我沒說什麼呀，」

  江若雪也意識到剛才反應過大了，再看到妹妹委屈得快掉眼淚了，也感到後悔，忙放緩了語氣，說道：「對不起菲菲，姐剛才態度不好，跟你道歉。但是有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別瞎猜了，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姐，我們的方向是反的，你回來還得繞路，我打個車就行。」杜雨菲了解她這個姐姐，外柔內剛。什麼事都自己扛，只要她不想說，誰都別想從她嘴裡套出話。

  

  「還有，我剛才說的話，你千萬別在意啊，我沒別的意思，真的，」她越想解釋清楚，反倒越說越亂。

  眼看她打的車來了，乾脆擺擺手，「我先走了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沖她擺了擺手，「姐，明天記得回家！」

  「知道了。」江若雪笑道：「你快變得和媽媽一樣囉嗦了。」

  杜雨菲衝著她做了個鬼臉。

  杜雨菲已經起了疑心了。她會怎麼看自己這個姐姐？一想到這兒，她更是恨透了李欽南。

  她被文家兄妹羞辱，毆打，他不讓她報警，不懲罰兇手，倒去責怪那幾個打人的工具。

  哪怕他嘴裡說得再好聽，她也只是他圈養的小玩意罷了。她會儘快辦好簽證，走得越早越好。

  她計劃明天去買些禮物，先去療養院看看爸爸，然後再回養父母的家裡，和他們告別。

  等簽證還有一段時間，她準備出去旅行，這幾年她成了李欽南的囚徒，被他制約著，哪裡都不能去。

  在海邊住慣了，她想往山里走走。等回家她就仔細搜索一下，先做個詳細的攻略。

  江若雪去停車場開了車，回了清平樂。

  大門關得好好的。她開了門，再伸手觸向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了燈。明亮的燈光碟機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屋子裡靜悄悄的。

  她如釋重負，隨即卻又湧上一絲淡淡的失落。仿佛失去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東西，令她心緒難平。

  李欽南正陪著未婚妻逛街掃貨，哄她開心。又怎麼會來她這裡。她放下手提袋，脫了外衣，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著她冰涼的身子，竟帶來絲絲刺痛。

  她慢吞吞地洗完了澡，抬手關掉水龍頭，又下意識地傾聽一下周圍的動靜，仍然靜謐如初。

  她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精緻的五官在柔和的燈光下一如既往的清冷如玉。

  她拿起吹風開始吹頭髮。吹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響著，吵得她心煩意亂。

  她像是和誰賭氣一樣扔掉吹風機，拉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客廳里依然是靜悄悄的，她默默關掉了客廳的燈，客廳瞬間陷入了黑暗。她安靜地站著，等待眼睛適應黑暗。

  窗外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室內，光影交織下，客廳里或明或暗，影影綽綽。

  江若雪走到酒櫃前，倒了一小杯葡萄酒。她在凰歌當賣酒女時，就學會了喝酒。這些年她刻意滴酒不沾，都是為了忘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今晚她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渴望，她想喝酒。

  被壓制的酒癮化身為一隻小蟲，悄悄地從她內心深處探出了頭，沿著她的食道，血管，一點一點，頑強地爬了出來。

  在她嘴裡蹦跳著，叫囂著，「喝一點吧！江若雪！喝一點吧！」

  是啊，只是喝一點，偶爾放縱一下，也沒有關係，沒有人會知道。

  江若雪拉開窗簾，在壁爐前的地毯上坐下，背靠沙發，隨意地盤起腿，凝視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淺啜了一口。

  葡萄酒的滋味甘醇，圓潤絲滑，帶著若有若無的漿果和橡木的氣息，滑過她的喉嚨。

  酒精真是個好東西，難怪這麼多人愛喝酒。她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杯，然後又喝了一杯。

  這幾年，她被李欽南掌握著，一次又一次的被羞辱，被踐踏。

  她早就把自己弄丟了。她早就不是那個美麗自信的珠寶設計師，只是李欽南的籠中鳥，掌中物。

  他心情好的時候，有興致的時候，就對她寵愛有加，細心呵護，一旦她妨礙到了他，就被一腳踢開。

  不管她承不承認，不管她有多恨他，這幾年的時光都在她的心上，情感上刻下了烙印。

  她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喝了多少酒。甘醇的葡萄酒喝在她嘴裡就像白開水，一杯接著一杯倒進了她乾渴的喉嚨。

  真熱啊！

  江若雪有了幾分煩躁，她起身推開窗戶，近乎貪婪地呼吸著清涼的夜風。卻在冷風浸入肺腑的一剎那痛得彎下了腰。

  她吸進去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萬枚鋼針，刺得胸腔內血淋淋的，沒有一處不痛。

  她蜷縮在地毯上，淚流滿面。

  這幾年的辛酸和痛苦如同沉重的山巒，壓得她喘不過氣。而此刻，這些被壓抑的沉重仿佛都決了堤，它們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幾乎淹沒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若雪悠悠醒轉，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照射進來，四處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她眯起了眼睛，抬起手臂試圖遮擋那刺目的光線。扶著沙發，想站起來，卻感到頭痛欲裂，讓她搖搖欲墜。

  她兩腿發軟，又跌回沙發里，視線落在那個空空的酒瓶上。原來她竟喝了一夜的酒，然後吹了一夜的冷風。

  所以，她又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