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記名弟子

  這就是師兄所說的虞姬？

  

  這就是那個眼神？

  尚小榮心裡在這一刻只覺無比的難過和嫉妒，也無比的震驚。

  他是梨園名門尚家出身，自幼拜在名師譚遠門下，對於《霸王別姬》這部戲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對於虞姬這個角色更是日夜揣摩。

  虞姬這個角在京劇里屬於花衫行當，始於王瑤卿，成於梅蘭芳，兩人俱是大師級人物。

  這部京劇的知名度在國內大概也是最為出名的一部了。

  而一個從小苦練的人在一個南方酒店裡看到一直瞧不起的小保安眼中有了自己苦苦追尋的那一抹韻味。

  這是何等的操蛋！

  這又是讓人多麼奇怪的事兒！

  尚小榮臉色青一陣紅一陣，一時間有點接受不能，然後他就聽到師父譚遠開口了。

  「你……我……唉。」

  三個字，一聲嘆。

  譚遠再開口時就順暢許多：「可惜啊，你要是從小跟我一起學習京劇，將來大師級人物必有你一席之地。」

  他揮手讓站在旁邊的譚山讓開，想要仔細打量一下這個小保安，眼裡既有惋惜，也有發現寶藏般閃閃發光的驚喜。

  「不過，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只要你肯下定絕兮鑽研，苦心造就，未必不能成為大師。」譚遠撫了撫鬍鬚，諄諄教導。

  「齊白石27歲開始學畫，劉邦47歲起義幹事業，姜子牙72歲才拜國師。」

  「嶷然大賢后，復見秀骨清。」

  譚遠最後一句已經十分誠懇，他在這句詩後右手伸向茶几拿茶盞，可摸索了一會才發現茶盞被自己摔到了地上。

  他不動聲色的收斂尷尬，右手扶須，面色持正，閉口不言。

  場中安靜了幾十秒，還是譚山先反應過來，他衝著甘敬做出口型——「跪下，拜師！」

  師父老人家說了這麼多，就是等待甘敬的反應呢！就是等著甘敬跪下敬茶拜師呢！就是等著你小子畢恭畢敬呢！

  甘敬自從進來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過，只是沉浸了一下那個劇本里的精氣神，完事之後自己仍舊對這突然出現的系統感到驚奇。

  他聽著老人家羅里吧嗦的說了一堆，最後一句詩還沒聽懂，這會看到譚山在後面上竄下跳的沖自己比劃，不禁撇了撇嘴。

  「哦。」

  嗯？嗯？？嗯？？？

  你哦什麼？師父是最重面子的！完了，這下完了！

  譚山捂臉，他知道自己師父最重人倫禮儀，這會已經擺出了收徒的架勢，結果人家沒給出表示，這是不給面子、瞧不上啊！

  壞事！要黃了！

  譚遠右手撫須的勁道微微一重，面色先是一凝，隨後和藹下來，對著甘敬說道：「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甘敬，甘甜的甘，人要有所敬畏的畏。」甘敬挺了挺身子，朗聲答道。

  「好名字，好名字。」譚遠連聲讚嘆。

  「那是，這是我爺爺給我起的。」甘敬愛聽這話，露出笑容，想起曾經的那個老頭。

  「有見地，好寓意。」譚遠仍是讚嘆，「老人對你的期望很大啊。」

  就在這時，尚小榮終於回過神來，他目睹之前的事情自然知道師父是動了收徒之心，可心裡一團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火氣突然迸發出來。

  「就是，對你期望很大，現在我師父看得起你，還不趕緊跪下拜師。當個小保安能有什麼前途？就能完成你爺爺的期望了？」尚小榮出口就是帶刺。

  這話一出，在場的其他三人臉色立時變了。

  甘敬最為激烈，他往前一步，怒視尚小榮：「老子靠手靠腳，不偷不搶，是吃你家飯了怎麼著？我掙錢掙的光明磊落，礙你事了嗎？」

  尚小榮被他氣勢所懾，無意識退了兩步，忽然發覺自己被這個小保安給逼退，頓時惱羞成怒。

  「滾出去！」

  尚小榮大喜：「聽見沒？我師父讓你滾出去！快滾！」

  「我是讓你滾出去！」

  一聲暴喝從鬚髮皆白的譚遠口中發出，讓尚小榮一陣驚愕。

  「師、師父……」

  「滾出去。」譚遠怒斥尚小榮，讓他手足無措。

  譚山臉色同樣不好看，拉了一把師弟，帶著他一起出了門，給這兩位留下獨處空間。

  等到兩個徒弟都走了，譚遠略有些歉意的說道：「甘敬對吧，不好意思，我這小徒弟從小就被寵著，有些『何不食肉糜』。」

  老頭還挺有文化，甘敬聽他又拽了一句文，心裡感嘆，對於之前尚小榮的怒氣漸消。

  自從孤兒院出來之後，他是見慣人情冷暖，倒不缺這一位的瞧不起。

  譚遠觀察了下小保安的表情，想著之前小徒弟搞的這麼一出，乾脆直接問了出來：「甘敬，實不相瞞，我看你有一股學習京劇，尤其是《霸王別姬》這部戲的的靈氣。」

  「如果你對傳統文化感興趣，如果你願意好好學，我可以收你為徒，算是最後一個關門弟子。」譚遠淡淡的說道。

  甘敬撇了撇嘴，他對於京劇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既沒有欣賞它的興致，也沒有學習它的動力。

  剛想出口拒絕，甘敬忽然想起系統關於能量點數的信息，如果歸零之後，是要毀滅的。

  呃……京劇能在舞台上演出，那能上頭條麼？

  硬生生收回到嘴邊的拒絕，甘敬撓了撓頭：「老大爺，說實話，我對京劇……不太感興趣。」他還是如實說了心中感覺，不過緊接著補充道，「但是對《霸王別姬》有些興趣。」

  偉大的作品是有吸引人的魅力的，這一點對於親身體驗了主角精神狀態的甘敬更是如此。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不耽誤自己事的話……如果能解決系統問題的話，那何樂而不為呢？

  房間裡沉寂了一會，譚遠有些猶豫，他撫須沉吟。

  半晌，他開口。

  「那我收你為一個記名弟子，如何？」對於收徒這樣詢問再三，也是譚遠這大半輩子從未有過的事情了。

  甘敬眼珠一轉，提出了自己最後一個條件：「如果我不用喊剛才那個人叫師兄，我能喊他師弟的話，我就當你弟子。」

  譚遠一愣，一秒鐘的猶豫過後，答道：「可以！」

  「成交！」甘敬很愉快的給予了最終回復。

  老頭覺得有些怪怪的，怎麼這兩個字聽起來那麼像是交易？

  嗯，籌碼是小徒弟的輩分。

  那沒問題，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