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我開始連自己都不是（二）

  「我不認識你。」

  

  少女衝到了前面，不理會少年的調皮搗蛋。

  她輕晃了一下書包，使一點力氣，還沒能推開擋在面前堅實的手臂，她泄氣似的，一跺腳，髮絲微微顫動，一縷長發在空氣中拋起一個弧度，又落下。撲鼻的洗髮水清冽的味道鑽入少年的鼻子裡。他睫毛的羽扇輕微一顫，英氣的臉上調整到戲謔的樣子，擰起劍眉反問道。

  「不認識？」

  他垂首，俯瞰臂彎處那雙波光粼粼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如鷹隼般的眸子立刻捕捉到女孩細微的神情的浮動，還沒有哪個小丫頭像你，哼，有眼不識泰山，憂城上上下下所有的中學全算上，有誰不認識他，樂思桀？！

  他輕抿著嘴唇，玩味兒似的邪美一笑，慢條斯理的掃了一眼安然。眼底難以發現的欣喜，「可我認識你。」

  少女面對少年的篤定，緊握著拳頭，他是見過自己的，可是他是誰呢？

  夏安然在腦子裡搜索見過的人的畫面，沒有浮現出，這張臉。

  她固執地搖頭，然後靜靜地往回退了一步，仰起臉，眸子對上少年的溫熱的目光，鄭重其事地開口，聲音也清脆，大了一個分貝，沒好氣地說，「我沒見過你，請你讓開。」，安然費力一推，掙脫了少年的臂彎。

  安然加快了步伐，小跑了幾步，粉色的書包在屁股後，一晃一晃，像個寂寞的問號。

  少年大步追了出去，在樓梯口處，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抓住了少女的袖口。

  樂思桀比夏安然高出，整整一個半頭，望向她，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

  想說出的話在嘴邊徘徊，回視安然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有些艱難地像是嬰兒剛認字般，吐露出那三個字。

  「夏、安、然。」

  聽見陌生的少年在口中熟悉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安然一驚，瞪大了眼，剛要回複句什麼，想想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置若罔聞般，一甩袖口，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梯。

  很快地，憂城三中的老大，桀哥，注意到了一個特別的馬子，「夏安然」，有點倔強也有點傻氣的女孩子。

  他「打打殺殺」，「冷酷無情又無聊」的生活，總算是帶來點與眾不同的反響。

  「桀哥，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看上去心情不錯啊。」

  樂思桀和一群兄弟在食堂吃飯，他往盤子中間，戳了那麼一下，夾了一口菜，往嘴巴里塞，美滋滋地咀嚼。

  「沒有，沒有，飯好吃，吃飯吃飯。」他略帶不屑地一揚眉，假裝嚴肅，命令兄弟們吃飯，嘴角難掩飾的笑意，兄弟們個個面面相覷，然後心領神會的也跟著笑，低頭應聲道，「吃飯，吃飯。」也一邊往嘴裡塞，一邊笑。

  他優哉游哉地搖頭晃腦，不經意間，捕捉到女生區的食堂窗口，正在排隊打飯的夏安然。

  本能地合上嘴巴，朝安然的方向望去。

  她和後面的女生有說有笑，討論明星八卦，還特意把食堂阿姨給她的雞腿兒，轉頭放在那個女生的盤子裡。

  兩個人端著盤子，轉回身，找座位。

  樂思桀注意到旁邊的女孩，穿著大膽，笑聲無所顧忌，引得周圍的人側目，大部分是男生一見那女孩，露出害羞的表情。

  還以為是樂思桀看上了她，旁邊的兄弟趴在耳朵上，告訴樂思桀，那姑娘叫孟雨晴。

  兄弟們使了個眼色，站起來，「老大，我給你把那妞兒叫過來去。」抬起屁股就要走。

  「回來。」樂思桀一擺手，眼睛朝下一看，閃過一絲不悅，「冒冒失失的，找什麼找。」

  兄弟們狐疑了一會兒，會錯了意，訕訕地低下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然後坐下。

  喧鬧的食堂，人群簇擁，大聲說著話。

  一個梳著簡單馬尾的女孩，恬靜地笑，另一頭的少年穿越人海，凝望，仿佛有一個巨大的萬花筒，把女孩微笑的側臉，一幀一幀地播放在少年的眼前。

  全世界都按下了靜音鍵。

  不自覺地樂思桀放慢了手上的動作，筷子一緩一緩地放回到桌面，慢了一個節拍，發呆似的望著那恬靜傻氣的笑，有些出了神。

  直到女孩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堪的冷靜。

  他才轉移了視線，揚起的嘴角也跟著收斂起來，順著那女孩的視線，遠遠地，看見安啟明帶著一群小羅羅，大搖大擺地朝那兩個女孩走去。

  安啟明走在一群小羅羅前面，嘴巴里叼著一根竹籤，氣焰囂張的在人群中晃蕩的走。

  眼睛在安然的身上喵來瞄去，側著腦袋對旁邊的其中一個小羅羅嘀嘀咕咕，然後不懷好意地眼神從孟雨晴的身上，轉移到安然的身上。

  隔著有些遠，樂思桀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內容，但看到安啟明那張像被車輪胎壓扁的臉，和看夏安然的眼神，就讓他的心裡的怒火，蹭地一下躥起來。

  樂思桀從座位上起來，站直了身子，把球鞋踩著凳子上，然後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張餐巾紙，在鞋尖的位置擦拭了兩下。

  他側著頭，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安啟明那伙人的一舉一動，嘴角散發出一個陰狠的笑。

  安啟明帶領的那伙人，一步一步向安然的方向靠近。

  夏安然眼角的餘光瞥見身影向她靠攏。朝孟雨晴使了個眼色，起身端著餐盤，要往出走。

  見狀，他像裘千尺那樣，噗地吐掉了牙籤，繞到夏安然側面，一擺手，身旁給他端著餐盤的小羅羅，點頭哈腰地一笑，隨後，「哐當」一聲，把餐盤放在了孟雨晴和夏安然的桌子上。

  「這兒，是我安哥的地兒，你不道兒嘛。」小羅羅一號豎起大拇指，在那吆五喝六，隨手擰開一瓶汽水兒，滿臉諂笑地遞給安啟明。

  被車輪碾壓的大臉，翕動一下，看得出是笑，他把手搭在了安然的肩膀上。

  一隻手，示意小羅羅們往後退。

  樂思桀清楚地看見那隻爪子搭在安然的肩膀上，他毫不猶豫地，繞過凳子，轉身，衝著食堂的女生區，器宇軒昂地走去，臉上帶著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