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 最寒冷的父親
2024-07-28 06:59:36
作者: 枼玥
午後,晏蒼嵐歸來的消息依舊沒傳回宮中。
「傳訊容靖,燕帝駕崩,讓......只說燕帝駕崩吧......」話語間,蘭溶月稍微猶豫了一下,後面的話終猶豫後未再說出口。
「是,娘娘,靈宓已抵達京城,是否讓靈宓跟前侍奉。」
蘭溶月抬頭看向紅袖,輕嘆一聲,「你想去粼城。」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紅袖下跪,懇求道,「奴婢心中憂心楚篤被功勳沖昏了頭腦,憂心不已,懇請娘娘恩准。」
「紅袖,你可知道,你隨我歸來是御賢王的首肯,你若去了粼城,日後你與楚篤的婚事,要想御賢王不心存芥蒂很難,此一去你可想好了。」她與楚慎雖只有幾面之緣,但也知道楚慎對女權二字十分排斥。
畢竟這世間只有一個晏紫曦,而晏紫曦又不是一個喜追逐權勢的人。
「奴婢知道。」
「如此...你去吧。」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奴婢多謝娘娘。」
紅袖行禮離去,伺候蘭溶月筆墨的叮噹聽得腦袋發昏。
「娘娘,您為何會刻意提出御賢王?」御賢王早有交權之心,況且晏紫曦日後會住在京郊,御賢王交權之後怕也不會回蒼暝郡。
「傻丫頭。」蘭溶月輕輕搖頭。
「娘娘,是你們說的隱晦了。」叮噹沒再繼續問下去,抬手將硃砂筆遞給蘭溶月。
紅袖此去,御賢王心存芥蒂無可厚非,可御賢王早就同意了紅袖進門,自是不會反悔,頂多是給幾分臉色。她真正擔心的是楚篤,紅袖此去意在遏制楚篤,若楚篤無法體會其深意,二人之間的情意恐會生出裂縫。
其實她能明白紅袖。
紅袖擔心御賢王想借戰事敲打楚篤,讓楚篤大敗一場,紅袖怕楚篤接受不了戰敗的打擊,同樣也怕失敗損失過重,惹得她和陛下的問責。
紅袖既已考慮周全,她自也該成全。
「娘娘,不好了,康康少爺發燒了。」焦急的聲音讓蘭溶月硃砂筆在奏疏上留下長長一撇,來不及繼續批閱,急忙衝著出去。
叮噹並未跟隨,留下繼續收拾。
「天絕,以最快的速度將靈宓帶進宮。」蘭溶月一邊走一邊大聲吩咐道,語落,一個身影迅速消失在宮牆之外。
衝進康康居住的屋子,屋內很暖,榻上康康臉頰通紅,額頭上還冒出層層汗珠,來不及責怪宮人伺候不周,一隻手為康康把脈,另一隻手放在康康的額頭。
「將門窗都關上,蜜兒,去酒窖將最烈的就拿來。」康康的脈搏時急時緩,把脈後,蘭溶月將一個小薄棉被放在腿上,抱起康康,褪去康康身上的外衣。
蜜兒以最快的速度取來一壺烈酒,倒入碗中,遞給蘭溶月。
蘭溶月用烈酒為康康擦拭身體,本來就弱小的身體此刻燒得通紅,烈酒讓向來忍耐力極強的康康痛苦的皺了皺眉。
看著懷中的康康,蘭溶月愈發心疼了。
自出生開始,康康就不哭,因為身體孱弱,哭泣只會讓他更難受,哪怕到了此刻,康康都只忍受著。
一個未滿一歲的孩子,她向來覺得自己鐵石心腸,看著都忍不住心疼。
可孩子的父親呢?卻能丟下不管,甚至許久都不來看一眼。
難怪雲寧一直不願意叫一聲父親。
雲顥就是活該。
擦拭了許久,屋內的酒味刺鼻,蜜兒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娘娘,要不要去告訴老爺。」
「攬月殿的人都忙成了一團,他若有心,能不來嗎?罷了,藥材準備好了沒。」此刻,雲顥估計在守著晏蒼嵐,看著小被子中裹著的康康,眼角泛起淚珠。
她沒有這一刻更盼望晏蒼嵐回來,然後將這一對只生不養的父母丟去京郊,自此再也不理。
「準備好了,娘娘,小公子一直不退燒可怎麼辦。」一壇烈酒用盡,康康絲毫沒有退燒的跡象。
這個時代,小孩死亡的概率極高,尤其是康康還這般孱弱。
「等。」蘭溶月因天生體質問題,雙手冰冷,此刻放在央央額頭也驅不散康康的內熱。
「娘娘,我來了。」靈宓滿身灰塵,抱著藥箱沖了進來。
「給康康種蠱吧。」
靈宓聞言,愣愣的看著蘭溶月,回過神後又看向蜜兒,眨眼詢問蜜兒,「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給康康種金蠶蠱,我知道你培育出兩隻金蠶蠱的寶寶。」此刻,蘭溶月眼底儘是堅定。
「娘娘,康康太小,種蠱後康康最少有十年,每月會有三天承受錐心之痛,這......」靈宓放下藥箱,一邊用宮女端進來得見水給自己清理一下。
「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讓我看著他死嗎?」懷中這個將近一歲的小傢伙,她對康康付出的精力並不遜色於無雙,甚至對康康的關心還多過於無雙。
「我知道了。」四個字,比她和落花從天族取寶時遭到的追殺更為沉重。
金蠶蠱的幼蠱,要麼從母體開始種入幼兒體內,要麼得等到十歲之後,而且的從出生開始就用藥物養著,像康康這般種蠱,蠱會伴隨人成長。
蠱蟲一月成長一次,三日錐心之痛。
可她除了答應,沒有其它選擇。
此刻蘭溶月的心情和靈宓一眼,自詡一身醫術,卻救不了康康。
「蜜兒,你去通知暖閣的人,讓他們今日離開皇宮,我不想再看到他們,就說我說的,康康我留下了,他們自此不許再如皇宮一步,吩咐完去外面守著,不許人前來打擾。」她真一刻也不願意留下雲顥。
同樣,她清楚,康康真有個萬一,雲顥也定然不會將消息告訴晏紫曦。
「是。」蜜兒也極不喜雲顥這般冷情。
蘭溶月抱起康康,輕聲在康康耳邊道,「康康...姐姐在...姐姐會一直陪著康康......」蘭溶月的聲音一直不斷在康康耳邊迴蕩。
藥浴的刺激讓康康越來越痛苦。
靈宓以身養蠱,拿起消毒的刀,花開掌心,祛動體內成年的金蠶蠱,將一直幼蠱從掌心的傷口逼了出來,蠱蟲出來後,掌心灑上金瘡藥,以最快的速度包紮起來。
「娘娘,康康身體孱弱,金蠶蠱進入會特別痛苦。」
「如果夫君在就好了。」看著鮮血中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金蠶蠱,想到晏蒼嵐的血,正是這些嬌貴蠱蟲需要的美味,忍不住嘆息一聲。
「娘娘......」
「動手吧。」看著康康痛苦的模樣,蘭溶月心疼不已,卻也做出了決定。
同時,京郊三十里,一行三人快馬加鞭而來。
晏蒼嵐突然覺得心中壓抑,揮動馬鞭,前行的速度更快了些。
「康康,姐姐希望你能活下去。」說著,餵了一顆藥丸如康康口中,入喉後,康康直接昏迷過去,將康康放平在特製的木板上,半個身體潛入藥水中,隨後用銀針封住康康的各大穴道。
康康年紀太小,讓蘭溶月沒下一針都不得不仔細加仔細,三十六根銀針用了將近半個時辰,汗水早已浸透了蘭溶月的衣衫。
藥水是用各種名貴的藥材特製的,碗中的金蠶蠱寶寶此刻十分不安穩,血的溫度漸漸散去,蠱寶寶愈發不滿。
這時,蘭溶月拿起一根空心銀針,雙眸專注的再無任何事物,直接扎入康康心頭的主動脈,最後將特製的藥水順著空心的銀針灌入康康體內。
銀針本就極細,能扎入康康體內是因為蘭溶月將銀針的空心填滿的冰,增加了銀針的強度。
藥水能灌入銀針的空心,蘭溶月只能用另一根銀針粘上藥水,一點一點的灌進去。
見藥水灌得差不多了,蘭溶月折斷銀針,讓銀針與康康的皮膚齊平,對身側的靈宓道,「動手吧。」說完,手在不敢碰康康。
金蠶蠱看上去只是一個金色的小蟲子,其實行動極快,靈宓體內有成年的金蠶蠱,所以小蠱寶寶不敢再往靈宓體內鑽,她體內可沒有蠱寶寶,免得站太近將金蠶蠱選錯宿主。
靈宓用一個銀色的小勺子將金蠶蠱放在康康心口處。
金蠶蠱扭動著前往空心銀針的地方,就是不進入康康體內。
折騰了兩刻鐘,金蠶蠱一點想進入的意向都沒有,「娘娘,只能有母蠱將蠱寶寶驅如康康體內了。」康康身體太弱,蠱寶寶嫌棄了。
「動手。」康康臉色越來越白,呼吸也越來越若,身體依舊發燙,沒有退下來的跡象。
金蠶蠱入康康體內,與康康共生,能保住康康的性命,但對於蠱寶寶來說,它更願意選一個健康的宿體,不願意用自己來滋養一個不健康的宿體。
靈宓驅動金蠶蠱,強行將蠱寶寶塞入康康體內。
攬月殿外,晏蒼嵐的身影沖了進來,只見院中央央陪著小無雙玩鬧著,樂樂在一旁哭,蘭悅抱著樂樂哄著,打量了一圈,未見蘭溶月。
直接去了書房,書房中無人,出來時遇到了叮噹,「月兒呢?」
「康康發燒了,娘娘和靈宓正在為康康治療,對了,娘娘剛剛下令將暖閣的人送出宮去,陛下來回來得正好,將人送出去,免得礙著娘娘的眼......」叮噹將緣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只見晏蒼嵐眉頭越蹙越深,「我去暖閣,今晚不會讓月兒見到人。」
「陛下英明。」
蘭溶月為康康治療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暖閣的人居然問都不來問一下,這樣的父母,不要也罷。
晏蒼嵐去了康康居住的房間,從窗戶中打量了屋內一眼,藥味和酒味摻雜在一起,聞著讓人覺得心慌,看不到屋內情況,嘆一口氣後,轉身往暖閣的方向而去。
路途中還不忘吩咐天絕讓人備好馬車。
暖閣內,雲顥正在陪晏紫曦用晚膳,看到晏蒼嵐,晏紫曦雙眸瞬間亮了,「嵐兒,你回來了。」
「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們什麼時候走。」晏蒼嵐冷冷看了一眼笑容滿面的雲顥,再看看孱弱的晏紫曦,眼神中夾雜著幾分小心翼翼,想到延長至的身體,最終沒說出傷人的話。
「你母親身體不好。」雲顥不滿道,先前蘭溶月派人通知他,讓他離開,沒想到自己兒子歸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第一時間就是趕他出宮。
「所以馬車已經備好,再給你半個時辰,別讓我說出更傷人的話,你明白,我說道做到。」晏蒼嵐冷著看向雲顥。
雲顥見晏紫曦的眼神從剛剛的高興轉化成擔憂,狠狠瞪了晏蒼嵐一眼,「好。」
雲顥答應後,晏蒼嵐不願再多停留一下,直接轉身離去,雲顥不擔心康康,可他擔心自己的妻子,看著書房堆積如山的奏摺,想著蘭溶月救人的勞心勞力,晏蒼嵐心中對雲顥的不喜已經抵達頂峰。
「嵐兒這是怎麼了?」晏紫曦看著晏蒼嵐消失的方向,眼底染上了淚花。
「沒事,估計是嫌我將政務丟給了蘭溶月,累著他寶貝妻子了。」雲顥心中沒底,難道康康的情況真的很嚴重嗎?
他只是康康發燒,蘭溶月去照顧了,他便放心了,因為他相信蘭溶月的醫術。
「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
「我想見見康康。」晏紫曦突然覺得心空了一塊。
「天氣漸冷了,京郊的莊子更適合你修養,我們就不給他們夫妻添堵了,我們先回京郊,將莊子布置一番,待布置好後,我再來接康康,可好。」雲顥溫柔道,心中卻害怕極了蘭溶月的堅持。
「真的不能見嗎?」
「曦兒,溶月會照顧好康康的,這是最好的選擇。」
晏紫曦低著頭,嘲諷一笑,「我果然是個狠心的母親,是啊,我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對康康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晏紫曦知道,雲顥是不會同意的。
她的身體也無法強求。
只希望她這一輩子還能見到康康,即便是見不到,也知道康康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