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殘忍的折磨

  走出雪境之地，四周的景象頓時在雪月心中闊朗起來。

  在雪境之地，神識被冰晶散發的特殊白霧阻擋探索不出多遠，對於雪月來說相當於瞎了半隻眼睛。離開雪境之地，立刻感覺天高地廣，之前一直存在的壓抑感都煙消雲散了。

  雪月飛到雪齊淳所說的葬著他母親的那條山脈，由於隨便安葬，雪月一眼看去也沒有找到所在，有點茫然地看著連片長得一模一樣的山頭。

  沒辦法，稍微花點時間找吧。

  外奴只要不葬在雪境之地內葬哪都行，雪月相信雪齊淳也沒有那麼閒專門葬到最遠的地方去，從最近的一個山頭找起，在第二個山頭就找到了。

  自從安葬後就再也沒有人來打掃過，好幾年過去，安葬雪月母親的那個拱起來的小土丘老早被厚厚的積雪給掩蓋。還好是成了神的雪月來找，換做以前的雪月，要找到它怕是要花費不少功夫。

  雪月簡單清理掉土丘上面的積雪，從別的地方找來一些雪山上的樹，幫土丘搭出一個能遮風擋雪的木棚子。這些樹木能在雪上上生長，自然夠堅硬夠耐寒，加上天寒地凍枯枝不容易腐化，搭好這個小木棚足以讓母親的墓許久不受影響。

  名譽，聲望，錢財，地位……人的欲望一旦產生便無窮無盡，如果無法壓抑貪念，活在無窮無盡的欲望之中，太可悲。

  他的母親，便是這樣一位可悲的人。本是實力還不錯的修煉者，卻誤闖雪境之地被留下成奴。渴望力量和權利，勾引了雪齊淳，最後母憑子貴成功擠入了雪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地位和雪家恩賞的一些高於自身所學的修煉方法。

  但然後呢？雪家裡的等級分階更為苛刻，進入了雪家卻成為了雪家最底層的人，從以前的雞頭變成如今的鳳尾，又更刺激起她的欲望……

  

  周元複式永無止盡，最終熬出了心病，鬱鬱而終。

  雪月說不清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出走讓母親最後一絲出人頭地的希望破滅掉，造成她的死亡。但如果雪月沒有出走，雪月相信他的母親即使還活著，也只是活在煉獄之中，活在名為無底欲望的煉獄之中，並且拉上雪月，一起沉淪。

  現在她解脫了，雪月為她感到釋懷了。她欲望的缺口，雪月很確定即使自己是神，也彌補不了，還不如全部清零，塵歸塵土歸土獲得永遠的安寧。

  雪月抬頭看了看已經快落下的夕陽，沒想到不知不覺自己竟在這裡呆坐了那麼久。他起身摸了摸剛才順便做的一塊木板，在上面刻下了母親的姓名，穩穩插在小土丘之前。

  兒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陪過母親之後，雪月心情輕鬆了許多，對於雪境之地的壓抑感消散了大半。

  雪月再次踏入雪境之地，和前兩天剛來時不一樣，腳步都輕鬆了許多，這種清爽的心境讓他自信即使現在魔種再次來襲，他也有把握保持住心智。

  仿佛放下了什麼一直壓在心頭的重擔，雪月此刻腦海中只剩下一個窈窕的模糊的身影，在月色下，火堆邊上，美輪美奐地翩翩起舞，哼唱天籟。

  著急回家的感覺，自從離開非人屋後雪月久違地再次感受到這種心情，他心中也明白為什麼。

  家之所以稱之為家，是因為擁有讓人思念的人在，那位就是他所思念的人。

  雪月回到雪家，打開屋子門，原本愉悅的心情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涼入心扉！

  小屋子內空蕩蕩，原本該在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雖然只是認識不久，但一次生死與共的不離不棄，已經讓雪月明白風花的性情，風花絕不會枉顧他的吩咐到處亂跑！

  「雪東澗！」

  平地而起一聲怒吼，雪月在雪境之地無法展開自己的神識立即找到人，但找這人總歸沒錯！

  低沉的吼聲猶如山林中沉睡的萬獸之王放肆咆哮，整個雪家都為這身咆哮震動了一下！

  雪東澗還在主屋門外悠閒地靠著大門站著，他正等著看雪月傷心憤怒的模樣，但雪月一聲怒吼竟讓整個雪家一震，雪東澗更是嚇得腳軟跌坐在地。

  不知為何，他此時心中激烈的不安，潛意識告訴他，他似乎招惹了大禍……

  轉頭看向遠處，原本站在另一個地方悄悄打量的雪東雁已經跑了！不用說，她肯定也是怕了！

  自己呢？雪東澗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也在害怕！

  不行，他雪東澗不能怕！人不是他殺的，雪月再怒，又能奈他何？理在他這邊！並且當時一切都得到族長長老的默許，族長長老必然會保他，難道雪月要與整個雪家為敵？！

  雪東澗扶著門站了起來，強忍著淺意識帶給他的恐懼，控制住顫抖的腳，他要好好欣賞雪月看到那個外奴屍體的悲哀神情！

  只這麼一個轉念，他的瞳孔突然集聚收攏了一下……那個人什麼時候到了？！

  主屋門外階梯之下，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風花！」

  雪月摟起風花，腦子突然變得空白，只知道用眼睛死死盯著她，仿佛無限次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實。

  雪月大人……

  風花感覺到那熟悉的懷抱，勉強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但已經發不出聲音。她知道雪月正在呼喚她的名字，但她聽不到；她很想再一次呼喚雪月大人的名字，但她做不到。

  「誰！誰如此狠心！」雪月剎那間已經用神識探索過風花的傷勢，風花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有一股小小的邪火，從風花的舌頭開始，一直往內燃燒。

  速度很慢，就這麼一點一滴順著風花的喉嚨，往下燃盡了風花的五臟六腑……雪月都不知道風花是怎麼能忍受住如此殘忍的折磨，忍受內臟一點一點被火焰吞噬的痛楚！

  雪月拍入一道寒氣，瞬間將那道火苗撲滅，但他明白，已經太遲了……

  忽然，一本舊舊的厚本子從風花外衣內跌出，風花眼睛向它飄了一眼。

  雪月立刻把本子翻開，看見最後一頁用血寫了一行字，那是風花倒下時忍著體內的劇痛寫下，字歪歪斜斜。

  「不要為妾身報仇，不要成魔……」

  雪月看著上面的字，眼中蔓延而出的灰氣慢慢退散。不要報仇，是擔心自己受傷；不要成魔，是擔心自己失去自我……到最後，風花掛念的仍然是他……他不明白，為何風花能為自己做到如此。

  對不起……

  風花用盡最後的力量，動了動嘴唇。

  「什麼？」

  對不起……

  看著雪月想聽清自己所說而靠近的臉，風花好不甘心。她，最後還是沒有找到機會，好好朝雪月大人說一聲對不起。

  她的腦海浮現起那個黑煙迷漫的日子。

  她所在那個村莊，無緣無故被捲入了戰火，狂躁的戰火仿佛要將寧靜、和平、快樂這些詞語從這個村莊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