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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織錦上的麝香

2024-07-27 14:49:50 作者: 笑無語

  「說白了,你是沒有勇氣。」尹殤骨悠悠道,「你不敢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你為何不試著任性一下,即使到最後沒有好結果,至少你順了自己的心一回,你那麼信命,終日呆在那個寂靜的宮殿裡,跟和尚有什麼區別呢?你擺出一副看破紅塵的高深模樣,外人覺得你神通廣大,其實你自己心裡清楚,這不是你想要的。」

  「我是一個白天見不得光的人。」月光不咸不淡道,「我還能去追求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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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不得陽光有什麼要緊?夜裡同樣可以找到樂子。」尹殤骨瞥了他一眼,「夜間有樂趣的地方多的是,比如夜市、比如賭坊、比如酒肆、比如茶樓酒館、你應該去有人煙的地方走一走,感受一下熱鬧,否則,你會有遺憾的。」

  月光聽著她的話,覺得有些好笑,「你是在教我怎麼去生活麼?」

  「你可以這麼認為。」尹殤骨道,「國師既然願意與我分享機密的事,想必還是將我當成朋友的,既然如此,我給你一些忠告又有何不可呢?」

  「多謝你的忠告。」月光沖她淡淡一笑。

  尹殤骨望著他的神色,只覺得他雖是在笑,但顯然……不為所動。

  他的心已經太平靜,不是她輕易幾句話就能說動的。

  尹殤骨不再試圖勸告他,只問道:「你這個怪病,不能治麼?」

  「不能。」月光的語氣毫無波瀾,「在我們師門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治好自己身上的絕症,何為不治之症?自然是無藥可救的病嘍。」

  「所以,我能理解為……國師是因為這個病才自暴自棄?」

  「本座何時自暴自棄?」

  「那你為何不愛與人來往?」

  「這是師門規矩,同時,也是為了自身考慮,天機門的弟子,不能擁有太多感情,一旦看重感情,吃虧的便是自己,算卦人需要謹記的一點便是:薄情。沒事別幫著身邊的人去算命格,以免算到了什麼悲情事去試圖挽救,那是逆天改命,不可為。與其知道一些什麼不好的事兒,倒不如別去占卜,順其自然,不試圖改變一個人的命格。」

  尹殤骨:「……」

  她不得不承認,月光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她可以理解為,神棍要是有了感情,泄露了天機……那麼神棍會遭天罰?

  尹殤骨又道:「你認識的人中,有人逆天改命過麼?」

  月光道:「有。我的前輩中,就有一人做過逆天改命之事,算到了身邊人的悲劇,便提前阻止了悲劇發生,最後這位前輩精神衰竭而亡,或者應該說,生命力枯竭而亡,在沒有任何外傷內傷的情況下死去。俗稱,天罰。」

  尹殤骨再次無言。

  有人創下了先例,正是給後人的警醒。

  「下輩子別再給人算命了。」尹殤骨道,「做個正常人多好,起碼能娶妻生子,享一享天倫之樂……對了,這麼多年,你可曾喜歡過誰?」

  月光淡淡道:「不曾。」

  雖說這尹殤骨算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但他可不會句句都說真話。

  「也是,看你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倒像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尹殤骨笑了笑,隨即道,「坐下喝兩杯?」

  對於品酒,月光還是有興趣的,便欣然應允,「好。」

  ……

  裝潢華麗的寢殿之內,焚香繚繞,逶迤傾瀉的珠簾之後,寧若水伸手揉著自己的眉心。

  為何總感覺近日有些心緒不寧?

  人似乎也很容易疲倦。

  她忽覺有些口渴,便掀開了床幔,下了地,走到桌邊去倒水喝。

  喝水的時候,餘光瞥見了那幅擺在梳妝檯邊的龍鳳織錦,她無聲地笑了笑,走上前。

  這是蘇驚羽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她如今是高階妃嬪,生辰那天,禮物多得都看不完,她也懶得一個個地去拆開看,最先看的便是蘇驚羽送給她的禮品。

  這幅織錦,一看就看人喜歡,繡工精緻,寓意也很好。

  寧若水走到織錦前,伸手去觸摸織錦上的鳳凰,越看越是喜歡。

  而就在下一刻,忽然覺得腦子有些暈乎,她的身軀一晃,險些沒站穩,幸虧手及時扶住了織錦的架子,這才站穩了。

  怎麼回事,最近身體狀況有些不妙?

  此刻她離織錦很近,幾乎臉都要貼上去了,她覺得似乎又一股淡淡的香氣在鼻尖流連,這香氣不是她平時薰香的味道,有些陌生。

  是從織錦上傳來的?

  她將鼻子貼近了織錦,這麼一聞,她又有些覺得不舒服了。

  是織錦本身的味道嗎?

  想到這兒,她揚聲道:「迎春!」

  「誒!」不遠處有人應了一聲,迎春聽到她的呼喊,迅速跑到她身邊,「娘娘您怎麼了?」

  寧若水道:「你聞聞看,這織錦上是不是有什麼味道?」

  迎春聞言,將鼻子湊到織錦前聞了聞,道:「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寧若水又道:「聞久一些,看看會不會不舒服。」

  迎春依言照辦,好片刻後,道:「娘娘,奴婢沒有任何不適,這織錦有什麼問題?」

  寧若水想了想,道:「去叫御醫來。」

  「是。」迎春退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她便帶著一名御醫回來了。

  「娘娘,傳臣來,是有哪兒不舒服麼?」

  「本宮最近這兩天有些不舒暢,具體又說不上來,早晨張御醫來把脈了,說本宮沒病,可本宮就是不舒服。」寧若水淡淡道,「尤其是剛才,聞到那幅織錦,更加覺得不適,你去看看那幅織錦有沒有問題,那上面的香氣是什麼原料。」

  御醫聞言,當即走到了那幅織錦前,琢磨了少許時間,驚詫道:「娘娘,這幅織錦是哪兒來的?」

  寧若水見他神色不對勁,道:「有什麼問題?」

  「娘娘,這織錦上的香料不一般,有麝香的成分!正常人聞著無妨,但有孕的女子可是不能接觸的,重則會導致流產,請娘娘立即將這幅織錦搬開。」

  寧若水聞言,神色一震。

  麝香?

  她當然知道麝香會造成什麼後果。

  這幅織錦是驚羽送的,此刻御醫卻告訴她,這織錦上沾染了麝香。

  寧若水思索了片刻,道:「你先退下罷,今夜的事要守口如瓶,不得泄露出去,否則,你知道本宮會怎麼處置你。」

  寧若水的語氣雖平淡,目光卻分外冷厲。

  御醫連忙道:「臣明白了,娘娘還是要早些處理這幅織錦。」

  「這事不用你操心,退下。」

  將御醫打發走了,寧若水朝迎春道:「你也不許泄露出去。」

  「奴婢自然明白。」迎春瞥了一眼那幅織錦,道,「娘娘,這是寧王妃送的……」

  寧若水不咸不淡道:「你覺得寧王妃會害本宮?」

  「不是,娘娘與寧王妃沒有任意利益上的衝突,甚至關係還是挺不錯的,想來,她不會害您才是。」迎春想了想,道,「或許是無心之失?可能是繡娘的疏忽,麝香這個東西不罕見,不小心沾到也是有可能的,不過這事,可千萬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則寧王妃就洗不清了。」

  「依本宮看來,這不是她疏忽,倒有可能是針對她的一個陷阱。」寧若水沉吟片刻,道,「本宮跟寧王妃來往這麼久了,她是什麼性格我還不清楚麼,她辦事從來不含糊,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輩,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有本事的,心思縝密的主子,手下的人也不會粗心,明知是要給本宮的禮物,還能疏忽嗎?必定是要經過檢查才能送來的。」

  「娘娘的意思是,這幅織錦可能被小人動過手腳?意圖挑撥你們二人?」

  「你總算機靈了,本宮也是這麼想的。」寧若水輕描淡寫道,「寧王妃若是要害我,絕不會用這麼簡單的伎倆,尤其本宮與她關係那麼好,她若有心害我,多得是不留痕跡的好辦法,你看隨便一個御醫都能檢測出麝香的成分,我若是因為這幅織錦出事了,事後御醫極有可能查出織錦有問題,那她豈不是洗不清冤屈了?她才不會用這種有風險的辦法。」

  「娘娘英明!那麼依娘娘看來,這小人會是誰呢?這幅織錦又該怎麼辦?要是拿去洗,只怕會不好洗,若是洗皺了那這麼漂亮的織錦可就毀了。」

  寧若水稍作思考,道:「明日一早,你去一趟東宮,找太子殿下,跟他說,讓人把寧王妃接來,還有,她屬下有個叫公子鈺的,一同叫來。」

  「娘娘,為何接寧王妃還要經過太子殿下,您直接告訴奴婢寧王妃的落腳點不就好了?」

  「她的落腳點是機密,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讓你去找太子殿下就對了。」

  「是……」

  ……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打在雪白的幔帳上。

  蘇驚羽睜開眼皮的時候,身側空無一人。

  阿堯比她起得早了。

  她坐起了身,打了個哈欠,忽然間瞥見帳幔外熟悉的身影走來,她掀開了幔帳,正看見賀蘭堯走進屋內,端著一盤子點心走到桌邊。

  「醒了就穿戴好,下來把早點吃了。」賀蘭堯說著,走了上來,坐到了榻邊,將她有些凌亂的發稍作整理,「最近睡姿越來越難看,你看你這一頭亂糟糟的。」

  蘇驚羽聞言,輕挑眉頭,「你幫我梳?」

  「好,幫你梳。」

  賀蘭堯欣然應允,拉著蘇驚羽到了梳妝檯前坐下,拿起木梳,幫她梳理著一頭青絲。

  而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烏啼的聲音傳了進來,「驚羽姐姐,太子殿下的人來了,說是德妃娘娘請你進宮,對了,她還特別吩咐,要帶上公子鈺。」

  蘇驚羽聞言,微微怔住。

  特別吩咐要帶公子鈺?

  公子鈺是看病的行家,難道若水身體不適?

  「宮裡太多庸醫。」賀蘭堯的聲線傳入耳中,「她想讓小青去給她看,還挺有眼光。」

  「在你們看來是庸醫,其實那些御醫也是大夫中的佼佼者,否則憑什麼當上御醫呢?」蘇驚羽笑了笑,道,「若水想喊我去宮裡一趟,還挺不容易,她知道我們現在的落腳點屬於機密,連她自己身邊的人都不願告訴,還專程跑去讓四哥帶話,她知道我們跟四哥之間是有信使的,她很周到。」

  「她要是隨口說出去,那她就屬於腦子不靈光了。」賀蘭堯慢條斯理道,「如今老皇帝不會明著找我麻煩,咱們也不用隱藏了,明兒就近找個宅子,光明正大地出行。」

  「好啊。」蘇驚羽笑了笑,望著鏡子裡的兩人,道,「阿堯你快點梳,我要趕著進宮。」

  「我又不是專門給人梳頭的,梳得慢你還敢嫌?」

  「罷了,我自己來,等你梳完大半個時辰都過了。」

  「……」

  ……

  枕霞宮。

  半敞著的窗,有細細的涼風吹進,拂過榻上雪白的床幔。

  寧若水倚靠在榻上閉目養神。

  忽聽腳步聲靠近,迎春的聲音響起,「娘娘,寧王妃到了。」

  寧若水睜開了眼,下了榻。

  片刻之後,蘇驚羽帶著一名背著醫藥箱的男子進來了,那男子她見過的次數不多,卻記得那就是公子鈺。

  寧若水將多餘的人遣退了,朝蘇驚羽道:「驚羽,你送的織錦有問題。」

  蘇驚羽聞言,有些訝異,「有什麼問題麼?」

  寧若水道:「讓公子鈺去看看就知道了。」

  公子鈺聞言,走到了織錦前去,湊近了些,只一瞬,便眉頭微蹙,「麝香。」

  蘇驚羽驚詫,「麝香?!」

  麝香,對有孕的女子而言,是大不利。

  尤其這幅織錦就擺在這個位置,長久下去的話……

  「是經歷過處理的麝香,氣息很淡,如果不是有點本事的大夫,還不一定能識別出來。」公子鈺望著眼前的織錦,道,「綢緞莊的繡娘絕不會如此粗心,更何況,自從王妃有孕之後,莊子裡幾乎看不見麝香的蹤影,繡房更不會有這樣的東西,這幅織錦在離開綢緞莊之前,絕不會沾染麝香,是之後有人抹上去的。」

  「我相信這事與驚羽無關。」寧若水悠悠道,「且不說驚羽有多狡猾,單憑我與她走得這麼近,她想害我有一百種方法,何必挑這種有風險的法子?我更相信這是小人策劃的一出毒計,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害我的孩子,更多的原因,是想讓我與驚羽反目。」

  「俗話說,關心則亂,若是德妃娘娘太在意自己的孩子,即使再聰慧也容易失了判斷,方寸大亂,因為焦躁與憂慮是許多有孕女子的正常症狀。」公子鈺不緊不慢道,「好在,德妃娘娘的腦子還不糊塗。」

  蘇驚羽瞥了一眼公子鈺,「不得無禮。」

  公子鈺道:「王妃,我說的是實話。」

  「無妨,這兒沒有閒雜人等,就別見外了。」寧若水笑道,「我找驚羽來,是想問你,有沒有法子將織錦上的麝香除乾淨?我可不敢讓人去洗,萬一皺了,那不就可惜了。」

  蘇驚羽道:「不就是一幅織錦麼,先將它搬離你這寢宮,你要是那麼喜歡,過幾天我送你一幅就是了。」

  「好啊!」寧若水當即應下,「但這幅我還是想要。」

  蘇驚羽抽了抽唇角,望向公子鈺,「有什麼法子能除乾淨味道,還能不破壞這織錦?」

  公子鈺道:「小事一樁。」

  此話一出,寧若水鬆了一口氣,「那就太好了,能完整保留下來了。」

  「這織錦是離開綢緞莊之後才被人動了手腳,準確地說,應該是入了宮之後。」蘇驚羽回想起那夜的情形,道,「更準確一點,是從夜宴開始到結束的這段時間,從它離開我的視線開始,到它出現在你的視線里,這段時間枕霞宮的人手正好鬆散了些,因為許多人都忙著給你操辦宴會……」

  蘇驚羽說到這兒,眯了眯眼,「我大約能想到是誰了。」

  當日出席宴會的人,只有一人嫌疑最大,且那人正好缺席了一小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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