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2024-07-27 14:49:37 作者: 笑無語

  在蘇驚羽的印象里,月光甚少粗言野語。

  他的外表看上去優雅神秘,若是粗言野語,則顯得很違和。

  而他僅有的幾次粗口,都是與賀蘭堯說話時才蹦出來的,由此可見這兩人有多麼不對盤了。

  

  賀蘭堯聽著月光那句話,自然聽得不爽,當即眉頭一擰便想罵回。

  蘇驚羽十分有眼力勁地拽著他的胳膊走開了,「阿堯,時辰不早了,你不是說要早點休息的麼?那這就休息去,別再拖延了。」

  再不離開,指不定他與月光又得掐架了。

  賀蘭堯被蘇驚羽一路拽著回屋,而他們的身後,月光望著二人的身影,良久之後,笑了笑。

  她有喜了。

  這是好事呢。

  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她能過得快樂,如今看來,她很快樂。

  「國師與賀蘭公子,似乎有點不對盤?」耳畔響起輕緩的女子嗓音。

  月光悠悠道:「這不奇怪,賀蘭堯這個人,很是討女人喜歡,但男人緣就不好了。女子們會看在他那張傾國傾城的小臉兒上忽略他的尖酸刻薄,但男子可就不會了,因此,除了他自己手底下的人,其他男子大多看他都是不順眼的。」

  「國師這話在理,不過嘛,我對這賀蘭公子倒是真的沒感覺。」尹殤骨輕描淡寫道,「當我初見這位擺出一副老子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傾城美男時,我竟覺得他像棺材裡爬出來的活死人,那小臉兒不僅僅是白皙,而是蒼白,有那麼些許病態,這樣的美色我倒是真的欣賞不來,我這麼說,或許其他女子會覺得我沒眼光罷。」

  月光聞言,一瞬間笑出了聲,「難得啊難得,還有不欣賞他的女子。」

  尹殤骨望著月光的那抹笑顏,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當真覺得,國師的笑容看上去比他還要順眼幾分。」

  被尹殤骨這麼一說,月光反而笑不出來。

  「公主此話,本座聽著覺得不真實。」

  「國師多慮了,我說的可不是客套話,而是心裡話。」尹殤骨淡淡道,「相比較他那種看上去陰森又危險的男子,我倒是更喜歡溫潤優雅的,我不否認賀蘭堯的姿色,但他的笑容太不真實,給人一種笑裡藏刀之感,與他說話,我總會不自覺地警惕,還是那種溫文爾雅的美男更得我心,與那樣的人交流,心裡舒坦。」

  「三公主果然不是尋常人。」月光眉眼間泛著淡淡的笑意,「光是你這定力就不比尋常,看問題總是更透徹些,不被某些美麗的表象所迷惑,能透過表面看本質,非常人可比擬。」

  「跟國師比起來,我自認還是差得遠。」尹殤骨垂眸一笑,「真是奇怪,我從前一向不信那些神靈鬼怪,對神棍也總是有些不屑,但今日一見國師,倒是消除了我從前對神棍的偏見了。」

  「天命之說可信可不信。」月光悠悠道,「不管是神棍還是半仙,總有人會反感,也總有人會景仰,本座知道自己大多時候說話都不招人待見,但本座從不說廢話,公主你以後或許就明白本座的意思了。」

  尹殤骨微一挑眉,「國師不神神叨叨的時候,還是很好交流的。我們鸞鳳國從來都不存在國師,因此國人都不信邪,我對國師這一詞的理解是:一個鬍子花白年過半百的老頭,身穿道袍手拿拂塵,說話神神叨叨,閒來無事做個法跳大神,終日都在煉丹。」

  月光:「……」

  老頭,拿著拂塵,煉丹……

  那應該是道士?

  見月光不語,尹殤骨道:「國師大人可別介意,這只是我很早之前的想法而已。如今見到國師,這些想法,不就推翻了麼?雖然我暫時還領悟不了國師的話,但我會牢記在心中。」

  「甚好,夜色深了,本座不打擾公主休息了,更深露重,公主回屋罷。」月光說著,轉過了身。

  尹殤骨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忽然道:「你孤獨嗎?」

  月光腳下的步子一頓。

  「聽聞國師帝無憂終日居於謫仙殿內,甚少出殿,鮮與外人來往。」尹殤骨說到這兒,頓了頓,道,「皇宮原本就是一個巨大的金絲籠,而居於金絲籠的一角,想必更是無聊,更無趣的在於,宮中其他人至少還能來往,還能扎堆閒聊,而國師你幽居一處,連找個樂子都難,夜深人靜的時候,你從不覺得孤獨麼?」

  月光背對著她,道:「數年來都是如此過的,本座早已習慣了。」

  「沒有人會習慣孤獨,你一旦與外人接觸,找到與人來往的樂趣後,你再也無法習慣孤單,你若是真的不覺得孤獨,又怎會半夜來這莊子裡串門?僅僅只是來看風景的麼?我猜,除了他們兩夫婦之外,你已經找不到其他人能聊天了。」尹殤骨輕嘆一聲,「可惜,你與賀蘭堯永遠不對盤,他不樂意跟你交流,他又是個千年醋王,也不願驚羽跟你多說話,所以,我能理解為,你根本找不到一個能說心裡話的人了麼?」

  月光聽聞此話,回過了身,「本座不覺得自己多孤單,即便偶爾有這樣的想法,也會儘快拋之腦後,如本座這樣的人不適合多愁善感,公主想多了。容本座一問,公主所言,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我自己時常都會覺得孤單罷了,不過與國師比起來,還是幸運一些的。」尹殤骨沉吟片刻,道,「國師很睏倦麼?若是不困的話,有沒有時間與我去喝幾杯?國師且放心,我不會跟你打聽一些未知的事,更不會讓你給我算命,我只當你是個普通人好了,若是國師覺得我的要求唐突,就當我沒說。」

  「不唐突。」月光悠悠道,「公主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尹殤骨沖他笑了笑,「抬舉了。」

  ……

  皎潔的月輝透過紗窗,打在冰冷的地面上。

  榻上,蘇驚羽躺在賀蘭堯的臂彎中安睡著。

  賀蘭堯聽著耳畔均勻的呼吸聲,手掌游移到蘇驚羽的腹部,想到這裡正孕育著一個孩子,嘆息一聲。

  面臨生死攸關的時候他都不曾鬱悶,如今卻是鬱悶到無法言說,再加上他與蘇驚羽想法不同,便覺得心中更悶。

  難得他也有一件如此煩惱的事。

  ……

  清晨,金色的晨輝透過白色的紗窗,打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另有一道修長的雪白身影坐在離床頭不遠處的椅子上,背對著他。

  桌子上放著一副紫砂茶具,他修長的手指捏著茶匙,將茶盒裡的茶葉慢慢地撥到茶壺中,將茶匙擱下之後,又拿過一旁的水壺,將不久前才燒開的水倒入茶壺。

  很快,濃郁的茶香便從壺口中散發出來,浮動在空氣之中。

  床上的人眼皮子動了動,鼻子也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不多時,那緊閉著的眸子便緩緩睜開……

  「什麼味兒,這麼香……」蘇驚羽嘟噥了一句,睜開惺忪的睡眼,眼見賀蘭堯在煮茶,便笑道,「阿堯一大早地這麼有興致?」

  「小青種的茶葉,據說喝了有助於睡眠。」賀蘭堯悠悠道。

  「喝茶助於睡眠?」蘇驚羽挑了挑眉,「不對吧?喝茶是提神醒腦的,喝多了反而更清醒,怎會有助於睡眠?」

  「常規的茶葉自然是提神醒腦的,可小青手裡出來的東西,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畢竟他是專攻醫理的,咱們質疑誰也不能質疑他,是吧?」

  賀蘭堯說著,倒了一杯,端至唇邊,將茶杯上浮動的熱氣吹散了開,抿了一口。

  蘇驚羽穿衣下榻,走到他的身側,「阿堯,這是助於睡眠的,你喝這個……莫非你失眠?」

  蘇驚羽說著,在他身側坐了下來,發現他眉眼間有些無精打采,當即追問道:「你是不是沒睡好?」

  「不是沒睡好。」賀蘭堯沖她笑了笑,「是壓根沒睡著。」

  「沒睡著你還笑個鬼!該不會是病了?」蘇驚羽連忙伸手去觸摸他額頭的溫度,又摸了摸自己的。

  似乎沒有發熱。

  「我沒病。」賀蘭堯道,「只是睡眠問題罷了,你犯不著擔心,小青囑咐我多喝幾杯這個安神茶,夜裡就能睡著了。」

  「你為何失眠?」蘇驚羽問道。

  「不知道。」賀蘭堯自然不想將真實原因告知她,省得她也犯愁。

  蘇驚羽聽他這回答就知道是敷衍。

  不過細細一想,也能猜到七八分。

  多半是因為孩子的事吧?都怪公子鈺太實誠,將生兒育女形容得像是遭酷刑似的,正常人聽著都覺得瘮的慌,何必那麼較真?

  不對,不該怪公子鈺,應該怪她自個兒,吃藥的時間沒算準,一不小心就懷了,早知阿堯如此在意,就再拖個幾年了。

  蘇驚羽心知賀蘭堯不想談這個問題,便也不明說。

  眼下只能拖著了,拖上幾個月,阿堯總會有一日徹底接受的。

  幾杯茶下腹之後,賀蘭堯道:「等會兒吃過早點,咱們進宮去看看皇祖母吧,我如今已經是自由身,皇帝明著不敢奈我何。」

  蘇驚羽道:「好啊。」

  自從那玄世子將聖物九龍鼎送給皇帝之後,皇帝便將阿堯徹底送給鸞鳳國了,他心中想必還有些不爽,但君主一言九鼎,礙於臉面他也不能再明著對付阿堯了。

  想著老皇帝會不爽,蘇驚羽便覺得很爽。

  ……

  二人用過早點之後,便乘坐著馬車入了宮。

  之前進宮都是偷摸著進去,如今終於能光明正大地進,蘇驚羽不免感慨,「久違的感覺啊,不用再戴著假面具了。」

  賀蘭堯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

  馬車在青鏡宮之外停了下來,賀蘭堯率先下了車,朝著蘇驚羽遞出手。

  蘇驚羽原本要借著他的手躍下車,卻在彎腰之時被他攔腰一抱,下一刻便穩當地落在了地上。

  前頭響起兩聲宮女的竊笑聲。

  蘇驚羽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大庭廣眾下秀恩愛的事干多了,這臉皮早就不薄了。

  由著宮人領到了太后的寢宮中,二人還未跨過門檻,便見太后一臉歡喜地迎了上來。

  「皇祖母,您坐著就行了。」蘇驚羽沖她笑著,上前去挽她的胳膊。

  「一聽宮人說你們來了,哀家這心中高興!」太后樂呵呵道,「哀家終於又看見你們了,之前皇帝通緝你們的時候,哀家還以為你們以後都只能偷偷摸摸來宮裡看望哀家了,想到出入宮門有風險,哀家這心裡就平靜不下來,現在倒好,你們又能光明正大進宮了。」

  太后說著,將所有的宮人都遣退了出去,這才道:「小十啊,你與那鸞鳳國女帝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兒與她沒什麼關係,偏要說有關係的話,只能是合作關係,互幫互助。」賀蘭堯淡淡一笑,「早些時候,女帝欠下我一大人情,此次我進宮被捉,便飛鷹傳書到鸞鳳國求助於她,她派了她侄兒做使臣要將我從獄中撈出來,我自然得有個說得過去的身份才好讓她救,她便只能說我是她新王夫了,如此一來救我才顯得合情合理,若是沒理由,豈不是成了干涉他國內務?」

  「是這麼回事啊,這女帝倒是講信用。」太后點了點頭,又擰了擰眉,「不過……這樣的事兒光靠著嘴上說當真就行了?冊封王夫可不是兒戲啊,這與咱們皇帝封后是一個道理,她只為救你就這樣胡謅,要圓這個謊,豈不是得冊封你?」

  「皇祖母,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蘇驚羽笑道,「鸞鳳國的國風,屬諸國中最為輕浮放浪,歷任女帝風流,王夫說換就換,前女帝換得最快的一個月內能換兩個,你說其他大國能做到這樣的麼?他們的國民早已習慣了,人家不覺得這事有多重大,咱們也犯不著操心。」

  「還有這等事啊……看來是哀家少見多怪了。」太后頓了頓,道,「既然皇帝赦免了小十,哀家也安樂了,之前皇帝給哀家下迷藥,對外宣稱哀家重病,將小十騙進宮來捉拿了,哀家醒後知道這事,差點沒氣昏過頭,已經好幾日不與皇帝說話了,他來請安哀家也不見他,他雖是皇帝,但哀家再怎麼說也是他親娘,他這樣利用哀家,哀家真不想理會他了。」

  「皇祖母且息怒,事情都過去了,可不能因此氣壞了身子。」蘇驚羽說著,淡淡一笑,「今日來見皇祖母,就是希望皇祖母見到我們,能夠開心些。」

  「看見你們自然是開心的,方才聽到你們來,這幾日的不開心都一掃而光了。」太后笑道,「知道你們還惦記哀家,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三人又一起說了些話,眼見快到中午,太后又留二人用了午飯。

  用過午飯後,二人才離開。

  青竹將二人一路送出了殿外,走過一條長廊時,拐彎處迎面走來一個小宮女,看起來有些急匆匆的,她也沒想到拐角處會遇上人,很不巧地撞上了蘇驚羽的肩。

  事出突然,蘇驚羽連忙後退,而賀蘭堯更是眼明手快地護住她的腹部,將她往自己懷中拉。

  「哪來的奴才,不長眼麼?」賀蘭堯冷眼望著面前的小宮女,開口語氣陰寒,「青竹,把她拉下去。」

  那宮女聽聞此話,嚇得當即跪地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婢不是有心的,是奴婢不長眼,奴婢再也不敢了!」

  蘇驚羽心知賀蘭堯生氣,連忙道:「阿堯,我一點兒事都沒有,你也莫發怒,看她年紀不大,當真也不是有心的,給她輕罰一次也就是了。」

  青竹也道:「殿下息怒,這不長眼的奴婢,回頭我命人杖責她。」

  賀蘭堯見蘇驚羽不打算追究,便也不再說了,拉著蘇驚羽便離開了。

  而他們不知的是,這一幕,恰好落在不遠處的一雙眼睛裡。

  古月南柯今日恰好也來青鏡宮探望太后,作為太子妃,不可避免地要常來青鏡宮走動,給太后留個好印象。

  而她也沒想到一個不經意地抬眼,會看見賀蘭堯與蘇驚羽。

  遠遠地看見賀蘭堯的動作,她的目光落在他護著蘇驚羽腹部的那隻手上,眯了眯眼。

  剛才那冒失的小宮女撞到蘇驚羽,賀蘭堯第一反應是護著她的腹部,那動作很刻意,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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