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放下你的裙擺!
2024-07-27 14:48:32
作者: 笑無語
蘇驚羽一時無言。
尹殤骨有句話說得在理。
她並沒有輸給邵年,而是她爹輸給了楊絕頂。女帝對邵年的偏愛,來自於對楊絕頂的愧疚。邵年本身能耐並不大於尹殤骨。
也難怪尹殤骨輸得不甘。
「我曾猜到女帝會偏向邵年一些,畢竟失而復得的東西最是珍貴,可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對你……」蘇驚羽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嘆息一聲,「女帝怎會如此糊塗,這委實不太像她的行事風格,她這麼做對你確實不公平。」
「我自以為很了解她,現在卻是看不懂她了。」尹殤骨語氣有些冷硬,「我陪伴在她身邊這麼些年,卻比不上一個流落民間多年未回的皇子,先不說九弟能耐如何,就單憑他的野心與無情,都不配母皇如此的偏愛,母皇明知九弟對她存在怨恨,只有我始終敬愛她,到頭來她卻要捨棄了我,可笑。」
「先別急著下定論。」蘇驚羽道,「或許她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
「想多了,不會的。」尹殤骨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即便她過些日子想通了,回心轉意了,我也不伺候了。這公主不當就不當,總有她懊悔的時候。」
蘇驚羽不再接話。
他人的家務事,她可沒立場去管。
又陪著尹殤骨飲了幾杯,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這會兒又不黑了。
立秋時期,天氣還真是變化無常。
「殤骨,我們要走了,就此告別。」蘇驚羽說著,將酒杯放下,起了身。
眼見她要離開,尹殤骨開口道:「且慢。」
蘇驚羽不解地望著她。
「久聞出雲國景色好,我也想去看看。」尹殤骨也站起了身,「不知驚羽願不願意帶領著我看看風景呢?」
蘇驚羽聽聞此話,有些意外。
尹殤骨竟是想離開鸞鳳國跟她去出雲國?
「我想知道你一直思念著的地方究竟有多好。」尹殤骨說著,沉吟片刻,又道,「再有,母皇如今已然放棄了我,那麼我在帝都長久呆下去總會遇見熟人,屆時被人看笑話多不好?當然了,你若是不想帶著我也無妨,我自己也能去,只是希望路上有個伴,不至於太孤寂。」
「不是不想帶你,只是對你的決定有些驚訝而已。」蘇驚羽沖她笑了笑,「要同行,自然是可以,只是,我們的馬車內恐怕是坐不下了……」
「這個無妨,我可以自行騎馬,跟在你們的身後。」尹殤骨道。
蘇驚羽點頭,「那就這樣。」
說定了之後,二人便走向門外了。
賀蘭堯一直倚在門口處靜觀其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尹殤骨與蘇驚羽的對話也沒能逃過他的耳朵。
他們的隊伍里,又得多一個人。
他自然不歡喜,但蘇驚羽既然要帶,他也不會反對。
好在這尹殤骨自己也有點兒能耐,只要不拖後腿便好。
天色好了,一行人便又繼續上路了。
「阿堯,我多帶了一個人,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坐在馬車上,蘇驚羽沖賀蘭堯笑道,「她說,想去出雲國看看,我看她十有八九是對女帝失望了,連鸞鳳國都不願意呆了。」
「你都已經拿定主意了,我還介意什麼。」賀蘭堯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還好你帶上的不是個惹事精,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殤骨那種性格,可不像會惹事的。」蘇驚羽伸手摸了摸額上被彈的地方。
一行人未到中午便出了城門,蘇驚羽撩開馬車窗簾,瞥見了幾家不算熱鬧的店,道:「烏啼,找個地方落腳吧,用過午飯後再繼續趕路。」
「好勒。」
「不用停,繼續。」賀蘭堯道,「出城十里之外,有個路段較為荒涼,咱們就在那兒休息。」
蘇驚羽頓時不解,「這是為何?荒涼的路段,能有落腳點用飯麼?」
賀蘭堯悠然道:「吃飯館有什麼意思,坐在河邊乘涼多好,讓小青捉幾條魚回來烤,他烤魚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野炊?好啊!」蘇驚羽一聽要去河邊烤魚,面上浮現出雀躍之色,「阿堯會不會烤?」
「會。烤給你吃好不好?」
「很好!」
二人一路說笑著,直到烏啼勒馬停車。
「殿下,到了!」
蘇驚羽同賀蘭堯下了車,望著眼前的景象,果真是個荒涼地段,只有河流與樹木,附近只有寥寥幾戶人家。
「月落烏啼,去撿點兒柴火回來。」蘇驚羽吩咐著,便俯下身,準備將裙擺打個結,挽起褲管去捉魚。
賀蘭堯瞥見她的動作,當即制止,「你作甚?」
「抓魚啊。」蘇驚羽笑道,「不挽起褲管怎麼下河撈魚?直接踩進去鞋子與裙擺都會濕的。」
「挽起褲管成何體統。」賀蘭堯難得白了她一眼,「捉魚的事兒就不用你了,在這兒坐著就行。」
「為何不讓我去?我都不記得多少年沒下河撈魚了。」蘇驚羽說到這兒,目光浮現些許追憶,「還記得以前,捲起褲管光著腳丫下水摸魚,那叫一個清爽,一邊捉魚一邊玩水,其樂無窮。」
「捲起褲管光著腳丫?」賀蘭堯不悅地眯了眯眼兒,「身旁有無他人看見?男子還是女子?」
「有男也有女,一群人下水一起玩。」
「誰允許你光著腳與男子一起下水捉魚?!你能不能有點姑娘的樣子?女子的裸足只能給夫君看,外人不能看。」
「我靠,那時候我才十歲,我們一群孩子一起玩而已!忙著捉魚都來不及,誰吃飽撐的看我的裸足?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兒多了?再說了,我們家鄉從不避諱赤腳,管他男女老少,別說光腳丫子了,露胳膊露腿那都是無比正常的,哪像這兒,一年四季都是長袖子還得穿好幾層,永遠都像是活在冬日裡,你都不知道六七月的時候我都要熱瘋了。」
「露胳膊露腿?」賀蘭堯抓住了重點,眉頭擰成一團,「你家鄉的人們為何如此放浪?」
「是你們這的人太過迂腐,還未走進潮流,思想較為古板,過個幾千年,世態會大變樣,甭管你信不信,幾千年後的人們絕不會在夏日裡委屈自己裹幾層衣服,他們會穿得無比清涼,沙灘邊上,人人都是三點式,男子穿一條褲衩就足夠了……」
「少在這兒胡言亂語!穿成那樣成何體統!」賀蘭堯面色微沉,「放下你的裙擺,以後有旁人在的時候,不可挽起。」
「我靠……」
「不准粗言野語!」賀蘭堯又警告了一句,隨即俯下了身,替蘇驚羽整理裙擺。
蘇驚羽:「……」
垂下眼望著此刻的賀蘭堯,忽然又覺得心情莫名有些好。
單單是俯身整理裙擺這個動作,在這個時代,沒有幾個男子願意做。
因為整理裙擺要低頭,要彎腰,這個時代的男子,大多不願彎腰更不願低頭。
可是在賀蘭堯看來,卻那麼自然又理所應當。
蘇驚羽忽然便有了一種感覺,自己像是公主,而阿堯像是一個貼心的騎士。
酷帥狂拽的騎士只有在公主面前才會彎腰低頭。
然而,蘇驚羽的美妙感覺很快就幻滅了——
「何事開心?笑得像個傻子。」
耳畔響起賀蘭堯慢條斯理的聲音。
「你……」蘇驚羽磨了磨牙,「你才傻呢。你不讓我下河,可我又想捉魚,這可怎麼是好?」
「夫人這是在給我出難題麼?」賀蘭堯不緊不慢道,「放心,我會滿足你的心思。」
說著,他轉過身,毫無預警地朝著邊上的河流拍出一掌——
「嘩」
河水被掌風激起一陣水花,水花飛濺出好幾丈外,可見這掌風的猛烈。
同一時,有數隻活魚連帶著水花被一同震起,掉落了一部分在水面上……
缺了水的魚兒們掙扎,撲騰……
蘇驚羽眼角幾不可見地一抽。
「好了。」賀蘭堯雲淡風輕道,「魚,我給你打上來了,現在你可以去捉了,那魚兒垂死掙扎,魚鱗興許有些硌手,夫人捉的時候小心著些,別傷了手。」
蘇驚羽:「……」
這就是所謂的,不下水也能捉魚?
她真的敗給他了。
「阿堯,你這樣一掌拍飛它們,一點兒樂趣都沒有。」蘇驚羽悠悠嘆息一聲,「而且你那一掌也不知打死了多少魚,我們吃得了那麼多麼?誤傷生命,這魚活得也不容易呢。」
「你這麼多愁善感,怎麼不去吃素?」賀蘭堯斜睨著她,「你想捉魚,我滿足你了,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你若是還要埋怨我,那麼回頭就別吃我烤的魚了,我給你煮野菜吃,又美容養顏還不殺生,既滿足你的多愁善感又有利於你的美貌。」
蘇驚羽再次啞口無言。
「賀蘭兄的口才,真是令我佩服。」身後響起了尹殤骨的聲音,不疾不徐,「不過我倒是想提醒賀蘭兄,媳婦,是用來疼的,即使賀蘭兄你口才好,也別總跟驚羽抬杆,她那麼寵你,你為何不寵她?說話有時未免刻薄了些。」
「尹姑娘哪知眼睛看見我不寵她?」賀蘭堯頭也沒回,「我們夫妻之間的嬉笑玩鬧外人是理解不了的,尤其是沒有伴侶的人,更加無法了解與體會,才會將他人的風趣幽默當成了尖酸刻薄。」
尹殤骨:「……」
為何心中會有一絲想要打人的衝動。
但考慮到武力不敵對方,她只好作罷。
「殿下,驚羽姐姐,你們再爭下去魚都要死了。」河邊的烏啼一邊嘆息著一邊去拾地上掙扎的魚,「我看驚羽姐姐根本就不想捉魚,只是故意想跟殿下鬥嘴而已。」
賀蘭堯聞言,淡淡一笑,「瞎說什麼大實話。」
烏啼:「……」
蘇驚羽輕咳一聲,「我不會烤魚,你們搗鼓去吧,我跟殤骨去邊上乘乘涼。」
說著,便將尹殤骨拖到了一旁,低聲道:「殤骨啊,以後別跟阿堯爭執,他這個人有時說話太氣人,爭不過他打不過他回頭還不是自己鬱悶,且他記仇,你別惹他。」
「我只是覺得,他對你一點兒都不溫柔。」尹殤骨眉眼間浮現些許不悅,「他不讓你下水捉魚這倒還能理解,後面說的那些話可就有些不大好聽了,還說要叫你吃素不給你吃葷,又嘲笑我沒有伴侶,不懂他的風趣幽默,他分明就是尖酸刻薄。」
蘇驚羽聽得笑出了聲,「這就是你不懂了,殤骨啊,你要是以後有了夫君,你就會明白了,那不叫刻薄,那叫……傲嬌。」
「傲嬌?我只聽過驕傲。」尹殤骨面上的不悅之色未減,「你也嘲笑我沒有伴侶。」
「不不不,我可沒有,只是糾正一下你的想法而已,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但,阿堯他對我很好,當真很好,除了說話不好聽,其他的幾乎無可挑剔。」蘇驚羽笑道,「他這人毒舌習慣了,很難改過來,對自己人已經算是仁慈了,你都不知道,赤南國的王爺曾與他鬥嘴,被他罵暈了。」
尹殤骨眼角微微一抽,「當真?」
「騙你作甚?這種事兒沒什麼好吹噓的,我自然是實話實話,他在這一方面原本就功力驚人,罵人能將人罵暈難道不算一種能耐嗎?」
「這……他剛才說我的話還算是口下留德了?」
「當然了。」蘇驚羽聳了聳肩,「他對外人素來沒什麼好話的,要學會習慣,只要他討厭的女子,再美也被說成丑,文雅那就是做作,溫柔那就是矯情,英氣那就是刁蠻;他討厭的男子,再英俊也會被他說成歪瓜裂棗,異域風情那就是尖嘴猴腮,聰明那就是奸滑,溫潤那就是虛偽,這就是他對待外人的刻薄方式。」
尹殤骨:「……」
這一頭二人說著話,另一邊,賀蘭堯正坐在火堆邊上,將手上插著魚的樹枝拿在火苗上翻轉。
雖然隔著不太近的距離,但以他的敏銳聽覺,還是將蘇驚羽二人的對話聽在耳中。
聽到蘇驚羽分析他的性格時,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還是小羽毛。
外人豈會了解他……尤其是那些沒有伴侶的,總是容易誤解他。
「如此看來,你家阿堯還真不是一般人。」尹殤骨將蘇驚羽的話聽在耳中,輕嘆一聲,「他說的還真沒錯,像我這樣還沒經歷過情愛的女子,一點兒都看不出他對你好的方式,將他的風趣當成了刻薄,難怪要被嘲笑了。」
蘇驚羽笑著安慰她,「無妨,你總會經歷的。」
「不過驚羽,我還是得跟你提個醒兒,他無論是外表還是頭腦都如此出色,喜歡他的人想必不少,他這樣的人永遠活在別人的誇讚中,自視甚高,目中無人,你就不擔心他有一日看上比你更加出色的女子?」尹殤骨道。
蘇驚羽聽聞此話,一時失笑,「不擔心,他目中無人,自視甚高,說話刻薄,心狠手辣,喜怒無常,這些我都知道,但那又怎樣?這些都是針對外人的,從不在我面前呈現,無論他在外人眼中如何可惡如何刻薄,對我而言,他是一個將我看得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好夫君,我不擔心他喜歡上別人,畢竟他長這麼大,與他親近的女人只有三個。」
「三個?」尹殤骨當即擰眉,「三個還不多麼?」
「聽我說完,其他兩個是他娘和他祖母……」
尹殤骨輕咳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
蘇驚羽笑著拍了拍她的肩頭,「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知道了,我們出雲國好男兒不少,改天給你介紹介紹。」
「好男兒?比你家這位還好?」
「這個……你的要求若是如此高,那你還是自己找吧。」
蘇驚羽笑著道了一句,隨後在心中思量著。
蘇折菊有了西柚,霍鈞也娶了妻,四哥也有妃子,月光不近女色只能打光棍……
她認識的好男人要麼就是名草有主要麼就是不能娶妻,這麼看來還真不知道該介紹誰了。
君家兄弟?不行,一個男女通吃一個滿身銅臭……
罷了,還是讓尹殤骨自己去找吧。
蘇驚如此想著,忽聽前頭響起一聲烏啼的驚呼——
「殿下,有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