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你為何如此冷漠
2024-07-27 14:48:08
作者: 笑無語
賀蘭堯隨意挑了一間乾淨的屋子,正準備踏入,忽聽身後響起一道男聲,「蘇公子。」
賀蘭堯轉過了身,此刻站在他身後的赫然是六月。
「你們去將房間收拾乾淨。」六月朝著身後的下人吩咐著,隨即又望向了賀蘭堯,「公子,有時間麼?我想與你聊聊。」
賀蘭堯聞言,唇角輕揚,「那就在院子裡散散步罷。」
此刻是深夜,庭院裡寂靜無人。
「蘇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這個人情,我得還。」
聽著六月誠懇的致謝,賀蘭堯淡淡道:「我可不是真的好心要救你,只不過是存心針對如意,救你只是順手而已。」
「即使只是順手,那也是我欠了公子的。」六月沖賀蘭堯笑了一笑,但因身上多處被白虎撓傷還未恢復,因此笑顏有些蒼白。
賀蘭堯見他誠懇的模樣,眸底划過一縷思索。
這六月受的傷也不算輕,還未康復便急著來致謝,且當真只是純粹的致謝,不摻雜其他目的。
他見慣了人情冷暖,自然分得清真誠與虛偽。
再說這六月舉手投足間都不含絲毫風塵之氣,與何蘊身邊的其他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雖然也是小白臉之一,但溫和中不乏一股傲氣,抽籤那會兒抽到了必死的一簽,連一句求饒的話都不曾說,視死如歸般地走近了鐵籠子,與如意公子的鬼哭狼嚎可謂是鮮明的對比。
這樣的人,倒像極了出身書香門第的。
想到這兒,賀蘭堯道:「你留在何府的原因是什麼?」
六月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怔了一怔。
「你不像是心甘情願來當小白臉的。」賀蘭堯悠悠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沒準我們可以達成某種協議。」
他的確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幫他做些事,這六月既然是個知恩圖報的,理論上可以幫他不少。
同一時,六月在斟酌著賀蘭堯的話,似乎在想著該如何回答。
對方問出這樣的問題,似乎就是在聲明他來何府的動機不純。
思慮片刻後,六月道:「公子,你也不純粹是個琴師吧?」
賀蘭堯挑眉,「你猜。」
六月見賀蘭堯明顯一副不想先說的態度,輕嘆了一口氣,把心一橫,先坦白。
「原本我也沒多少希望了,這次死裡逃生是多虧了恩公,那麼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之所以留在何府給何蘊當小白臉,便是為了要滅她。」
「要滅她?」賀蘭堯唇角浮起一絲笑意,「為何?」
「我一家人皆命喪於她手,這個仇不能不報,哪怕委屈自己做一個低賤的男寵。」
六月說到這兒,有些情緒不穩,「我生於書香門第,從前最是不屑那些淪落風塵之地的人,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成為了這樣的人,何蘊仗著自己是帝都首富,又有王夫撐腰,便在帝都里橫行霸道,將我大哥捉去做男寵,爹娘與大哥奮力反抗,到最後,爹娘被何蘊手下的人打死,大哥不願受辱,自盡了,我遊學歸來之後得知這一切,便下決心要復仇。」
「真是草率。」賀蘭堯聽著六月的悲痛經歷,面上並無波瀾,「在決定報復敵人的那一刻,你難道不曾想過先了解敵人的性格麼?你明知她喜新厭舊,有怪癖,樂於將男寵拿去餵猛獸,你哪來的自信留在她身邊?就不曾想過,踏進這個龍潭虎穴,很快就會被吞沒。」
「我當時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想接近她,伺機除掉她。但我沒有料到,即使我接近了她,也找不到機會殺她。」六月垂下了眼眸,「我只會些三腳貓的功夫,比不得她英武,若是明著殺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想過要下毒,但她對入口的食物也頗為謹慎,總有人先試吃,確認沒有問題才會端上飯桌。」
「一沒有絕色脫俗的容貌,二沒有機敏睿智的頭腦,三沒有出神入化的功夫,你就敢壯著膽來報仇,還真是任性。」賀蘭堯輕瞥了他一眼,「白白葬送性命不說,家人的仇也報不得,你們這些懷抱著一腔熱血的人,當真就不喜歡動腦子麼?」
「我……」六月一時語塞。
無言了片刻後,才道:「是我愚笨又魯莽,恩公教訓的對。」
「你也犯不著叫我恩公,我倒是覺得,我們可以合作。」賀蘭堯悠悠道,「畢竟你我的目標是一致的,你若是想要報仇,便遵循著我的指令,不要擅自行動,做得到麼?」
六月聽聞此話,面上浮現驚詫之色,「恩公你……你竟然也是為了滅她來的?」
賀蘭堯道:「很奇怪麼?琴師只不過是我用來掩飾真實身份的,你可以將我看作一個殺手。」
「原來恩公竟是一名殺手。那麼,你是收了僱主好處前來行刺何蘊的?」
「你可以這麼理解。」
「若是這樣,我願意聽從你的安排。」六月恭謹道,「誠如你所言,我沒有絕色的容貌,也沒有高強的武藝與睿智的頭腦,這條命險些就喪於虎口,若不是恩公搭救,這會兒也下了地獄了,從此刻起,六月願意服從恩公的一切指令,只要能殺了何蘊,我也可以做出任何的犧牲。」
賀蘭堯道:「包括跟她同歸於盡?」
六月毫不遲疑道:「當然。若是死了能拉她做墊背,就是死也心滿意足了,死也無愧於父母兄長。」
「有這樣的態度,很好。」賀蘭堯道,「那麼你記住,按照我的計劃走,極有可能犧牲了你的性命,故而,你還有什麼其他未了的事,趕緊去做吧。」
「我……沒有其他的心愿了。時辰不早了,不打擾恩公歇息。」
「等會兒。」賀蘭堯又問道,「你知道鐵籠的鑰匙在何處麼?」
「你是說那關著白虎的鐵籠?」六月怔了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恩公想要救那隻白虎?」
「我與那白虎是舊相識,不然你以為它憑什麼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吃你?」
「果真是如此……恩公,想要救它多半得等殺了何蘊之後,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鐵籠的鑰匙何蘊是隨身攜帶的。那白虎被捉回來已經一個月有餘,廚房給它準備食物都會將迷藥灑在裡頭,解藥藏在什麼地方我不得知,不過何蘊自信那白虎跑不了,因此,鐵籠夜裡也無人看管,恩公你現在若是去看看白虎,不會有人阻攔你。」
「知道了。」
與六月分開之後,賀蘭堯便轉身朝著南面的院子去了。
遠遠地看見月色下的鐵籠有流光浮動,那是十分堅固的材質,靠武力是沒法子毀掉籠子的。
碩大的白虎安靜地趴著,半瞌著眼在休息,月色下,它的毛色白得發亮。
賀蘭堯緩緩走近了它。
似乎察覺到有人的靠近,白虎警覺地睜開了眼,琥珀色的眸子裡泛著凶光,看清來人是賀蘭堯,便收起了兇狠的模樣。
「可憐的大傢伙,竟然在這兒被關了這麼久。」賀蘭堯在鐵籠子邊坐下,將手伸進鐵籠里,手掌撫過白虎的毛,「這些日子,過得不容易罷?」
白虎的毛與小藍的毛手感都差不多,挺柔順。
白虎聽著他的話,抖了抖鬍子,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瞪著他。
「在跟我求救麼?」賀蘭堯朝它笑了笑,「上一回見我的時候還對我凶來著,你忘了麼?現在落難了知道服軟了,被人欺負的滋味不好受吧?」
要說這天山白虎之前對他的態度也不溫順,畢竟是凶獸,除了真正的主人之外,其他人都不會給好臉色,即便是熟人,它也是趾高氣揚的,很不好惹。
這一次見它,是認識它以來,最溫順的一次了。
興許是白虎也知道如今能救他的只有自己,這才如此乖巧。
賀蘭堯才這麼想著,那白虎便將頭湊了過來,蹭了蹭他的手掌,討好的意味十分明顯。
「呵,我救你出來之後,你還會如此乖巧麼?」賀蘭堯拍了一下它的頭,「只怕你一重獲自由,就又要開始耀武揚威了,對我也會恢復你之前兇惡的態度,對麼?」
白虎轉過了臉,不再看他。
那模樣像是在說:你不救拉倒,本王不求你了。
賀蘭堯見此,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性格果然跟他家小藍很像。
「喵嗚」
耳畔忽然響起一聲貓叫,賀蘭堯轉過頭,看到的便是月色下一隻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來,眨巴著一雙幽藍色的眸子。
「好吧,你們玩。」賀蘭堯瞥了小藍一眼,「若是有人來,切記要速速離開,不得逗留。」
「喵嗚」
小藍又叫喚了一聲,賀蘭堯這才發現它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紙糰子。
必定是小羽毛放小藍進來給他傳遞訊息的。
賀蘭堯將那張小紙團解了下來,攤開。
望了一眼紙條上的內容,他便又覺得想笑——
小藍能跨過高牆鐵籠與白虎相會,我卻難以跨過一牆之隔來見你,速速完成任務,回家後有豐厚獎勵,麼麼噠。
將紙條收起,賀蘭堯轉過了頭,正看見小藍的身軀要鑽過鐵籠子。
然而……
它的肚子卻卡住了……
它兩隻爪子似乎費力地向前伸,要勉強將自己的身軀擠進去。
看得賀蘭堯想要給它一腳幫它這個忙。
但是,考慮到它的體型,賀蘭堯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別鑽了,胖成這樣。」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他轉身離開了。
在他身後,圓潤的黑貓依舊卡在鐵籠子裡,費力地往裡擠……
……
一夜轉瞬即逝。
這一日,賀蘭堯起了個早。
洗漱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南邊的院子,這個時辰下人已經在開始忙碌,遠遠地便能看見有丫鬟在往白虎籠子裡投遞食物。
全都是下過迷藥的食物,白虎吃下去之後,力氣始終只保留在一成左右,而它為了填飽肚子,自然頓頓都吃。
賀蘭堯走到了籠子邊上,望著正在進食的白虎。
「蘇公子,起這麼早。」一旁的下人跟他問候著,「蘇公子很喜歡白虎呢。」
賀蘭堯自然是不去接話,只是靜靜地看了片刻,隨後走開了。
走過一座假山時,四周無人,耳畔傳進一聲貓叫。
賀蘭堯轉頭去看,小藍正蹲在一棵芭蕉下,很顯然,它與白虎玩耍了一整個夜晚,多半是到了清晨下人來餵食的時候才跑開。
他早就猜到了會如此。
賀蘭堯走到了小藍身前,蹲下身,從衣袖中拿出一個紙糰子,綁在了它脖頸上。
「將這封信帶去給小羽毛。」
說完之後,他撫了撫小藍的頭,起了身。
小藍迅速地跑開了,片刻的時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賀蘭堯繼續氣定神閒地行走。遠遠地看見了自己的屋子,正要走去,卻聽身後響起一聲女子的嗓音,「賀蘭。」
賀蘭堯聽著這道聲音,唇角勾起一絲冷冽的笑意,而他轉過身時,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何老闆,起得真早。」望著距離自己一丈之外的女子,他疏離又客套地打招呼。
難得這次看見何蘊她身邊沒有美男環繞。
「你不是比我還早麼。」何蘊笑道,「我方才就來找過你一回,但你不在,我便在這附近散散步等你回來。」
賀蘭堯淡淡道:「等我作甚?是想聽曲?」
「看你說的,不聽曲就不能來找你了麼。」何蘊掩唇笑道,「方才去哪兒了呢?」
賀蘭堯如實道:「醒來了就隨意走走,去南邊的院子看了白虎。」
「賀蘭似乎很喜歡那隻白虎呢。」何蘊唇角的笑意不減,「有個問題我十分好奇,原本昨夜就想問你的,後來給忘了。」
「何老闆請問。」賀蘭堯道。
「你與那隻白虎,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吧?」何蘊說到這兒,望著賀蘭堯的目光中帶著審視,「這白虎有多兇狠我是知道的,幾乎從沒有溫順的時候,可它對你的態度卻十分友好,這不免讓人疑惑,你說,是你天生就有與動物交流的能力呢?還是它與你早就相識?」
賀蘭堯聞言,笑了笑,「何老闆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
「我只是好奇罷了。」何蘊漫不經心道,「想確認我心底的想法而已,賀蘭,你是不是知道那白虎的來歷?」
「知道。」賀蘭堯並不打算在這一點上忽悠她,「天山白虎,不是麼?」
「你果然知道。」何蘊挑了挑眉,「賀蘭你猜猜,我捉它是為了什麼?」
賀蘭堯道:「玩樂,亦或者,想要馴服。」
何蘊呵呵一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它捉來,可不僅僅是為了供養它玩樂的,天山白虎是桀驁不馴的凶獸,早就認過了主人,因此我想收服它只怕是沒有希望了,既然不能成為我忠實的寵物,那我就只好把它當做食物了。」
「當做食物?」賀蘭堯面上浮現不解之色,「何老闆何出此言?這白虎是稀有物種,拿來吃了豈不是浪費?」
「你以為我只是純粹為了解饞麼?」何蘊邊說著,緩緩走近了賀蘭堯,「你想必不知道吧?天山白虎是十大靈寵之一,這十隻動物的肉據說能延年益壽,提升武功修為,甚至有傳言能包治百病,你說,我現在手上就有一隻,試試又有何妨?」
賀蘭堯面無表情,「若是吃了沒有效果,豈不是白白殺了。」
「也不算是白白殺了,天山白虎有多少人覬覦?得到它原本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兒,若是能吃了它的肉,傳出去,面上多有光彩。」何蘊笑道,「怎麼,賀蘭你是不捨得?」
「何老闆不覺得這樣做十分暴殄天物麼?」賀蘭堯淡淡道,「我若是何老闆,我便將白虎多關幾年,也許時間長了它就能為我所用。」
「看看,你這還不是為它求情麼?」何蘊到了賀蘭堯身前,笑得一派燦爛,「看賀蘭你這麼喜歡它,要不,將它的虎皮剝下來之後,給你做件大衣?」
賀蘭堯聞言,不冷不熱道:「我不怕冷,不需要。」
「賀蘭,你為何如此冷漠呢?」何蘊輕嘆一聲,伸出了手,似是想要觸摸他的衣襟。
賀蘭堯不等她觸摸到,便往旁邊一避,「這個,我好像沒必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