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權宦隕落
2024-07-27 07:18:27
作者: 小黑醉酒
九月下旬,趙欣登上了南下的座船啟程離開了京城,李宏宇到碼頭相送,與之約定三年後京城述職時相見。
李宏宇之所以沒有與趙欣一同回海關司,並且約定三年後相見,是因為他要前去一趟北疆看望滿桂的西征大軍。
隨著北疆戰事的進展,現在西征大軍有許許多多事務等著李宏宇前去處置,不僅有軍務上的事情還有政務上的麻煩,紛繁的矛盾已經到了他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這也是李宏宇向崇禎皇帝請辭的一個重要理由,西征一事是萬曆皇帝定下的國策,事關大明邊疆的安危,因此崇禎皇帝自然要支持,如果能一舉擊潰盤踞在西北的瓦剌人那麼大明的西北將高枕無憂。
趙欣離開的第三天,李宏宇拜別了崇禎皇帝後踏上了西行的道路,為了確保他的安全崇禎皇帝特意調了千餘禁軍騎兵護送。
這些騎兵都是在關外跟後金打過仗的老兵,作戰經驗豐富,足以在路途上保護李宏宇的安全。
駛出京城後,李宏宇特意扭頭望了一眼身後雄偉壯觀的北京城,心中有著頗多感慨:大明現在正是需要穩定的時候,而登基的崇禎皇帝則是一名閱歷不足的少年天子,恐怕大明的亂世即將拉開帷幕。
李宏宇現在無心再理會京城官場裡的是是非非,一旦陷進去的話就會被纏住,他可不想每天忙於應付官場上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那樣的話哪裡有時間去處理繁多的事務。
在李宏宇看來,如果崇禎皇帝能用好魏忠賢這把天啟皇帝留給他的利刃,那麼朝局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朝中的文官們有忌憚之人。
等過幾年崇禎皇帝成熟起來後就能掌控朝局,避免朝廷出現動盪,現在大明需要可是安穩,京城一亂那麼地方上的事務更是成為了一團亂麻。
可惜,天啟皇帝小瞧了他的這位寶貝皇弟,崇禎皇帝雖然年少但自從天啟皇帝登基後耳濡目染,對官場的險惡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有著一定的主見。
或許是性格使然,又或許跟其所受的教育有關,崇禎皇帝與天啟皇帝有些不一樣,認為宦官不應該過多地干涉朝政,朝政應該由文武官員來經營運作。
由於市面上有很多關於魏忠賢的不堪傳言,再加上平常教授他學識的東林黨出身的老師沒少說魏忠賢的不是。
因此,在崇禎皇帝眼裡魏忠賢的人品並不好,行事飛揚跋扈,對權勢非常迷戀,有著「九千九百歲」的頭銜。
說到底,崇禎皇帝只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何能知道市面上的那些爾虞我詐,更無法區分事情的真假,有著比較簡單直白的喜厭。
雖然崇禎皇帝對魏忠賢有著比較大的成見,但魏忠賢畢竟是天啟皇帝特意留給他並且親口囑咐可以信賴的人,故而崇禎皇帝並不想動他,只是有意無意地開始疏遠魏忠賢。
魏忠賢宦海沉浮數十年,自然能感覺到崇禎皇帝對他的冷淡,這使得原本摩拳擦掌準備為崇禎皇帝效命的他猶如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滿腔的熱情剎那間就得以冷卻。
所謂管中窺豹,一葉知秋,魏忠賢知道崇禎皇帝心裡厭惡他,與其留在京城惹得崇禎皇帝不開心,倒不如主動避開為好,這樣一來雙方皆大歡喜。
故而,在李宏宇離開京城後沒幾天,魏忠賢上書崇禎皇帝,以年事已高為由希望能辭去身上的職務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對於魏忠賢的這道上書崇禎皇帝感到非常意外,雖然他不喜歡魏忠賢但並沒有趕走魏忠賢的意思。
再怎麼說魏忠賢也是天啟皇帝特意叮囑過需要照顧的人,他剛繼位就清除天啟皇帝的人,會讓外界如何看待他。
所以,崇禎皇帝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魏忠賢,讓其繼續留在京城為皇家效命,為了安撫魏忠賢給了其不少賞賜。
崇禎皇帝的本意是想逐漸解除魏忠賢的權力,這樣的話也好向死去的天啟皇帝交待,可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東林黨的官員們從魏忠賢請辭一事上敏銳地意識到了崇禎皇帝並不像天啟皇帝那樣寵信魏忠賢。
於是,東林黨的官員們群起而攻之,紛紛上書彈劾魏忠賢,說其徇私舞弊、貪贓枉法乃至意欲謀反。
那些彈劾魏忠賢的奏章一個個慷慨激揚,說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們親眼看見了魏忠賢犯法一樣。
見此情形,朝堂上那些原齊楚浙等派系的官員也跟著上奏章給魏忠賢辯解,指出魏忠賢盡忠守法,東林黨人的彈劾是污衊之詞。
圍繞著魏忠賢的忠奸問題,兩派人是唇槍舌劍,吵得不可開交,自從東林六君子事件後東林黨處於了下風,故而京城的官場上還從沒有如此激烈的爭論。
面對這次突如其來爆發的黨爭,年輕的崇禎皇帝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他從未經歷過這種陣勢,以前也沒有學過平衡黨爭的權術。
就在崇禎皇帝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道奏章激怒了他,使得他的心裡最終做出了取捨。
國子監司業朱之俊上疏彈劾監生陸萬齡和曹代,兩人在半年前曾經向國子監另外一名司業林遷請求在國子監給魏忠賢立生祠,與孔聖人並尊。
林遷覺得荒唐,就把兩人請求立生祠的請求信用筆墨給塗了,當時魏忠賢權勢正盛,隨後掛官離職回老家去了。
陸萬齡和曹代並沒有氣餒,而是又寫了一封請求信給了同為司業的朱之俊,朱之俊雖然也覺得此舉十分荒唐,魏忠賢何德何能可以跟孔聖人並尊?但他不敢得罪魏忠賢,於是就把儘量敷衍。
而後,天啟皇帝西苑落水,這件事情也就拖了下去。
如今東林黨人紛紛彈劾魏忠賢,朱之俊知道魏忠賢已經不像天啟皇帝時期那樣得勢,因此也加入了倒魏的大軍,彈劾褻瀆孔聖人的陸萬齡和曹代。
崇禎皇帝萬萬沒有想到國子監的監生竟然要把魏忠賢尊為「聖人」,這可就挑戰了他的底線,同時無形中也印證了魏忠賢權勢熏天,是「閹黨」首領的傳言,要不然為何人們都要巴結他,難道其真的是傳言中的「九千九百歲」?
對於褻瀆孔聖人的行徑,崇禎皇帝自然是萬分惱火,下令嚴懲陸萬齡和曹代,他可與天啟皇帝不一樣,對魏忠賢的生祠持反感態度。
國子監的事件後,崇禎皇帝翻閱了不少記載古代帝王權謀之術的書籍,經過一番權衡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決定打擊魏忠賢以及追隨他的「閹黨」,重新啟用在民間有著良好口碑的東林黨。
對於東林黨的政治主張崇禎皇帝心中還是非常認同的,既然天啟皇帝遊刃有餘地駕馭群臣,那麼他相信自己也能駕馭東林黨,在東林黨的輔佐下中興大明。
於是,崇禎皇帝給了東林黨一個倒魏的信號,當御史楊維垣疏奏彈劾與魏忠賢關係密切的兵部尚書崔呈秀時,崇禎皇帝隨即順勢罷了他的官職。
這立刻在京城官場引發了轟動,就連楊維垣也沒有想到崇禎皇帝會如此快地撤了崔呈秀的職務,要知道崔呈秀被東林黨視為魏忠賢的左膀右臂,「閹黨」的二號人物。
京城裡的聰明人很快就從中敏銳地嗅到了異樣的氣息,崇禎皇帝這是要對魏忠賢以及「閹黨」下手了。
於是,東林黨人受到了鼓舞,彈劾魏忠賢的奏章雪片般飛到了崇禎皇帝的案桌上,奏章的性質一道比一道狠,除了給魏忠賢扣上了一頂頂的刻有十惡不赦罪名的帽子還說他有謀逆之心,將其比為歷史上叛國謀逆的王莽和董卓。
不得不說,論到耍筆桿子和動嘴皮子,魏忠賢在文官面前真的要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十月底,魏忠賢見京城彈劾他的風氣越來越盛,而且崔呈秀等與他關係密切的大員相繼被崇禎皇帝罷免官職,他終於意識到崇禎皇帝要拿他來給東林黨一個交待,故而進宮向崇禎皇帝哭訴委屈,想要讓崇禎皇帝網開一面。
面對痛哭的魏忠賢,崇禎皇帝並沒有開口安慰,而是把國子監里嘉興貢生錢嘉征的上疏讓內侍拿給魏忠賢看。
當魏忠賢翻開奏疏後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錢嘉征在上面彈劾了魏忠賢十大罪狀,即並帝、蔑後、弄兵、無君、剋剝、無聖、濫爵、濫冒武功、建生祠和通關節。
雖然言簡意賅但字字珠璣,殺氣騰騰,自從楊漣當年彈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外還從未有人這樣抨擊他。
魏忠賢立刻明白了崇禎皇帝的意思,於是稱病閉門不出,並且上疏請辭天啟皇帝時期得到的爵位、誥券和田產。
崇禎皇帝恩准了魏忠賢的請辭,以其身體不好為由免了他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的職務,讓其到白虎堂給天啟皇帝守靈。
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出任東廠廠督已經成為了大明不成文的定製,故而魏忠賢失去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的職位後,他東廠廠督自然也做不成了。
這樣一來,曹化淳得以出任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兼任東廠廠督。
魏忠賢原本以為他失去了官職爵位後崇禎皇帝就會平定朝堂上那些針對他的攻訐,可令他和京城其他官員沒想到的是,十一月初,崇禎皇帝貼出告示公布了魏忠賢所犯的種種罪行,讓其到鳳陽去守祖陵。
不僅如此,與魏忠賢相好、曾經擔任天啟皇帝奶娘的客氏受到牽連,被貶去了浣衣局受苦,家產沒收充公,與魏忠賢之間相隔千里,天各一方。
面對眼前這離奇的一幕曹化淳是束手無策,他萬萬想不到崇禎皇帝會對魏忠賢下如此重的狠手,更清楚崇禎皇帝自小就頗為自負一旦拿定主意後就決然不會輕易更改。
不過,崇禎皇帝身邊的另外一名重要的親信太監,司禮監秉筆太監徐應元認為應該把魏忠賢落在京城,魏忠賢對付朝堂上的官員還是非常有一手。
而且魏忠賢這些年鞍前馬後地伺候天啟皇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天啟皇帝能夠網開一面。
誰成想,徐應元不僅沒能幫了魏忠賢反而犯了崇禎皇帝的忌諱,他沒想到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會給魏忠賢說話,因此一氣之下把徐應元一併趕出了京城,讓其到南京任職。
徐應元走的時候曹化淳和王承恩前來送行,他拉著曹化淳的手想要說些什麼可嘴角蠕動了一下最終沒能說出口,神色黯然地離開。
曹化淳知道,徐應元是在替魏忠賢委屈,魏忠賢所辦的那些事情都是奉天啟皇帝的詔命行事,這一點兒他們這些宦官是一清二楚,沒有天啟皇帝點頭魏忠賢豈敢指揮朝堂上的崔呈秀等大員做事?
尤為重要的是,魏忠賢是對付朝堂上文官集團的高手,如果他走了的話那麼內廷的人很難跟文官集團抗衡,而且對內廷的宦官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畢竟魏忠賢是忠於皇權的人,又沒有犯下什麼大的過錯,崇禎皇帝確實應該對他網開一面。
不過,能在這件事情上說的上話的李宏宇已經前往西北,而張嫣又在此事上保持沉默沒有發話,故而魏忠賢被貶鳳陽一事已經無法更改,崇禎皇帝要用魏忠賢來換取東林黨的人心。
在前往鳳陽的路上,行至河間府時魏忠賢懸樑自盡,這使得年輕的崇禎皇帝勃然大怒,認為其觸犯了自己的君威,故而下令將魏忠賢梟首示眾。
浣衣局的客氏聽聞魏忠賢已死,也跟著上吊追隨魏忠賢而去,兩人也算是一對苦命的鴛鴦。
至於民間傳聞客氏被崇禎皇帝派人鞭打致死,純屬虛構之詞,客氏可是天啟皇帝的奶娘,因此崇禎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殺她,否則就是對天啟皇帝的一種褻瀆。
至於魏忠賢是真的懸樑還是另有隱情,氣頭上的崇禎皇帝並沒有興趣知道,反正魏忠賢已死,他拉攏東林黨的目的已經達到。
因為東林黨人對魏忠賢等人恨之入骨,所以沒過多久,崇禎元年正月,崇禎又對魏忠賢加重處罰,派人將其屍體帶來京城處以「凌遲」極刑,然後拋屍荒野。
與此同時,崇禎皇帝依靠東林黨人開始清查「閹黨」,使得朝中二百六十餘官員受到牽連,並平反魏忠賢所辦的「冤案」,重新啟用天啟年間被罷黜的東林黨官員。
在這裡,崇禎皇帝犯下了一個大錯,身為一國之君需要的是駕馭黨爭而不是讓一派獨大,可他很顯然反其道而行,或許他受到了蒙蔽,又或者他有信心駕馭東林黨。
總之,京城的局勢在崇禎皇帝登基後很快發生了變化,快得簡直令人難以想像,被天啟皇帝打壓的東林黨再度崛起,迅速掌控了朝政,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
不過這一切都跟李宏宇無關,無論京城的局勢再怎麼鬧騰他都眼不見心不煩,當務之急是穩定西北的局勢,在西北開闢出一番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