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蟠桃宴（六）

  天華氏歸來，龍母再度發問：「如果當日你不去南天，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大不相同？」

  「結局仍然不會改變。就算我和她沒有那一次相見，就算當初我對你赴約。但最終，我和她仍然會相識，依舊會一同攜手推翻神建天下。」天華氏說：「為神者，終究要有一份悲天憫人的胸懷。」

  神女由內而外散發的那股自信和高傲，讓暗中窺探的五帝震動不已。

  荀易憂慮自家母親的安危也就罷了，其他烈武、幽冥和文華不認識天華氏，但依稀清楚這是某位上古女神返生。對這位女神的風骨欽佩不已，開始追查這位女神的來歷。

  可玄精上帝看到天華氏後，除了嘆息之外也只剩下嘆息：「荀易之母，果然是她嗎！或許也唯有她，才能生下荀易？」

  想到昔年天華氏的狂言，玄精上帝有一個預感：或許，荀易真有天帝命格，未來會登臨紫極帝座。

  「神靈司掌天地之法，我們秉承一個個時代的大運而生。當年我和她憑天命而起，率領萬靈推翻神建一朝，建立新世界。這是我們的志向，哪怕當年我沒有在那次天霞會上和她相見，憑藉我們倆的志向，最終也會走到一起。至於你——終究，你我二人道路不同。你所要的，和我截然不同。」

  看向龍後，天華氏恍惚間回到曾經。神山之下、天河之畔，神女和天龍相伴，一彈琴一吹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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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眼前一晃，天華氏又想起曾經自己和鳳凰女帝的相見。

  南天之上，天霞之會。一個擦肩而過，回眸一眼，便註定二人一世扶持相依的羈絆。

  「是嗎……原來如此。」龍後聽到這個答案，慘笑兩聲，不由得後退幾步。

  「是啊，沒錯。我跟你不同。你志向遠大，從最初在瓊山上的時候，便時常眺望人間，守望眾生。而那時的我，僅僅是一條懵懂的小龍，只想著和友人每日玩耍，根本想不到其他。但是——」

  龍後神色一肅，身邊光輝漸漸冉起：「但是哀家作為龍後，作為七代天帝的元配天后，對當年的作法並不後悔。縱觀哀家執掌天地坤德之道，可以說無愧於天地！」

  和故人相見，讓天后心結消散，整個人的神態截然不同。原本的老嫗之象轉變為一位中年貴婦人，她的氣勢越發暴漲，從第八重天真正歸入九重天。

  暗中觀望的幾位上帝看到這一幕，心下凜然。

  幽冥上帝暗道：龍族又多一位天尊，對我軒轅家不利啊！

  文華上帝疑惑道：「怎麼，天后證道居然這麼輕鬆嗎？一刻之間，便從八重天跨入九重天境？」

  玄精上帝解釋說：「昔年天后跌落九重天位，本就是心境問題，神力上並不差什麼。如今心結解開，自然重歸天尊行列。」

  八重天宇之上的龍母天后宮，浮現真正的第九座重天世界。那座世界的結構和上古神龍時代的九重天很相似。是龍母紀念自己夫君所建立的第九天。

  「吾友，當年我們夫婦叛天，的確是私心作祟。但終此一生，無愧於天地。天柱山中，你可前往一行，或許能看到她的遺筆。」說完，龍後消失不見，在太極天外固定九重神界。

  天華氏微微蹙眉，目光落入人間天柱山。

  神龍帝所化的萬山之祖巍峨聳立在九州核心。在這裡，天華氏似乎感覺到什麼，化作華光落入天柱山中。

  天柱山，經過曾經玄崿的一場大亂後，目前好不容易恢復平靜。

  天華氏來到神龍帝所化的天柱之所，冥冥中感應這座大山的來歷。

  神龍帝正如他登基時所言，他絕對不會落得鳳凰女帝的下場。終他這一生，天庭一直維持著強盛，整個天地煥發活力。他的隕落並非有人叛天，也並非自己作死，而是為了鎮壓外敵，不得已化作天柱守護天地。

  龍紀末年，有混沌魔獸從天外而來撞斷天柱。神龍帝雖然將他誅殺鎮壓，但也只能封印在天柱山下。不久之前，便曾經爆發一場巨大的邪氣亂潮，差點將整個中州生靈害死。

  「上古時候，如果邪氣爆發，或許九州便會徹底消亡吧？」

  神龍帝捨命化作天柱，正是為三界眾生著想。

  「最初叛天時，他的確懷有私心。但最終做出這件事，倒也不虧天帝之名。」天華氏走在山野間，她隱約在瀰漫的龍氣外，感覺到另一股力量。

  「不對，不單單是祖龍，仿佛還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在地下煉化邪氣。而且——」她看到遠處的一顆梧桐樹。

  梧桐樹枝繁葉茂，垂下縷縷紅光，似乎在歡迎天華氏的到來。

  「不對……龍帝所化的天柱山，怎麼會有鳳凰一族的標誌性神木？」天華氏臉色一白，馬上加快腳步，來到梧桐樹下。

  很熟悉！這股力量太熟悉了！

  天華氏心情沉重，手有些顫抖，撫摸大樹粗糙的樹幹。樹幹上還有自己曾經刻字的筆跡：「你也死在這裡了嗎？」當年天華氏捨命為鳳凰女帝留下一縷生機，讓她不用涅槃重生，於自己的神宮中復甦。這樣一來，再度革天時便能多三分把握，不擔心祖龍提前斬草除根。

  這瞞天過海之計雖然瞞過天下人，然而當混沌魔獸入侵時，女帝挺身而出，站在抗拒魔獸的第一線。和曾經的老對頭攜手將魔獸誅殺。女帝以自身的鳳凰神火包裹魔獸殘骸於地心，神龍帝化作天柱鎮壓魔獸。

  兩位天帝以自己的死亡作為代價，才勉強和那魔獸同歸於盡。畢竟，那是一位即將進入第十重天的存在。

  梧桐樹忽然飄下幾片鳳羽，落在天華氏手中。

  「見字如晤，若你看到這封信，想必最後一縷殘靈已經不再。抱歉，辜負你一番好意，終究無法如你所願完成二次革天。然而混沌之魔十分兇險，非天帝之靈才可斬殺。祖龍實力雖不遜色於他，但二人相爭，天地必遭重創。此情此景，若是天華，必知我心。」

  「以殘軀換來三界安穩，的確是你的選擇。」握緊鳳羽，玉顏垂下兩行清淚。

  繼續往下看：「此梧桐樹，乃祖龍遺命，著龍後移植。見樹如我，一如曾經，鳳凰起舞，常伴靈音。」

  ……

  天霞會後三百載，天華氏遊覽山河，忽坐一處梧桐樹下歇息，觀山河壯麗而觸景生情，便取琴奏樂。

  一時間沉迷其中，不知何時有鳳凰飛來，聞聲起舞，伴樂而鳴。

  待一曲罷了，鳳凰化作女相，少女直接依在天華氏身邊：「你這是什麼聲音，真好聽。」

  這是兩人第二次相會。梧桐樹下，鳴琴鳳舞。心有靈犀，意氣相投。

  「是我從聖宮造物主處仿照的樂器，此名琴樂。」天華氏看著背後的梧桐樹，恍然道：「這裡是你的地方？」

  「我飛往東海的一處落腳地。如果你喜歡，那就送你了。不過，你再給我演奏一曲。」

  「天華，你看我這舞怎麼樣？可配得上你的琴樂？」

  「今天我又想出一套舞蹈，你幫我編一曲合奏唄？」

  「天華，今天你樂中帶著憂傷和忿怒。似乎對不久之前，天帝下令建造通天塔的事情很不滿？」

  「既然這樣，咱們叛天吧！相信，想要恢復平靜生活的神靈有很多，可以聯合大家一起改變這個血祭的時代。」

  一幕幕曾經的回憶在腦中閃現。曾經二人在樹下相遇相知，這棵樹見證著二人的交往。直到二人生死別離之刻。

  可惜的是，原定中「自己死亡、女帝復生」的計劃，終究沒有實現。反而是自己在這梧桐樹下，看到鳳凰女帝的遺筆。

  這就是孟翰等人鎮壓天柱山戾氣的真相。背後，是兩位天帝犧牲自己，才將內中那頭混沌巨獸擊殺。不久前，袁哉手中的鳳羽箭，便是藉助鳳凰女帝遺留之力。在山頂憑空乍現的金鳳凰，也是鳳凰女帝的力量所體現。

  「她說，她不後悔作為天后，也不後悔當年針對你我的革天之舉。」天華氏望著這顆久經滄桑的大樹幽幽道：「然而此刻我後悔了。倘若當年沒有跟你一起叛天，是不是你最終也不用死？」

  這個念頭一閃即逝，隨後天華氏自嘲道：「但那樣一來，你也就不是你，而我也不再是我。」

  正如她對龍後所言，她和鳳凰女帝因為志向走到一起。不論曾經怎麼變遷，不管是不是天霞會上相遇，梧桐樹下相知。只要神建族倒行逆施的格局不曾改變，自己和鳳凰女帝終究會攜手革天，為天下謀取福祉。

  「只是苦了你了。」一輩子孤零零守在三界帝座上。在這三界最崇高的「祭壇」上，將自己作為對天地、對眾生的祭品。

  轟隆——

  天界忽然傳出火光，隆隆之聲響徹三界！

  天華氏從沉思中驚醒，只見瑤池光輝暗淡，一股股恐怖的神力在九重天爆發。

  「有人叛天？難道是那些神王們動手了？」天華氏擦乾眼淚，想到天界的友人們，馬上回返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