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太子妃記事(五)
2024-07-27 04:27:08
作者: 雨竹
千柔皺眉,對於姜氏的做法,心裡膩歪極了。
說起來,這姜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是自幼失母,見識短淺得很。
平心而論,千柔極不喜歡跟她打交道,但到底是妯娌,平時不深交,保持面上情就罷了。
卻是沒想到,今兒個竟敢來這麼一出。
她雖厭惡此人,但這種時刻,卻是不好代蕾兒出頭的。
蕾兒抬眼,掃了眾人一圈,清聲朗朗道:「太子自然是極不錯的,那又如何呢?」說著,又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臉上的笑容一窒,只覺得她這一眼雖平淡,卻極有氣勢,冷然刺目,如同刀劍寒霜。
姜氏登時毛骨悚然,渾身打了個激靈。
李雪茹自然是站在蕾兒這邊的,聞言也是冷笑道:「有些人,明明是丫鬟的命,卻有當小姐的心。貪心不足,最後也不過是害人害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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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話,令姜氏更加顏面無存。
姜氏咬一咬牙,才定下心神,擠出笑容道:「太子妃乃聰明人,如何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太子妃嫁與太子,感情甚篤,咱們都是看在眼裡的。要說美中不足,也不過是膝下猶虛罷了。太子如今已經二十有四,卻無子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不如這樣,太子妃把芳雲帶回去,比外頭找的強。從此你們姐妹互相扶持,豈不是兩全其美?」
蕾兒之前隱約猜到她的用意,見她不顧臉面直接說了出來,心往下墜,臉上泛出一絲蒼白來。
一直以來,眾人都只是私下議論罷了。如姜氏這般直接說出來的,卻是第一次遇上。
她雖豁達,但子嗣,始終是她心底隱隱一塊病。
縱然齊崇光不介意,她仍盼著能有個孩子能承歡膝下,給彼此的生活增加亮色。
上個月費盡了心思,好不容易才讓齊崇光忘卻避孕藥,但身體似乎沒什麼動靜。
她心裡也明白,倘若再過幾年,她仍無產育,齊崇光縱然不納妾,必定也會過繼的。
過繼的孩子養在膝下,縱然她能待如己出,但背後的閒言碎語,卻根本不會少。
到那時,她的日子,也不過是面上風光罷了。
且作為女子,若不能為一心一意愛護自己的男人生下子嗣,心中該多麼遺憾呀。
只要一想到這裡,她心底就如同被針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姜氏回身看向千柔,臉上的笑容,仿佛能沁出蜜來一般:「芳雲長得不錯,性格也好,按民間的看法,她這身段,也是個好生養的。若她去了東宮,必定能給太子妃分憂,綿延子嗣。且以芳雲的性情,及她與太子妃的身份,怎麼都不會跟太子妃爭鋒的。嫂子你乃聰慧之人,覺得我這番話是否可行?」
千柔毫不留情,斜睨她兩眼,直接冷笑道:「弟妹的手,伸得太長了。」說著抬起手,從黑漆螺鈿八寶盒裡撿了一塊蜜杏兒,放到口中。
蜜杏兒入口,是極甜的,但千柔心中卻覺得苦澀。
本來,蕾兒身子骨挺好的,根本不會遭遇無嗣的困局。
可是誰能料得到,奉州一場變故,徹底改變了蕾兒的人生。
雖然蕾兒身體有瑕的消息一直沒有宣揚開來,但她與齊崇光成婚四年,恩愛有加,卻一直沒有子嗣。
雖然當初齊崇光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一力承擔了,但世人對於男人,總是要大方一些的。何況,齊崇光又是那樣的身份。
故而,這無嗣的責任,到底還是落在蕾兒身上來了。
偏偏,她縱然痛惜女兒,又能如何呢?什麼都做不了,也幫不了蕾兒。
她嘆息,將目光投到蕾兒身上,見她咬著朱唇,臉色蒼白,心底十分憐憫,忍不住便對已逝世的錦繡生出幾分怨氣來。
當初,若不是錦繡自作多情,豈會引來後面的是非。
偏偏極品遍地都是,前面的先不論,如今,又來了一個姜氏。
且這姜氏,還是自家親人,更是令人心塞。
姜氏不料千柔直接出言訓斥,不由得呆若木雞。
等回過神來,見蕾兒臉色很不好看,她心中有了底,覺得蕾兒一定時常為無嗣焦慮,且這責任,出在蕾兒身上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心底跟打了雞血似的,十分興奮歡喜,面上卻不露出來,只道:「今兒到這裡不免多說幾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小夫妻家家的,蜜裡調油,無子倒不是什麼罪過,怕就怕時日長了,嘖嘖,必定會為這個生怨呢。依我的意,但凡女子出了嫁,兩三年沒動靜,就該親自張羅納妾,否則便是不賢良,不但自己日子難過,只怕夫君和長輩們也是要埋怨的。」
她目光在千柔身上流轉,勾起唇道:「嫂子生了三子一女,孕育有功,這才能令大哥死心塌地對待。太子妃年紀小,沒有深想倒也情有可原,但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卻不能粗心大意,不然悔之無及。嫂子責怪我手伸得長,自然是因為疼惜太子妃的緣故。但俗話說得好,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太子妃肩負李家一族的榮耀,若是攜了芳雲同歸,一則自己有了幫手,二則李府能更風光,豈不是好?若芳雲有幸誕下子嗣,太子妃抱著養在膝下,跟親生的自然也是一樣的。」
她說到這裡,眼珠子骨碌碌轉著。
眼見得自己將話說得情理兼備,千柔和蕾兒仍舊容色淡淡,她心裡咯噔了一下,便看向趙姨娘,笑盈盈的道:「此事姨奶奶怎麼看?」
趙姨娘愣了一下,連忙將手亂搖道:「問我做什麼?太子妃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佳禾又十分聰慧有主見,凡事她們母女就能拿主意,用不著旁人操心。」
趙姨娘吃了太多虧,如今也學聰明了,凡事能避就避,根本不願被人拿著當槍使。
人總不能在碰得頭破血流之後,還懵懵懂懂,那可真是傻子了。
她這幾句話一出口,李雪茹很滿意,露出一絲笑意,轉而才看向姜氏道:「我姨娘這話說得很是,日子是太子妃自己過的,太子妃要如何,旁人管不著。嫂子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也不過是想自家得些好處罷了。但凡人都有些私心,這也沒什麼,但你不該將心思動到太子妃頭上。」
姜氏被眾人連番擠兌,顏面無存,囁嚅著唇說不出話來。
薛氏自也覺得面上熱辣辣的,忙打圓場道:「說起來,此事我事先毫不知情,如今驟然一聽,還真嚇一跳呢。」
她看向蕾兒和千柔,擠出笑容道:「不過,三弟妹雖然有私心,但出發點並不壞。太子身份非同一般,想要他只守著太子妃一人過日子,根本就不可能。與其等到太子開口,倒不如早作打算,大家都好。」
千柔冷笑道:「太子如何,我自然不能下定論,但李家的女兒,難道嫁不出去嗎?明明能做正室,何苦非要往東宮送?明明是同宗同姓的姊妹,何必糾纏不清去爭一個男人,惹人笑話?」
她揚起下巴,一字字的道:「我一向覺得,面子沒有里子重要,過日子,就該讓自己舒坦自在。太子妃出嫁之後,別說太子肯一心一意待她,便是太子不肯,我也要出面維護,讓這個女婿只善待我女兒一人。在我心目中,太子妃的幸福,始終最重要,至於糊塗人說的閒話,我從不在意。不錯,太子妃至今無嗣,但那又如何呢?她現在才十八歲,未來有無數種可能。誰說日後太子妃生不出來呢?即便遲了些,又如何?只要太子不說什麼,他們的事兒,旁人管不著。」
這番話一出口,薛氏、姜氏臉上熱辣辣的,既吃驚,又尷尬。
怎麼都沒有想到,當著眾人的面,千柔竟敢說出要太子只善待蕾兒一人的話來。
這話看上去極其自私,不可思議,但細究起來,她還真有這樣的底氣。
至於幾個年輕一輩的,都忍不住羨慕起蕾兒的福氣來。
說起來,這太子妃還真是幸運呀,不但得遇良婿,還有這麼好的母親做後盾。
若能活成她這樣,此生當再無遺憾。
蕾兒的目光,在薛氏、姜氏臉上流轉而過,又掃視眾人,似笑非笑道:「方才聽了一番紛爭,倒是比戲台子上的戲還熱鬧些。」
她說著便朝薛氏招手,等薛氏忍著忐忑近前,這才道:「本宮自出嫁以來,一言一行,自問並沒有對不起定國侯府之處,反而侯府還因為本宮,被世人高看一眼,族中兄弟們的前途順暢許多,就連姊妹們,嫁得也比之前顯赫。常言說得好,知足常樂。侯府得了好處,自當安分守己,惜福才是。若是貪心不足,惹惱本宮,以後再不讓侯府的人進門,損失最大的,自然不是本宮。」
平靜的目光,從容的話語,如利劍一般,扎在薛氏心上。
薛氏臉色由白變紅,再由紅變紫,咬著牙擠出一絲笑容道:「這是怎麼說的?太子妃息怒,此事與我無關,我也只是勸一勸罷了。既然太子妃不情願,芳雲的事情,自然是要作罷的。」
蕾兒冷笑道:「與你無關嗎?你身為侯府的當家主母,連底下人的心思都不能察覺,這就夠可笑了。等察覺了,你不但不阻攔,還跟著摻和,難道不是存心想分一杯羹嗎?」
薛氏臉上的血色褪盡,想要辯解,但對著蕾兒清凌凌的目光,只覺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她洞察,又覺得她渾身上下,帶著一絲威壓,竟讓人遍體生寒。
滿腹的話,在這一刻,竟都說不出來了。
蕾兒蛾眉輕顰,嬌弱的星眸含著堅決的波光,一字字的道:「事已至此,本宮也不必躲躲藏藏。太子與本宮成婚之時,已經給本宮許下承諾,說此生絕不納妾,只願與本宮相知相守,本宮自當出嫁從夫。所以,無論大家有什麼心思伎倆,都收起來,安分一些。」
她冷笑,加重了語氣道:「人和人在一處,無非你給我臉,我給你臉。本宮已經將話說得明明白白,若有人再敢痴心妄想,休怪本宮不留情面!」
語落,屋裡靜得落針可聞。
蕾兒雖然嫁為太子妃,身份顯貴,但在親眷面前,向來是親和有禮的。
如今露出冷厲的一面,方讓人恍然明白,她骨子裡,其實是個有決斷的,根本不容小覷。
姜氏驚懼了一會兒,等回過神來,心中滿是不屑。
太子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只與蕾兒相知相守呢?
身為女子,就是愛做夢,根本不知道男人心易變。
如今兩人好得蜜裡調油,自然,太子願意給她幾分面子。等時日久了,她人老珠黃,膝下又無子,憑什麼留住男人呢?
想歸想,到底蕾兒身份擺在這裡,又才發了怒,姜氏不敢跳出來直承心事。
這時,千柔的侍女紅櫻走進來,打破了寂靜:「太子來了。」
她看眾人一眼,臉色有些古怪,接著道:「太子本打算去見幾位公子,半路上,芳雲小姐卻躲在假山後面,直接朝太子扔了個雪球。幸好太子身邊的侍從機警,直接擋住了。」
眾人一聽這話,都吃了一驚。
李雪茹最先反應過來,便冷笑道:「倒是沒想到,原來芳雲不止嘴巴能說,勾搭人的手段,也是不缺的。」
誰都不是傻子。
才鬧了這麼一出,李芳雲又去齊崇光跟前折騰,為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姜氏心砰砰亂跳,眼珠子轉來轉去,連忙道:「這是怎麼說的?芳雲不過是性子活潑,愛鬧了些,這才冒犯了太子罷了,何嘗有旁的意思?」
她笑了一下,轉而道:「不過,太子殿下寬厚大量,想來自是不會計較的。」
她言語很謙卑,心底卻有幾分得意。
蕾兒信誓旦旦言語鋒利,千柔寸步不讓,想從這裡下手,是成不了事的。
但東邊不亮,西邊亮呀。
直接去太子跟前,展露出嬌憨可愛、活潑動人的一面,加上芳雲姿色又出眾,男人如何能無動於衷?
只要他心動,便有可趁之機。
紅櫻看姜氏一眼,似乎想笑又不敢笑,聲音平板的道:「太太猜錯了呢。芳雲小姐惹了事之後,立刻就跑到太子跟前表明身份,又跪下請罪,嘖嘖,那模樣倒真是天真嬌弱,楚楚可憐。不想,太子說自己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貴,偏有人不長眼要來冒犯,可惡至極。雖然今天是瀚哥兒的好日子,但仍舊不能輕饒,不然會墮了皇家的顏面。他已經下令,讓身邊的侍從將芳雲小姐綁了,送過來讓夫人們親自發落。」
她咳嗽一聲,繼續道:「奴婢是提前過來報訊的,想來,他們也該到了。」
姜氏一聽面無人色,身子發顫。
李芳雲雖是庶出,但在她面前,一直是極其溫順的,故而姜氏也有幾分疼愛這個女兒。加上李芳雲長得好,她更是盼著讓李芳雲嫁得高貴些,好為家裡添光彩。
蕾兒出嫁之後的風光,大家都看在眼裡,偏巧幾年都沒孩子,真是天賜良機。
漸漸的,她與李芳雲都動了心思,也就一拍即合,母女同心了。
只是沒想到,費盡了心思籌劃,不但沒能入齊崇光的眼,還將齊崇光和蕾兒一起得罪了。
這是做的什麼孽呀?為什麼一個個的,都不肯按常理出牌呢?
為何李蕾兒即便生不了,也能坦然自若呢?為何齊崇光身份尊貴,身上掛著萬千女子的傾慕,卻跟中了邪似的,死心塌地只愛蕾兒一人?蕾兒生不了,他為何還能淡然處之?
她心裡十分悲憤,又有幾分忐忑,想了又想,將目光投到蕾兒身上,求救道:「芳雲的行為確實欠妥,但念在她年紀小不懂事,又是族妹的份上,還望太子妃網開一面,饒恕她這次。」
打狗也得看主人。
今兒個李芳雲若真被懲戒,他們這一房的里子面子,真是要丟光了。
故而當務之急,還是先將李芳雲保下來,再論其他。
蕾兒心中冷笑,淡淡的道:「這跟本宮有什麼關係?她犯了錯,自當由侯府的當家主母做決斷,求本宮做什麼?」說著,便將目光投向薛氏,似笑非笑的道:「本宮是絕不會逾越的,此事如何處置,只看嬸娘的意思了。」
薛氏臉色頓時蒼白,很快咬著牙道:「閨閣女子,本該安分守己,芳雲卻膽大妄為,行為不檢,等回府後,立刻關入家廟。」
見千柔含笑看過來,眸底帶著冰涼之色,她連忙接口道:「芳雲的年紀,已經該擇婿了。一月之內,我會擇個匹配的人家,將她遠遠嫁了,不會再生風浪。」
為李芳雲一人,得罪千柔和蕾兒,是十分不智的。
故而如何取捨,薛氏心底很快就有了計較。
姜氏身子一震,呆若木雞,芳華一眾姊妹臉色發白,千柔、李雪茹互看一眼,似笑非笑……每個人的神色,都清楚映入眼中。
蕾兒抿著唇,靜靜看了一圈,心中毫無退縮之意,自憐自傷之心也慢慢淡了。
是,她如今沒有孩子,這是她的心病,但只要齊崇光不介懷,旁人是沒資格置喙,更休想塞人,將齊崇光從她身邊搶走。
以齊崇光的身份,要他一生只愛一人,的確挺難的。但她偏不服輸,偏要將這個男人禁錮住,不容旁人覬覦,不容他離開。
雖是能想開,但勞心半日,加上又是跟自家親人針鋒相對,蕾兒便覺得神思倦怠,眼前隱隱有些發暈。
千柔一直在留心她,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得蹙起眉,擔憂的道:「你臉色不太好,不如暫且歇一歇去吧。」
雖然最近幾年,蕾兒調養得很好,但千柔只要一想到她在奉州受傷,就覺得心疼。
蕾兒點了點頭,站起來時卻覺頭暈,碧青忙攙住她,臉色變了一變。
千柔見狀,也顧不得旁的,忙親自引蕾兒進了之前住的繡樓。
至於餘下的人,自有李雪茹招呼。
因蕾兒身份已然不同,隨行的侍女里,卻有懂醫術的,連忙上來診脈。
那侍女診了一回,微微蹙眉,復又將眉頭舒展開,起身笑道:「大喜大喜,太子妃這是有了喜了!」
蕾兒在帳里聽了,不禁坐起來,失聲道:「什麼?」
千柔也吃了一驚,扶住她的肩膀,看著那侍女道:「真是喜脈嗎?」
侍女笑道:「按之流利,圓滾如珠,定然錯不了,必定是喜脈無疑,約有一個多月。」
蕾兒怔住,只覺心裡有一團暖洋洋的火,眼淚將要轉出來,心裡有幾分辛酸,更多的是喜悅,仿佛有一隻小鳥吱吱喳喳叫著,將要從心口裡飛出來一般。
雖然世道艱難,這些天來遭受了不少糟心事,因為子嗣,受盡了白眼和算計,但終究上天還是肯眷顧她的。
她看向千柔,幾乎要哽咽,卻強忍著,靠著千柔道:「娘親,我有了呢。」
千柔又是快慰又是心酸,忍不住也落下淚來,一則喜極而泣,二則,心底隱隱有些擔憂,怕蕾兒生產之時會遇上兇險。
然而,如今正是極好的時刻,她自是不願說那些來掃興的。
她沉吟了一瞬,朝碧青道:「再去請個太醫診一診,倘若是真的,便去告訴太子殿下。」
如此,自然不是因為信不過那醫女,只是這有孕是大事,不能不謹慎行事。
碧青連忙點頭,自去打點不提。
另一侍女花枝咬牙道:「太子妃不過是懷得遲了些,她們就滿肚子壞水。如今形勢翻轉,看那些長舌婦們還胡唚什麼?等事情證實了,奴婢立刻就出去,用這事打她們臉!」
一時太醫進來診脈,果然是有了,時間也跟醫女說的差不多,才懷上一個來月。
這一番得了證實,登時滿屋喜氣洋洋。
消息一經傳出,薛氏一眾人臉上雖笑,心裡卻禁不住又驚又妒又惶恐,連忙要進來道喜。
千柔一概都攔住了,只說蕾兒今日起得早,方才情緒又有所波動,十分睏倦,根本不容她們進院子,只放了李雪茹進去。
眾人雖不甘心,卻不敢違逆,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千柔、李雪茹都是體貼之人,只與蕾兒細語幾句,便讓她躺著好生歇息。
蕾兒這時的確有些倦了,加上方才又驚又喜,情緒起伏太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不一時就睡熟了。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喁喁的說話聲,蕾兒睡眼惺忪,剛睜開眼,卻見齊崇光正坐在床邊,定定望住她,竟似說不出話來。
兩人目光相對,蕾兒命屋裡侍女都退下,這才綻開笑顏,緩緩起身道:「夫君,我有了呢。」
「蕾兒,你這傻丫頭……」齊崇光小心翼翼抱著她,似捧著易碎的輕瓷,眼中分不清是驚是喜是怒,嘆息道,「你怎麼敢瞞著我冒這樣的風險?你明知道自己身體不適合孕育,何必吃這苦頭呢?」
他回想了一番,明白必定是那幾日不設防跟蕾兒親昵,這才令蕾兒懷上了。
他便皺著眉,接著道:「這幾年一直都平安無事的,都怪我定力不夠,被你美色所惑,這才……」他愁眉不展,既怨自己,也擔憂蕾兒。
至於蕾兒,雖然擅自做主,但他是捨不得怨的。
蕾兒靠在他身上,心中一片安寧歡喜,笑著道:「我覺得,只有咱們兩人,雖然好,但到底太孤獨了些。且你都二十三四了,還沒有子嗣,實在不像話。」
伸手去摸齊崇光皺起的劍眉,輕輕撫平,輕聲道:「夫君,你怎麼不高興?你最心愛的女人,一心一意盼著給你生兒育女,如今總算有了,難道不是莫大的喜事嗎?」
齊崇光嘆息道:「確實是喜事,但後面還有一道坎兒呢,我如何能放下心來?我如今什麼都不想,只盼著你能好好的。」
他將蕾兒擁緊,溫柔又堅決的道:「若你能平安生產,我做什麼都情願,就算折壽也甘願。」
「別胡說,」蕾兒連忙出聲,擰著眉道,「我們是要白頭偕老的,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人的,你得陪著我才行。」
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輕聲安慰道:「夫君,我知道你擔心,但我運氣一向不錯,能逢凶化吉,又有你在身邊呵護。你且放開心懷,不要太緊張,不然,我必定也會情緒不穩,反而會令情況變得糟糕。」
齊崇光聽了這番話,恍然明白過來,連忙露出笑容道:「你說的是,是我想偏了。蕾兒,你好好養身子,我會陪著你,咱們好好的,什麼都不怕。」
事已至此,其實處境最艱難的是蕾兒。
自己心底就算再怕再擔憂,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來,不然,豈不讓她膽戰心驚,令情況更糟糕?
蕾兒睜著清亮的眼睛瞪著他,見他雖然在笑,但眸底仍舊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哪有一點往日裡殺伐決斷的威嚴。
若不是彼此相對這麼久,她也不能察覺他的心思。
蕾兒有些想笑,心裡又有些發酸感動。
這個男子,時刻都是以她為先的。
她有孕,他其實也歡喜,但更擔心她的身體。
如斯男子,叫人如何捨得?
她必定會好好養胎,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伴他一生一世的。
正想著,齊崇光低頭看著懷裡的佳人,見她星眸柔媚得宛如一汪春水,含著如許深情。
他心中一緊,覆上她柔軟的雙唇,吻了下去。
兩人唇齒相接,相親相依,享受著親昵和溫暖,齊崇光的心,這時才漸漸平靜下來,完完全全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甜蜜和快樂。
蕾兒的話其實很對。
最心愛的女人,甘願為自己生兒育女。
於男人而言,真是平生幸事。
他之前雖說了,若不能生,情願過繼,但若是上天肯垂憐,那,自然還是能有親生的孩子更好一些。
更何況,這孩子是他們共同孕育的,會長得跟他們相似,讓人一想起來,心中就溫軟如水。
兩人親吻許久,察覺到他呼吸漸漸灼熱,蕾兒連忙推開他,輕聲道:「夫君放心,我必定會好好養胎的。」
俯在他胸口,笑著道:「本來我有孕,當給你納妾的,但我是個妒婦,絕不會答應,所以這段日子,只能讓你吃點苦頭了。」
齊崇光一呆,旋即明白過來,點著她的鼻子道:「今生今世,我只要你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今兒個你那族妹在我面前賣俏,我一點都不喜歡,只覺得不勝其煩。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別再說這些了。」
嘆了一口氣,接著又說道:「倘若我能替你懷胎十月,替你承受生育之苦,我也是甘願的。如今,不過是幾月不能同房罷了,算什麼?何況,等你生產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呢。」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道:「蕾兒這般不放心,難道當我是禽獸麼?」
蕾兒面紅,斜睨他一眼道:「莫非你不是嗎?」
齊崇光聽得這一聲,似嗔似怨,如許銷魂,將目光投向她。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見她雙靨暈紅,楚楚動人的翦水雙眸,在羞澀中隱隱透著媚眼如絲的風情,誘惑至極,美得讓他幾乎忘了呼吸。
齊崇光雙眸暗沉,忍不住道:「小妖精,你就是生來克我的,又懂我的心思,對著你,我真是要成禽獸了。」
摸摸她的臉,沉吟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岳母向來馴夫有道,一連生了四個孩子,岳父卻一直沒納妾,想來岳母是極有手段的。你們母女感情好,你請教一番,自然也就懂了,如何?」
蕾兒聽出他言語中的深意,不由得面紅耳赤,啐道:「這種事,我怎麼好問呢?」
齊崇光笑著道:「沒事兒,岳母向來開明聰慧,自然明白夫妻在這上面和諧了,日子才好過。你開口問,她必定毫無保留。」說著捧起她的臉,親了幾口,又親吻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畔誘惑似的道:「好蕾兒,答應我,好麼?」
許是今日的喜事太醉人,許是他的唇很能醉人,蕾兒如喝了酒一般,竟有些醺醺然,身不由己道:「嗯……」
齊崇光滿意微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肚子,又低頭輕輕親吻她的嘴角,低低說道:「蕾兒,世間始終只有你最好。」兩人細細呢喃,柔情萬種。
等回了東宮,喜訊傳開,道賀的人紛至沓來,幾乎快要踏斷東宮的門檻。
齊崇光怕蕾兒勞累,給蕾兒下了禁令,讓她好生歇息,至於來客,一概讓管事接待。
直到齊逸崢親自來探,才見到蕾兒。
彼此照面,寒暄一番後,齊逸崢便安慰蕾兒道:「雖然你身體狀況不太好,但朕會傾盡大燕所有醫力,護你平安生產,還會於年底大赦天下,為孩子祈福。你與崇光又都是好的,上天必定不會薄待你們。你只管安心養身體,旁的什麼都別操心。便是崇光,朕也會給你管著,絕不會讓他被人勾引了去。」
蕾兒紅著臉,行禮道謝,感激不盡。
她十八歲才懷上,照大燕的規矩,已經算是罪過了。
但一直以來,齊逸崢從未有一絲怨言,反而盡力護著她,將她當成女兒一般看待,齊崇光反而退了一步。
齊逸崢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狀似無意一般道:「你母親可還好?」
蕾兒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暗嘆,不待他細問,便將千柔的情況一一告知。
見齊逸崢聽得十分認真,蕾兒一顆心酸酸軟軟的。
身為帝王,一輩子鍾情一人,卻求而不得,這內中滋味,真是令人酸楚憐憫。
嘆息了一瞬,也就更加覺得,自己如今能有夫婿相伴,夢寐以求的孩子也來了,實乃上天賜予的福分。
有了身孕,最緊張的並不是蕾兒,反而是齊崇光。
沒多久,太醫院最擅婦人脈的蔣太醫,便進了東宮,只負責給蕾兒調理身體。
本來照齊崇光的意思,最好讓蔣太醫每天都給蕾兒診平安脈,但又怕太頻繁會讓蕾兒心情緊張,這才改為五日一次。
他十分細心,問過蔣太醫之後,得知蕾兒的身體雖然調養得不錯,但因為有舊傷,生產之時,十之八九是要剖宮產的。
齊崇光一聽膽戰心驚,嚇得不行。
等回過神來,他連忙讓蔣太醫將大燕眾醫女中,擅長此道的人列出來,親自去拜訪,又早早跟尹青雲說定,到時候要他親自在產房外坐鎮。
諸事停妥後,他自己便不外出,只在東宮照料蕾兒,親自給蕾兒端茶倒水、洗頭洗澡,又連連問蕾兒想吃什麼,自己好讓人尋來。
如此溫柔體貼,不止東宮眾人側目,就連時常過來陪伴的千柔,也有些目瞪口呆,連連感嘆說,自己當初懷孕時,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雖然大家都如眾星捧月一般對待蕾兒,但千柔是個有經驗的,嚴格控制她的飲食,又要求她每天多做些簡單運動,免得長得太胖將來自己難受。
蕾兒精神很好,底子也不錯,除了最初三個月有些不舒服,容易覺得疲倦之外,之後漸入佳境,整個人都似有了無窮活力。
她與齊崇光時常談論腹中的孩子,有時盼望是個活潑的男孩,有時又覺得若是個美如仙子的小女孩,也是不錯的。
男孩、女孩的意義自然大大不同,齊崇光十分期盼能一舉得男,這樣就算有了交代,蕾兒便不必再承受生育之苦。
只是,想歸想,看著蕾兒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突然又覺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蕾兒能平安生下來,就足夠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年翻了篇。
入夏後,蕾兒的肚子圓圓滾滾,看上去竟比一般婦人懷孕時大一些。
這天,又到了診平安脈的日子。
蔣太醫手指搭上去好一會兒,神情越來越鄭重。
齊崇光見狀,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想開口問,又怕影響到蔣太醫,又坐了回去。
他坐下又站起,反覆幾次,屏氣凝神,只覺得心跳從沒這麼急過。
一旁的千柔看得頭暈,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忍不住問:「太醫,究竟如何?」
蔣太醫沒吭聲,示意蕾兒把另一隻手伸出來,又診了一回。
室內一片凝重,侍立的丫鬟們連呼吸都放輕了一些,生怕惹出動靜。
就在眾人焦急的目光中,太醫終於鬆開手,緩緩露出笑容來。
這一笑,仿佛冬去春來,令屋裡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千柔心穩穩噹噹落下,嘴角不自覺染上一層笑意,問道:「蔣太醫,情況如何?」
只有齊崇光關心則亂,仍是板著臉,目不轉睛盯著蔣太醫,生怕他嘴裡吐出什麼不好聽的。
「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蔣太醫眉眼都是笑意,撫了撫鬍鬚,緩緩道,「太子妃這喜脈,是雙脈之相。」
「雙脈之相?這是什麼意思?」齊崇光皺眉,傻傻地問。
蔣太醫微笑,解釋道:「太子妃這一胎,應該是雙生子。」他看向齊崇光,接著道:「之前下官便有所察覺,只是月份不足,怕弄錯了。如今再探脈,仔細探查過,絕不會有錯。」
眾人一聽,不由得都喜笑顏開。
「雙生子?」齊崇光先是一呆,隨後猛然走向蕾兒,扶住蕾兒的肩膀,「蕾兒,你聽到了嗎?你懷了雙生子呢!」
蕾兒好半天才回神,點頭道:「聽到了,夫君,我很歡喜。」
齊崇光哈哈笑道:「我更歡喜。」一雙劍眉高高揚起,眉飛色舞,轉而又道:「真是太好了,我竟然如此厲害!」
見他樂傻了一般,眾人都是一呆,其後忍不住都掩面笑起來。
過了一時,齊崇光從驚喜中回神,扯著蔣太醫出去,正色問道:「太子妃的身體,本就不適合生育,如今懷了雙胎,可有什麼忌諱?」
蔣太醫早見識了他對蕾兒有多重視,聞言並不吃驚,只笑著道:「殿下不必過於擔憂,太子妃身子骨其實不錯,如今懷了雙生子,早產的機率會大些,至於旁的,卻是無礙的。好在之前就說定了要剖宮產,也一直在做準備。等到太子妃生產時,必定會得到最好的照料,平平安安生育的。」
齊崇光這才放心,命人厚賞他,自己迫不及待回屋陪伴蕾兒。
時間過得很快,掐算著時間,蕾兒的預產期漸漸臨近。
因知道她可能要早產,齊崇光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其餘時間都陪在她身邊。
這日午後,齊崇光伴著她散步,卻聽見她低低哎喲了一聲,連忙湊近了問:「怎麼了?」
蕾兒想答話,臉色卻發白,冷汗滾滾而落:「我肚子有些痛,可能……可能中午吃多了……」
跟在身後一直充當布景板的醫女見狀大喊:「太子妃,您這是要生了。」
她這一喊,齊崇光大驚失色,慌得手足無措。
蕾兒卻比他鎮定些,沖他笑道:「夫君,送我去產房。」
齊崇光被她的鎮定弄傻了,深吸一口氣,才漸漸回神,彎著腰將她抱起,送進產房。
東宮上下立時忙碌起來。
產房裡早已經按照千柔的要求,用最好的藥材徹底消毒,凡是進來的人,都要換衣服,各樣要用的器具,也有專人負責消毒事宜。
因為之前早有準備,倒是忙而不亂,不一會,一切準備就緒。
千柔趕來,換了衣服進了產房,尹青雲、蔣太醫也來了,守在外面坐鎮。
至於齊崇光,卻被關在了外頭不准入內。
產房的門緊緊閉著,裡頭什麼聲都沒傳出來。
齊崇光在門外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撓牆,抓著尹青雲不放,連連問:「怎麼沒動靜?」
尹青雲啼笑皆非,勸道:「殿下別著急,這還早著呢。太子妃是剖宮產,又是雙胎,最快也要一個多時辰。」
大燕朝,這剖宮產的技藝,跟後世比,實在算不得高超。
好在太子妃身體調養得好,這次又集合了大燕最出色的醫力,又有千柔出面安排,應該能平安無恙的。
尹青雲沉思著,不由自主想起,人人都贊他心細膽大功勞高,說他是杏林界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其實,很少有人知道,當初其實是千柔一席話令他頓悟,這才有了之後的縫合術、剖宮產等一系列的醫術突破。
這些年來,這些技藝,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如今,得益的,是千柔的女兒。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這時,產房裡頭突然響起一陣嬰孩的啼哭聲,震天響,一副要將房頂都要掀翻的架勢。
尹青雲吃了一驚,正要露出笑容,齊崇光驀地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等跑過去之後,侍女們都攔著不讓他進去。
齊崇光無法,只得踮著腳往裡瞧。
雖然帘子低垂密不透風,什麼都看不見,但這樣瞧著,似乎心底要好受一些。
過了一時,聽得裡面又是一陣嬰兒啼哭,與之前的聲音合在一起,此起彼伏,格外熱鬧。
齊崇光身子一震,明白兩個孩子都出來了。
這時,只見千柔從裡面進來,神色有些疲倦,但眉眼隱約透著喜色。
他連忙開口問:「蕾兒怎麼樣了?」
千柔見他不問孩子,反而先問蕾兒,心中十分安慰,輕聲道:「因為是剖宮產,給蕾兒喝了藥,此刻她仍舊在昏睡,但情況還不錯,殿下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齊崇光喃喃低語著,眸底有一抹水光,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沒有人知道,他心底有多怕。
越是愛,越是承受不起失去。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在蕾兒面前強顏歡笑,但心底卻是止不住擔憂——若是生育之時出了意外,他怎麼活?
如今塵埃落定,上天竟然肯厚待蕾兒。
終其一生,他都會感謝上蒼,會惜福,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太子,心懷天下,不辜負這份厚待。
千柔見他如此,越發覺得歡喜,微笑道:「恭喜殿下,蕾兒這一次生的是龍鳳胎,殿下兒女雙全,可喜可賀。」
齊崇光眸中閃現出欣喜欲狂的神色,旋即,卻如喟嘆一般道:「只要她與孩子都安好,就足夠了。」
千柔頷首道:「殿下這話很是。」
看著齊崇光,轉而又道:「太子向來對蕾兒好,以蕾兒為先,按理說我不該多嘴,但蕾兒這次雖然有驚無險,實際上,身體吃了很大的虧,流了不少血。殿下沒有親眼見識到,自然是無法想像的。還望殿下今後繼續一心一意,只善待蕾兒一人,不要辜負你們的情分。」
齊崇光連忙點頭,肅然道:「岳母放心,崇光此心天地可鑑,此生只會與蕾兒同度,若有違逆,天地同誅。」
千柔微笑道:「倒不必發誓,你時刻記在心底,也就足夠了。」
兩人談了一陣之後,裡面有醫女出來,說已經收拾妥當,可以進去了。
齊崇光聽得這一聲,連忙衝進去,並沒有去看孩子,只衝向蕾兒。
只見床榻上蕾兒閉目睡著,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呼吸十分輕微,心中痛惜至極。
這一雙兒女,其實是她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
他在床榻邊坐下,拉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明知道她聽不見,卻還是低聲道:「你放心,我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只對你好……」細語溫情,情意綿綿。
蕾兒順利生產,且誕下龍鳳胎,本是天大的喜事,但這時卻又起了流言,說齊崇光當日在狩獵場受傷,不利於子嗣,如今蕾兒卻生下龍鳳胎,內中必有蹊蹺。
世人都是這樣,見不得旁人好。何況蕾兒真真占盡了世間好處,惹人嫉恨自是極可能的。
只是,流言雖不堪,但終究有破解之時。
洗三之時,一對龍鳳胎在眾人面前露面。
雖是孿生的孩子,眉目樣貌卻不相似。
男胎與齊崇光眉眼相似,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至於女孩,融合了齊崇光、蕾兒的長處,小小年紀就看得出秀美異常。
事實勝於雄辯,流言戛然而止。
千柔在東宮一連住了半月,眼看著蕾兒能夠起床了,兩個孩子越長越逗人喜歡,方才放心回家。
等晚上李靖行回來,問過蕾兒的情形,一顆心也安穩落下。
夫妻夜話時,千柔便道:「之前我一直覺得太子並非良婿,卻沒想到,竟是我想錯了。瞧他對蕾兒那般在意,我竟覺得,來日即便他登上高位,也能只愛蕾兒一人。」
李靖行揚唇,帶著幾分自得道:「你雖是有夫之婦,卻能令皇上傾倒,一生不渝。蕾兒是你親自教導出來的,心性好,又聰慧,這馴夫之道,自然也是極精通的。太子自幼與她相識,本就對她鍾情,如今成緣,蕾兒又甘願冒險為他孕育,他自然會惜福的。你放心,他們兩人,必定會成為一段傳奇。」
千柔遐想一瞬,頷首道:「若果真能如你所言,是蕾兒的福氣,也是太子的福氣。」
李靖行抬起手,撫摸著她的鬢髮。
雖然眼前的女子,早已經過了韶華之齡,但始終是他心中的摯愛。
他定定看著她,佯怒道:「好了,老是說這些做什麼?兒孫自有兒孫福,蕾兒的人生,她自己能走好。至於你,離家已經半月,怎不好好哄一哄你夫君?」
千柔見他故意板著臉,不由得笑起來道:「看李大人的模樣,似乎真生氣了,都是我不好,竟不知有時候,人其實是越長越小的。李大人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經,在我面前,有時候卻只是個孩子罷了。」
李靖行撐不住,也笑起來,其後卻咬牙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嘲笑夫君,看來得振一振夫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見千柔一臉疑惑,他含笑覆上她的唇,印落心中的綿綿情意。
【全文完】
後記:
昌武元年,神武帝齊逸崢即位。帝在位二十年,勵精圖治,內安百姓,外拓疆土,平定東平王動亂,四海靖平,天下咸歸。神武帝終生未立皇后,四妃之位虛設,世人皆知,其一生痴戀佳禾郡主,不改初心。
太康七年,三月,戶部尚書李靖行上書請辭,攜佳禾郡主歸隱。
五月,帝遜位於太子齊崇光,其後不知所蹤。坊間傳聞,神武帝餘生,一直追隨佳禾郡主左右,未曾遠離。
乾康元年,太子齊崇光即位,是為承安帝。皇后李氏,乃佳禾郡主之女,父李靖行,官至戶部尚書。李氏德行出眾,品貌俱佳,深得太子歡心。李氏嫁為太子妃,因四年無出,備受流言困擾。其後,李氏誕下龍鳳胎,龍鳳呈祥,再無人敢置喙。
李氏生性簡約不喜奢華,聰慧絕倫頗有見識,秉承佳禾郡主之志,心懷大義,時刻以百姓疾苦為念,常被贊有國母之風。
承安帝與李皇后情意甚篤,即位前,後院並無姬妾,即位後只冊封李氏為皇后,三宮六院形如虛設,終生未納妃嬪。曾有大臣上書,指責不合規矩。承安帝義正言辭,當面斥曰:「朕自幼受太上皇教誨,於少年時遊歷奉州,親自品味百姓疾苦,下定決心終生只願以天下為念,絕不願沉迷女色,荒廢祖宗基業,更不願辜負萬千百姓。只有心懷不軌之人,才會盯著朕的後宮不放,盼著能以女色惑朕,從中漁利。若卿等乃賢臣,自當一心一意輔助朕,開創太平盛世,成就萬世基業。」此言一出,眾臣緘默,再無人敢議論此事。
承安帝在位期間,秉神武帝遺志,開盛世之初,與李皇后成就眷屬傳奇,終生只有二子一女,皆是李皇后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