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圖窮匕見
2024-07-27 04:26:42
作者: 雨竹
景英蘭在侯門長大,自然並非不知世事的小姑娘,相反,她很早就知事,且對於男人的心態,更是很有幾分認識的。
沒出事的時候,自然是歲月靜好,男人什麼話都肯說,什麼承諾都敢做的,甚至連性命都能豁出去一般。
等醜事暴露出來,自然而然,還是自己的名譽、前程更重要一些。
她家裡的幾位哥哥,還沒成年時,就會跟房裡的大丫鬟廝混勾搭,種種齷蹉無恥,真真讓人無法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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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事情揭露出來,昔日的海誓山盟,通通都可以忘卻,可以變臉不認。
男人絕情起來,絕對是令人心寒的。
太子殿下自然也是一樣的心態,尤其太子乃國之儲君,一舉一動都應該是眾人的典範才是,容不得有不完美之處。
若是他婚前,不,應該說是連婚都沒定之前,就與李郡主苟且的事兒傳開,李郡主名聲盡毀,自是不必說的。
且最妙的是,李蕾兒連十四歲都沒滿呢。以如此年紀,就勾搭太子,使出狐媚功夫,令太子離不得她,與她勾搭了四個月,宣揚開來,如何能有臉見人呢?
不錯,太子的確鍾愛李蕾兒,但這份喜愛,只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歡罷了,絕沒有到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地步。若是動搖了他的利益,若是到了必須在佳人和太子地位之間做出抉擇的地步,他豈能一心一意再無二心?
男人,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更愛惜自己的羽毛,不願意因為一個女人,動搖自己的根本。
齊崇光乃儲君,來日不出意外的話,必定能坐擁天下的。
若是為了個女子,必須承受天下人異樣的目光,必須動搖自己的地位,如此愚不可及之事,太子是絕不可能做的。
到時候,到了那一步,他必定會跟李蕾兒撇清關係,留李蕾兒獨自一人承受苦果。
她想來想去,心思漸漸清明,便看向錦繡,露出雲破月來的笑容,一字字的道:「姐姐也不必過於擔憂,既然她其身不正,這太子妃之位,自是輪不到她的,她也沒有那麼大的福氣來承受。」
既然有了方向,就該做百分百的努力才是,不然,來日想起來的時候,豈不後悔終生?
錦繡聽了這番話,卻是立刻會意,舒展了眉眼道:「妹妹這份見識,我是極其敬服的。」
兩人話已至此,便相識而笑,眉眼間透著一絲默契,仿佛已經是相識了多年的好友一般……
往事翻滾而過,但也只深埋在景英蘭心間罷了,不為人知。
種種思緒在景英蘭心中一閃而過,然而面上,她卻是竭力從容自若的,笑著向蕾兒道:「長明郡主風姿出眾,一見之下就讓人心折。」
蕾兒見她目光閃爍了一瞬,心中十分驚異,欠身道:「過獎了,景小姐才是才貌雙全,今日及笄賓客如雲,足見姐姐盛名。」
如此謙虛了幾句,蕾兒便道:「景小姐不必客氣,招呼其他客人吧。」
景英蘭自是不願讓蕾兒察覺出異樣來,聞言笑著道:「既如此,我暫且失陪,長明郡主請自便。」
見蕾兒點頭,她這才含笑裊裊轉身,去招呼其他貴小姐了。
這裡蕾兒四下看了一看,見薇薇並沒有來,便尋了個位置坐下了,暗自思忖,剛才景英蘭神色略有失態,到底是為什麼呢?按理說,自己跟她素未謀面,不該這樣呀。
想了又想,突然憶起之前薇薇提過,很多人傾慕齊崇光,將他視為佳婿,這內中,似乎就有景英蘭一般。
正想到這裡,有幾位貴小姐走了過來,跟蕾兒問安示好。
蕾兒只得放下思緒,笑著跟她們周旋,既不過分熱絡,也不清高自許惹人厭惡。
再過一時,突然有丫鬟報,說是錦繡郡主來了。
蕾兒情不自禁抬起頭,看了過去。
就見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個身穿正紅色雲錦對襟長衫的少女,慢慢走過來,那女子一雙顧盼神飛的鳳目波光流傳,隱隱含笑,容色不俗,且帶了幾分英氣。
蕾兒打量了一瞬,暗自想,她若是穿上男裝的話,恍若芝蘭玉樹般俊秀,倒是勉強也能說過去的。
在她看過去的時候,錦繡也抬頭四下張望,見在場的少女中,有一位容色絕美,但面容陌生,且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之意。
錦繡下意識就覺得,必定是自己素未謀面的死對頭無疑了。
她心中想著,面上卻只淡淡一笑,向景英蘭道:「今天是妹妹的好日子,可喜可賀。」
景英蘭笑如春風,跟她寒暄了幾句,目光一閃,便為她引見蕾兒。
蕾兒、錦繡的目光便交織了一瞬。
兩人的神色都極其淡然,甚至還帶著笑容,但心頭卻都不平靜。
錦繡微微揚起下巴,略有幾分倨傲之色,開口道:「久聞長明郡主大名,今日才有幸相見。」
她唇角的弧度漸漸有些詭譎起來,旋即道:「聽聞長明郡主一直在奉州居住,近日才歸來,還是太子殿下親自迎接的,嘖嘖,真是有面子呀。」
雖然李蕾兒即將要倒霉,但錦繡一想起自己鍾情齊崇光,齊崇光卻對自己不屑一顧,一心一意愛著眼前這女孩,就覺得忍無可忍,非要開口跟她口舌一番,才能略略紓解心中的怨恨。
此事雖然已經宣揚得人盡皆知,但如錦繡這般,直接開口譏諷的,還是頭一次。
之前景英蘭引著錦繡,往蕾兒走去時,眾閨秀就開始擠眉弄眼,覺得必定有好戲看。
如今見錦繡一開口,就帶著機鋒,眾人自是越發興奮起來,都將目光投向蕾兒,看她如何應對。
蕾兒明眸流轉,含著清淺笑容道:「我與太子哥哥,自小就相識的。幾月前太子哥哥去奉州,原是要去見一個人,辦幾樣公務,後來無意中與我重逢,便邀請我一起回京,彼此好有個照應罷了。」
錦繡淡淡笑道:「是嗎?長明郡主這說辭,跟我聽到的不太一樣呢。」
蕾兒也淡淡笑道:「錦繡郡主聽到什麼了?無論你聽到什麼,你不是當事人,實情如何,你自然是無從知曉的。」
她說著看了錦繡兩眼,這才道:「素聞郡主穿上男裝,扮起男子來,是十分像的。當初太子哥哥根本就沒分辨出來,這才有所逾越。說起來,我真是有幾分好奇,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倒是要見識一番才好呢。」
圍觀的眾貴女聽了這番話,不由得又將目光投到錦繡身上,想看一看她會如何應對。
錦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著唇沉默了一瞬。
蕾兒這番話綿里藏針,她自然是清楚的。
當初她身穿男裝,以同胞哥哥的身份跟齊崇光來往,算計了齊崇光,此事京中也早已傳遍了。
只是,一直以來,大家都只是私下議論罷了,並沒有人將此事拿到明面上來說。
錦繡心中是憤怒的,覺得蕾兒令自己顏面盡失,覺得眾閨秀探究八卦的目光令人如芒在背。
旋即她想,反正蕾兒即將身敗名裂,自己其實沒必要爭一時閒氣。
這樣想著,她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淡淡道:「我還有事,長明郡主,失陪了。」言罷果斷轉身,再不與蕾兒對峙了。
其他閨秀見她走了,八卦之心登時就淡了,俱皆嘆氣,覺得很是遺憾。
這時,錦繡扯著景英蘭,到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蕾兒也不在意,冷笑了兩聲,便重新坐下了。
一時丫鬟們又端著點心,送了過來。
蕾兒見有樣點心綠瑩瑩的如碧玉一般,十分好看,不由得心生喜愛,捻了一塊吃了起來。
才一入口,就品到了濃郁的蔥香味兒。
蕾兒自小有個怪癖,不愛吃蔥,聞到就要犯噁心。
如今一不小心,卻吃到了這種口味的點心,蕾兒面色立刻就變了。
早上出來時,她因為多吃了幾口糯米做的吃食,本就有些氣悶。
來了這裡之後,脂粉香一陣一陣,本就讓人有不適之感。
如今,又吃到了不合脾胃的點心。
種種因素之下,蕾兒只覺得胃中翻騰倒海,忍不住吐出點心,拿起帕子將嘴捂著,乾嘔了兩聲。
她這番舉止十分迅速,只有離得近一些的幾個閨秀,及一直在用眼角餘光關注著她的錦繡察覺了。
無人注意的時候,錦繡瞳孔猛的一縮,只覺得萬分憤怒。
一對男女未訂婚苟合就罷了,如今,竟然還弄出個私生子來了,忒無恥忒不要臉面了。
同時,心底忍不住,又有幾分擔憂。
之前她一直覺得,只要將李蕾兒失身的事情揭露出來,齊崇光為了保全自身,必定不會認帳的。
但如今,李蕾兒若是懷了孩子,那形勢又會起變化的。
皇室嘛,怎麼都不可能讓自家子嗣流落在外,怎麼都不可能不認的。
念在她懷了身子的份上,只怕來日,一個側妃的名分是跑不了的吧?
正想著,景英蘭卻湊了過來,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音量道:「瞧她這模樣,似乎是有了。姐姐之前的話,果然應驗了。」
錦繡聞言,壓下心中的憂慮煩悶,也低聲道:「此事千真萬確,我豈會騙你?」
她誓言旦旦,但實際上,齊崇光身邊一眾人等,警覺心非常高,之前將齊崇光、李蕾兒護得十分嚴密。
可以說,除了西灣村那一場刺殺之外,其餘的時候,旁人根本無從探究內情。
至於從奉州到京城,一路上,他們雖然是在遊山玩水,但侍從們從未有一絲大意。
故而,她在景英蘭面前的這番話,實際上,也不過是出自青雀及自己的揣測罷了。
雖然只是揣測的,但她覺得,這番猜測合情合理,且李蕾兒如今還乾嘔,更是能確認無疑。
景英蘭見她語氣篤定,聯想起之前的一番話,心中登時下了決斷。
因為在場的人皆不熟悉,蕾兒自是覺得有些無聊的。幸好沒過多久,劉薇薇就來了,倒是讓蕾兒高興起來。
兩個女孩便手拉著手,到一旁閒聊起來。
正說得投機,有侍女過來斟茶。兩人本沒怎麼在意,但不知道怎麼回事,變故就起了。
侍女斟茶之時,不知是在地上滑了,還是漫不經心,把一蠱滿滿的茶水往蕾兒裙子上蓋去。
侍女臉色一白,唬得不行,欲要伸手去搶,奈何動作太慢了些,蕾兒。劉薇薇又沒有防備,眼睜睜看著一蠱茶就這樣,全潑到了蕾兒新做的鵝黃色暗花細絲褶緞裙上。緞面的裙子,最不易吸水,茶水順著光滑的緞子往下面滑落,滴滴答答濺在了海棠纏絲繡花的鞋面上,把一條裙子和鞋濕了大半,很有幾分狼狽。
蕾兒出其不意,嚇了一跳。
好在她經歷的事兒不算少,壓住了唇邊即將流溢而出的驚呼,皺起了眉頭。
劉薇薇怔了一怔,等回過神來,忙帶著焦慮問道:「怎麼樣?可燙著了?」
蕾兒搖頭道:「還好,是溫水而已。」
劉薇薇鬆了一口氣,看向那侍女,皺著眉道:「你這丫鬟怎麼回事?也忒不小心了。」
那侍女早驚得臉色蒼白,被她訓斥,連忙跪了下來,身子瑟瑟發抖。
景英蘭這時忙行了過來,氣得臉上通紅,喝斥跪在地上不停發抖、磕頭的小丫鬟:「沒長眼睛嗎?怎麼伺候人的?今兒個是好日子,且不罰你,這筆帳先記下,你快下去吧。」
小丫鬟又慌又亂,胡亂磕了幾個頭,急急往後退了去。
景英蘭便轉而看向蕾兒,賠罪道:「家中小丫鬟辦事不仔細,慢待了長明郡主,還望郡主不要介懷,我這就讓人帶郡主換衣服去。」
她言笑晏晏,態度十分好,蕾兒心裡卻沒來由的一緊,眼角跳動,覺得有些不對勁。
雖然是秋日,但素來宴客,都應該用溫度更高一些的茶水才是。
且今日這樣的大日子,能到貴女跟前伺候的丫鬟們,都該是訓練有素的熟手才是,怎麼會出現將茶打翻的情況呢?
這樣的意外,不是說不能發生,但概率是非常小的。
聯想到景英蘭也傾慕齊崇光,蕾兒心頭一抽,只覺得這裡面的水,只怕深著呢。
她心中思忖著,景英蘭卻仍舊笑容滿面,向她道:「長明郡主這身衣裳,只怕是毀了。正好,我新做了幾身衣裳,還沒上身呢。我的身高,跟郡主差不了多少,不如長明郡主將就一下,就穿我的吧。」
蕾兒淡淡笑道:「多謝景小姐費心,但我自己有備用的,卻是用不著。」
但凡貴小姐們出門,都是要帶一身替換衣裳、鞋襪的,免得出了意外失態。
景英蘭聽了,自是無可無不可,只讓丫鬟們伺候蕾兒,往裡屋換衣裳去。
蕾兒卻沒有立刻就走,拉著薇薇道:「好妹妹,咱們一起去吧。」
今天的事情不尋常,但蕾兒一身狼狽,自是不能不換衣裳的。
她今天帶了碧青、花月,但換衣服時要人伺候,且丫鬟們身份低微,遇上了什麼事兒,不好抹下面子來。
劉薇薇卻是不一樣的,這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若讓劉薇薇跟著,等於多了一道護身符,即便有什麼陰謀,也是難以得逞的。
雖然她這麼想,也許有一點杞人憂天,但她自跟齊崇光走得近一些,面對的女子們,心態都是奇奇怪怪的。
最出格的,當數林詩意、喬玉蘭了。
經歷了風波之後,她如今已經深深明白了,女子的嫉妒心一旦生了出來,心中怨毒頭腦發熱,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薇薇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下來。
景英蘭卻是眼波斜斜一動,擠出一絲笑容道:「這是怎麼說的?換衣裳罷了,讓劉郡主去,豈不麻煩?且這裡還有劉郡主的好友,正等著跟郡主說話呢。」
玉欣乃齊逸崢的嫡親姐姐,跟齊逸崢感情十分好,故而劉薇薇十歲時,就已經得了郡主的封號。
蕾兒見她這樣,越發覺得不對勁,淡淡一笑道:「我跟薇薇感情好,捨不得跟她分開。」不由分說攜了劉薇薇,聲音中也帶著不容置疑之意:「妹妹,你陪我同去。」
劉薇薇自是別無二話,只擔心她穿著濕衣裳濕鞋子不舒服,連忙應了,隨著她邁步往裡面走。
景英蘭臉色微微發白,攏在袖子裡的手,卻死死攥緊了,這才勉強壓住心中的鬱悶。
她皺起眉,暗自想,李蕾兒讓劉薇薇跟著去,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有所察覺呢?
雖然出了點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景英蘭回過頭去,看到錦繡沖自己微微點頭,還是下定了決心,要依計而行。
且說蕾兒和劉薇薇,隨著景府的侍女走了一小會兒,進了間屋子,侍女回頭賠笑道:「這裡是我家大小姐起居之所,長明郡主,奴婢親自伺候你更衣吧。」
蕾兒搖頭道:「不必費心了,我自己有丫鬟,讓她們來就是了。」
侍女也沒勉強,欠身道:「既如此,奴婢告退。」
等她去了後,薇薇忙向蕾兒道:「姐姐快換衣裳,不然必定會著涼。」
蕾兒淡淡笑道:「且不必忙。」
喚過碧青,讓她四下查看一下,又轉向一頭霧水的劉薇薇,低聲道:「我懷疑今天這事兒不尋常,但也只是直覺罷了,妹妹你在這裡守著,但願是我想多了。」劉薇薇心思敏銳,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她的手輕輕一握道:「姐姐別擔心,我心裡有數了。」
蕾兒聽了,自是覺得欣慰,露出笑容來。
這時碧青已經轉了回來,示意無事。
蕾兒這才轉到屏風後面,在碧青、花月的伺候下,開始更衣。
才將濕衣服解下來,突然外面一陣喧鬧聲,劉薇薇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卻見景英蘭帶著幾個丫鬟,嘩啦啦涌了進來。
劉薇薇錯愕又驚疑,下意識就覺得,剛才蕾兒的直覺,真是准到了極點。
她也不及細想,連忙迎上去堵在幾人身前,勾起唇似笑非笑的道:「這是什麼意思?我李姐姐正要換衣服,你們進來做什麼?」景英蘭伸手,指了指身側的丫鬟。
那丫鬟手裡捧著些鮮艷的布料,像是衣裙。
她露出笑容道:「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拿了自己新做的衣裳,送給長明郡主賠罪。」隨著她的聲音,劉薇薇還沒應答,那丫鬟就直接往裡面沖,嘴裡嚷道:「長明郡主,奴婢這裡有好衣裳,讓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劉薇薇臉都氣白了,伸手去扯她,那丫鬟卻去勢甚急,根本抓不住。
然而,那丫鬟捧著衣服,衝到屏風後時,卻見蕾兒已經換好了衣衫,正坐著穿鞋子,碧青、花月一邊一個,正在給她整理衣衫上的褶子。
丫鬟臉色白了一白,一時說不出話來。蕾兒秋波慢啟,明明心底很鎮定,卻故意啊了一聲,語氣是十分惶恐不安的。
景英蘭聽得這一聲,心中無比興奮,只覺得自己算計的,必定是成了。
她也顧不得跟劉薇薇客套了,直接身子一閃,就往屏風後面沖。
到了此刻,蕾兒反而鎮定無比,勾起唇似笑非笑看過去。
就見景英蘭眉眼間都帶著興奮之色,急急忙忙趕了來,身後的劉薇薇卻嘟著嘴,臉色很不好看。
見蕾兒衣衫穿戴整齊,景英蘭瞳孔猛一縮,眸底的興奮立刻轉為無比的失望。
蕾兒卻於此刻直勾勾看向景英蘭,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今兒個來景府,倒是開了眼界,先來一個斟茶失手的丫鬟,如今又來一個不請自入的丫鬟,唔,說起來,景小姐也是不請自入呢,倒是應了那一句有其主必有其仆。」
景英蘭死死咬著唇,才鎮定下來,擠出一抹笑容道:「這事兒確實是我莽撞了,我只想著給郡主賠罪,倒是忘記禮儀了。」
她看著蕾兒,神色是無比鎮定的,從從容容道:「不過,我也不怎麼擔心。俗話說得好,宰相肚裡能撐船。郡主雖然幾年沒在京城,但乃是佳禾所出,自然也如佳禾郡主一般,行事落落大方,不會為這等小事生氣,更不會耿耿於懷的。」
蕾兒冷笑道:「景小姐這張嘴,倒是厲害的,綿里藏針,擠兌得人不好跟你計較。」
景英蘭聽了這幾句之後,只覺得有些刺心,卻不敢跟蕾兒翻臉,只得道:「長明郡主,今日之事,是我管教不力,我向你賠罪,還望你不要計較。」
蕾兒不為所動,仍舊冷笑道:「恐怕要讓景小姐失望了,娘親的確經常教導我,不要小肚雞腸,但今日之事,卻並非小事。丫鬟弄濕了我的衣服,我可以當作是意外,但我更衣之時,為何景小姐要帶人闖進來?景小姐有什麼意圖?若沒有劉妹妹,我這身子,豈不被你的人看了去?」景英蘭暗自不屑,覺得她假正經,面上卻只得賠笑道:「家中小丫鬟確實是一片好心,但性子急了些,實在不必跟她過不去。再說了,長明郡主衣衫齊整,並沒有出什麼岔子呢。」
蕾兒聽了,不可思議看著她,只覺得這人的臉皮,真是厚得不可思議。
劉薇薇早就氣得不行,聽了這番話,也沖景英蘭冷笑道:「大戶人家若都是這樣的規矩,以後沒人敢上門了。今日之事,是無意的,還是你有心為之,你心裡是最清楚的。李姐姐說的是,這事兒不能這麼罷了。這樣,我們一起去長輩面前,去侯夫人面前,找她要一個交代去。」
景英蘭臉色大變。
今兒個這樁事,全是她受了錦繡的蠱惑做下的,並沒有跟母親商量。
如今,自己算計的事兒沒成,反而還被李蕾兒抓住了把柄,得罪了李蕾兒和劉薇薇。
可以想像,這事兒若是宣揚出去,母親如何生氣且不必說,自己也會落個惡名聲的。
誰都不是傻子,只要事情傳出去,大家都會想,圍著李蕾兒,她這麼費盡心思,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若是細究的話,必定會覺得,是她嫉妒李蕾兒,這才費盡心思算計李蕾兒,讓個丫鬟看光她的身子,用這種法子來羞辱她。
這樣下去,李蕾兒倒是不會受到半點影響,但自己的名聲卻完了,跟齊崇光的牽連,也會越發渺茫了。
她心中無比忐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手足無措。
然而,還沒等她想出應對之策,其他貴女們聽到動靜,都一起涌了進來。
劉薇薇冷笑,自是不會替景英蘭隱瞞的,直接將剛才的事情,噼里啪啦說了個清楚明白。
末了,她似笑非笑的道:「其實,我跟景小姐的關係,一直都是不錯的,但今兒個,我心裡糊塗得很呢。俗話說得好,進門就是客,何況我們受邀而來,更是理應得到尊重才是,為何會被這樣對待?景小姐在李姐姐更衣的時候,帶著人闖進來,是想羞辱李姐姐吧?這樣的心思,真夠曲折的。」
景英蘭見她直接竹筒倒豆子,將事情都說了出來,一顆心直往下墜,身子冰涼起來。
錦繡知道事情沒成,心中也是無比失望,咬牙切齒的想,這賤人,運氣怎麼這樣好呢?錯過了這次機會,還要等多久才能成事?等不等得起呢?
蕾兒一直一言不發,等劉薇薇說完了之後,這才也看向景英蘭,淡淡道:「並非我不近人情,但今日之事絕非意外,我必定要求個明白的。」
這時,劉薇薇拉著她,細聲細氣又堅決無比的道:「姐姐放心,我眼裡容不得沙子,又跟你是好姊妹,我必定跟你站在一塊兒的。」
蕾兒點頭,目露感動之色,笑著道:「多謝妹妹了。」
雖然彼此分別了幾年,但她跟劉薇薇,感情還是像小時候一般親密無間。
可以說,論姊妹情,在她心目中,從沒人能及得上劉薇薇。
至於薇薇,自然也是一樣的心思。
人生在世,能有這樣的摯友,能與之情如姊妹,實在是一大幸事。
劉薇薇轉過頭,盯著景英蘭,聲音中帶著冷冽之意:「其實你用意是什麼,我隱約也猜到幾分了。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勸你一聲,以後還是安生些吧。我娘親說了,我李姐姐和太子表哥,下個月月底就會訂婚,不日就會成婚的,我李姐姐乃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選。你有再多心思,也不過是枉然罷了。」
這當然不是事實,但在劉薇薇看來,是十拿九穩的,故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十分理直氣壯。
蕾兒臉上緋紅,卻也不好說什麼,便只得低下了眼眸。
因這事兒早在眾人的預料之中,故而吃驚的人並不多。
錦繡卻是勾起唇,似笑非笑的道:「劉郡主跟李郡主真是姊妹情深,只是我心裡卻有些擔憂,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劉郡主跟李郡主走得這麼近,來日若是也學了李郡主的作風,那可就不太妙了。」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錦繡卻是揚起下巴,看著蕾兒,心中有了破釜沉舟之心。
她費盡了心思,總算引得景英蘭心動,施展了手段,算計了一回。
卻是沒有想到,李蕾兒竟然沒有中計。
到底是哪裡出了偏差呢?時機上,應該是把握得剛剛好的。
唯一的意外,應該是因為李蕾兒拉著劉薇薇一起進屋子,這才耽擱了點時間,令李蕾兒能安然無恙。
景英蘭失敗了一次,已經喪失了鬥志,若自己不站出來,若是將這事兒胡混過去,那麼,今後將再無好時機了。
畢竟,李蕾兒一點都不蠢,還十分聰明,要不然,也不能令齊崇光對她傾心了。
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理由可以很簡單,可以只因為外在,但若是想得到男人一心一意的戀慕,除了姿色之外,頭腦也是十分重要的。
雖然沒有跟李蕾兒打多少交道,但這是齊崇光一心一意喜愛的女子,是佳禾的女兒,想一想就知道,絕不是泛泛之輩。
再者,剛才劉薇薇一番話,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劉薇薇乃玉欣之女,是皇上的外甥女,可謂是消息最靈通之人。
她開了口,說李蕾兒跟齊崇光即將訂婚,這必定是真的。
畢竟,這事兒皇上有意,太子也有意,李蕾兒又懷上了,自然不會拖延太久的。
如斯形勢下,李蕾兒已然有了戒心,再真的跟齊崇光訂婚了,那麼,攻擊她的理由,就不復存在了。
在大燕,向來一對男女只要定親,婚事就算成了一半,何況,這是娶太子妃,更是沒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名分既定下,親昵一些,倒也是無妨的。
雖然這樣,是不合乎規矩,但並非沒有先例。
如此,若兩人訂婚之後,再揭露李蕾兒失身之事,也沒什麼用了。
何況,到時候,自己又如何能揭露呢?
李蕾兒的名分若定下,身邊伺候的人一堆一堆的。再者,算計當今的太子妃,成不能成先不說,但罪過卻並不算小。
更何況,李蕾兒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懷了身孕,根本就不會再出來走動。
今兒個算計未成,以後,她戒心必定更重,又要躲著眾人養胎,想算計,難於登天。
故而權衡之下,錦繡選擇站出來,直接跟李蕾兒對峙。
她已然認定了李蕾兒失身,又見之前蕾兒乾嘔,心底的把握更大了些。
等她說完了,見眾人都是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樣,心底十分快意。
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會給李蕾兒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會讓齊崇光心生退意,跟李蕾兒就此產生隔閡。
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美好的嗎?
一直以來,她最期盼的,都是得到齊崇光的心。
偏偏,出了個情敵,偏偏,齊崇光愛得不行,讓她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之前齊崇光信誓旦旦,說她若是執意要嫁過去,來日不過是妄擔虛名罷了。
有李蕾兒在前,這是可能的,但若是出現反轉了呢?
錦繡深深覺得,若沒有李蕾兒攔在前面,自己想得到的,必定是能成真的。
蕾兒自是沒想到錦繡會來這麼一手,震驚又詫異,看向眸色有些狂熱的錦繡,皺著眉道:「錦繡郡主何出此言?」
錦繡卻故意咬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道:「算了,我還是不說了,不然,李郡主的面子可就擱不住了。」
她越是這樣,眾人自然越是好奇,目光在蕾兒和錦繡身上轉來轉去,好奇不已。
就連景英蘭,也暫且忘記了心頭的擔憂煩惱,直勾勾看向蕾兒,心中跟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
自己的手段沒能成,但並不是說今兒個李蕾兒就能躲過一劫。
錦繡郡主如此單刀直入,看似莽撞了些,但只要事情能成功,倒也是無所謂的。
反正,她盼望的,是李蕾兒名聲盡毀。
至於李蕾兒是因為誰而倒台,一點兒都不重要。
蕾兒冷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錦繡郡主,你有話只管說就是,不必惺惺作態。」
劉薇薇也是氣得哇哇叫,看著錦繡道:「錦繡郡主,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之前你不顧臉面,算計我太子哥哥,得了太子良娣的名分,算是你的福氣了。如今,你卻不惜福,跑出來大放厥詞,又故意遮遮掩掩,真是虛偽出了新高度。」
兩人一唱一和,竟然將錦繡擠兌得顏面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