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心如死灰(一更)
2024-07-27 04:26:30
作者: 雨竹
雖然刺客的蹤跡無處尋覓,但為了安全起見,高無莫帶了人直接進了縣衙,與當地的知縣,也就是陳秀之的父親陳元章談了一陣,讓他收拾殘局,再加強戒備。
陳元章得知太子到了臨清縣,且還在他的治下遇刺,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唯唯諾諾應了下來,又要親自到齊崇光跟前請罪。
高無莫當即攔住了,只讓他多加留意,萬不能讓這樣的事兒再發生。
陳元章自是連連點頭,當即點了手底下的一幫人,四處巡邏戒備,比平時用心了十倍都不止。
外面的事兒,齊崇光沒怎麼上心,只一心撲在蕾兒身上。
正如尹瑤草所言,這傷不在要害處,蕾兒在床榻上養了幾天,漸漸的就能下床走動了。
這幾天,齊崇光一直守在她身邊,給她端茶倒水、餵飯餵藥,甚至連換衣服時都不出來,毫不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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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雖覺得不太合適,但到底之前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來日也必定是會成親的。
何況,齊崇光又表現得非常好,碧青心底很感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稀里糊塗混過去算了。
遇刺一事,蕾兒倒也問過一次,但齊崇光只讓她安心養傷,說一切由自己來辦,不必憂心。
蕾兒自是信他的,自此再不過問,只以養傷為主。
她還想將來嫁給他,當個賢妻良母呢,自是不能讓身體垮了的。
養了十來日,傷口漸漸癒合,只在身上留了一處痕跡,看上去有幾分可怖。
蕾兒心情十分鬱悶,她如今跟齊崇光情濃,自是盼著自己能完美無瑕,如此才能與齊崇光恩愛兩不移。
好在齊崇光瞧出她的心思,摟著她細細安慰,又在那傷疤上親了幾下,讓她不必放在心上,讓蕾兒又羞又喜,加之想起之前臉上有疤痕,用了藥之後卻是能消除的,也就漸漸釋懷了。
她便將這事兒說了一遍,跟齊崇光商議道:「反正我年歲還小,不如仍舊在奉州住一兩年,再照之前治臉的法兒,將身上的傷疤治好再回京去。至於崇光哥哥,出來已經一個月了,自是該回京去才行。」
齊崇光抽了一口氣,很不滿意,立刻搖頭道:「不行,你留在這裡,一兩年不跟我見面,是想要我的命嗎?且這裡並不安全,你留著我如何能心安?這樣,藥還是要用的,但那溫泉水就算了,效果略差些也不打緊。之前傷的是臉,因要在眾人面前露相,多花些心思倒也無可厚非。」
輕輕一笑,壓低聲音在她耳畔道:「至於你身上這傷,只有我瞧得見罷了。能治好最好,不能治好,我也不在意。你既與我兩情相悅,莫非連我的心都不懂嗎?我只會憐惜你,豈會嫌棄你?放心,你身上每一處,我都愛的。」
溫潤又帶著幾許調笑的聲音落入耳中,蕾兒羞紅了臉,橫了他兩眼,心底卻是覺得甜蜜的。
說實話,她心底,其實也捨不得跟他分離太久。
之前懵懵懂懂情竇未開,倒也混過來了。
如今兩情相悅彼此情意深長,倒是盼著時時相守,根本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隔閡。
再者,她離京幾年,十分思念家中親人,若是為了身上這傷疤再滯留一兩年,想一想就覺得耐不住。
至於醫術什麼的,雖然還是沒有學到精通的地步,卻也別無選擇。
到底,人生在世,是不可能兩全其美的。
如今,她心底有了在意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心境,心無旁騖專心向學。
罷了,回去吧,能跟心上的人不時相見,能與父母親人好友團聚,也能讓齊崇光心安。
再者,京中未必沒有良師。有可能趕不上尹瑤草,但略遜一籌的,還是尋得到的。
若是想學,再尋機會就是了。
若是,以後需得為嫁給他做準備,那……自然還是以終生大事為主的。
畢竟,正如她之前所說,行醫濟世雖然不錯,但當他的妻子,做好太子妃,也是挺重要的,甚至意義更大一些。
她沉吟了一會兒,便紅著臉低聲道:「既如此,我再養兩日,咱們回京去吧。」
齊崇光見她回心轉意,朗朗而笑,得意又歡喜。
他知道,蕾兒想讓自身完美一些,想讓自己更愛她,才打算留下來療傷。
如今,他一開口,蕾兒又被說服了。
可見,無論何時,蕾兒都是以他為念的。
這樣深情款款的佳人,這樣的美人恩,他消受起來,真是身心歡愉。
同時,也暗自發誓,這次的事情,一定不能罷休。
敢傷害蕾兒,他勢必要討一個公道,讓主使之人,以自身償還!
既然已經商議定了,大家紛紛行動起來,為回京做準備。
這天,齊崇光帶了人,親自去之前給蕾兒治臉的殷大夫家中求藥,還打算去西灣村,跟張老爺子辭行,給村子裡的人送些銀子。
雖然有「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說法,但西灣村的景象,一直讓他不安,很願意先略盡綿力,來日繼續努力,爭取給西灣村,及其他貧困之地帶來更大的變化。
齊崇光去了後,蕾兒想起自己這幾年深受沈家照拂,也就帶了幾個丫鬟,在齊崇光侍衛的陪伴下,去沈家道謝、道別。
去了後,讓侍衛們在二門候著,蕾兒便去見了長輩們,依依惜別了一番。
過不多久,便有沈歡顏的貼身侍女過來,說是四小姐邀她到園子裡聚一聚。
蕾兒本不想去,但到底在長輩們面前,不好讓沈歡顏沒臉,便打算過去一下,略說幾句話,就直接抽身離開。
昔日的親昵時光,已經成了過去,她跟沈歡顏,已然漸行漸遠,不必親近。
她打算得好好的,豈料這一去,竟讓自己深陷泥潭。
彼此在亭子裡照了面之後,沈歡顏一襲雲錦宮裝,打扮得十分齊整,清麗姿容多了幾分美艷,眉眼間也帶著一絲喜色似的。
蕾兒只看了她一眼,便淡淡道:「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即將離京,以後咱們各自安好吧。」
沈歡顏微笑道:「咱們到底做了五年好姊妹,妹妹這是什麼話?」轉頭看向蕾兒身後的侍女們,擺手道:「行了,你們都下去,我跟李妹妹說說話兒。」
她盯著蕾兒,又格格笑道:「妹妹不會不敢吧?你的膽子,沒有這么小吧?」
侍女們並不知道蕾兒跟沈歡顏已經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但仍舊看著蕾兒,求她示下。
蕾兒哂笑,無可無不可,便讓眾人退了下去,這才向沈歡顏道:「到底我曾拿真心待過你,如今鬧成這樣,非我甘願,是你自己太愛肖想,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以後,你若是想安生些,就收斂些吧。」
沈歡顏聽了這番話,只覺得格外刺心,心中怒火翻滾著,冷笑道:「肖想?你哪點比我強呢?你有什麼資本說這樣的話?」她說到這裡,便盯著蕾兒瞧。
因為才受傷痊癒,雖然細心調養了,但蕾兒仍舊消瘦了些,越發顯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大小,尖尖瘦瘦。
雖然眉眼長得好,皮膚也白皙光潔,但身量未長,身無四兩肉,渾身上下,毫無半點嫵媚之色。
反觀自己,不但姿容絕世,這身材也不知道比她強多少。
眼前這蕾兒,只是個小女孩兒,所仰仗的,也不過是跟齊崇光青梅竹馬的情分,這才讓齊崇光一心一意對待。
他是念舊情之人,又純情,眼底似乎只看得到李蕾兒。
但沈歡顏心底,並不覺得沮喪。
畢竟,自己長得好,身材好,性格好,很有幾分資本。
她深信,心心念念的齊公子,只是被李蕾兒迷惑了,沒有留意到自己罷了。
等彼此能走近一些,他自會發現自己的美好,被自己傾倒的。
自己之前不顧臉面,在李蕾兒面前百般求懇,情願當個側室,都被冷言拒絕。
如今,自己握住李蕾兒的把柄了,還怕不能遂願嗎?
老天爺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這樣的好機會,她豈能辜負呢?
她挺了挺胸脯,臉上的笑靨如花瓣一般,這才接口道:「不過就是仗著你跟齊公子相識在前,就想獨占他,你怎麼有臉?那樣的人中龍鳳,豈是你能獨享的?」
蕾兒冷笑道:「你是不是羨慕嫉妒恨?哼,無論你怎麼想的,都跟我沒關係。他不可能多看你一眼,我也是一樣。」言罷拂袖欲走。
沈歡顏卻直接攔住她,抬起下巴道:「我今天不是來跟你拉扯閒話,是來跟你談條件的。哼,我有個姑姑,嫁給青梅竹馬的夫婿,本來感情甚篤,後來因為不能生,被休棄歸宗的事兒,你還記得吧?」
蕾兒一頭霧水,皺著眉詫異無比。
她在臨清縣住了幾年,對於沈家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沈歡顏這番話,確實是事實。
沈歡顏的小姑姑,才貌雙全,四年前及笄,嫁的又是情投意合的夫婿,當時人人稱讚,真是好姻緣。
哪裡想得到,出嫁三年無所出,竟然被休棄,歸宗後也沒再嫁,只在沈家家廟裡念經度日,十分悽慘。
只是,這是沈家的事,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仿佛讀懂她的疑惑一般,沈歡顏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得意來,冷笑道:「這次你受傷,傷口倒是好了,但你身體已經毀了,日後成婚,子嗣上萬般艱難,說白了,你以後生不出孩子來。此事是我嬸娘親口告知,絕無半點虛假。」
美人眉眼美艷,唇畔吐出來的話語,卻冰寒得沒有一絲溫度。
一段話鑽進腦子裡,蕾兒踉蹌後退一步,只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深冬的山寺,渾身冷如冰窖。
她猝然抬起頭,胸口急劇起伏,竭力抑止驚濤駭浪般的思緒,半晌才能穩住語聲,厲聲道:「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一些。」
沈歡顏看著她的神情,心裡覺得快意,面上冷淡如冰霜,冷笑道:「你不懂嗎?不,你不是不懂,只是不願相信而已。不過,就算你想否認,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你不信。哼,我再說一遍又何妨?李蕾兒,你性子要強,但你命不強。這一次的箭傷,令你身子已毀,日後難以生下子嗣。」
沈歡顏心底,其實是有一絲遺憾的。
之前尹瑤草提過,若是在蕾兒養傷之時,將此事告知,蕾兒必定心緒大亂,那樣,情況更糟糕,李蕾兒今生今世都休想生下孩子的。
她之前倒是想給蕾兒傳消息,想著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但齊崇光將蕾兒護得死死的,碧青又不容外人上門,故而雖然有心,卻沒有什麼機會。
如今十幾天過去,蕾兒傷勢已經好了,再將此事告知,效果自是要差很多。
不過也無礙,只要自己算計的能成,以後的,徐徐圖之。
沈歡顏勾唇,看著失魂落魄的蕾兒,繼續道:「我知道,齊公子鍾情於你,但那又如何呢?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娶個不生蛋的女人做正室。就算再愛又如何,難道連子孫都不顧惜了嗎?難道情願斷子絕孫嗎?李蕾兒,他若知道你不能生,還會給你正室之位,一心一意只愛你一個嗎?」
蕾兒張嘴,想要反駁,卻說不出,反而眼角還有淚水滑落。
對於生兒育女之事,她雖依然懵懂,卻也懂得,不能生育對一個女子意味著什麼。
尤其,齊崇光還是這樣的身份,豈能沒有嫡出子嗣?
遇刺前,他還跟她調笑,說自己喜歡孩子,來日要生三兒一女。
哪裡想得到,在尋常人看來,很簡單很正常的心愿,自己竟無法滿足了。
雖然傷勢好了,但齊崇光不放心,仍舊堅持讓她每天喝藥補身子。
今日分別之前,他擁著自己,親手一口口餵自己喝藥。那藥極苦極澀,卻抵不過心裡的歡愉甜蜜。
然而,轉眼之間,形勢翻轉,自己與他之間,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般。
而這樣的距離,是自己付出再多,都沒有法子逾越的。
就算是其他人,也改變不了。
沈歡顏見她落淚,心底覺得快意,一步步逼近她,旋即卻放軟了語氣繼續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但凡是女子,都會覺得難過,不過,你根本不必痛不欲生。蕾兒,咱們是異姓姊妹,一直都相處得不錯。我知道你愛齊公子,此生非他不嫁,我也很愛他的。」
她說到這裡,面上微微發熱,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事關終生,到底還是接口道:「我這人,其實並不貪心,名分什麼的,沒有那麼在意。只要你肯點頭,肯容下我,咱們共侍一夫,你的秘密,我絕不會揭穿的。相反,你仍舊能順順噹噹嫁人,當齊公子的正室。來日,我若生下兒女來,分你一個,讓你鞏固正室地位,也不是不行。」
蕾兒聽到這裡,方才明白她的心意,不由得哈哈大笑,幾乎要笑出了淚。
原來,她是這麼想的呀。
自己遭遇這麼大的變故,她不但不憐憫同情,反而覺得捏住了自己的把柄,拿言語擠兌自己,一心一意攀附上齊崇光,遂自己的心愿。
倒真是瞧不出來,沈家的四小姐,竟是個有勇有謀、為愛奮不顧身的女子。
沈歡顏見她不答自己的話,只一徑狂笑,不由得心生寒意——李蕾兒不會被這樁事打擊得得了失心瘋吧?
李蕾兒如何,她管不著,但齊公子對李蕾兒情濃,若李蕾兒真瘋了,齊公子必定會找自己麻煩,饒不了自己的。
那時,自己的算計,只怕就成不了了。
她費盡心思,只想去他身邊,日日看著他,得到他的寵愛。
倘若時日久了,能將他融化,能讓他歸自己所有,那自然更完美了。
她心中湧起一股驚懼來,連忙道:「李妹妹,你鎮定些,別發瘋……」
「賤人住口,」蕾兒止住笑,厲聲打斷她,目光灼灼,不容半分置疑,「你想算計我,想通過我攀上齊哥哥,不過是痴心妄想,白日做夢罷了。」
沈歡顏做夢都想不到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仍舊不肯鬆口,臉色有一絲扭曲,冷笑道:「莫非你覺得我在撒謊?哼,你若不信的話,只管尋你的好師傅問去。」
蕾兒揚起頭,眉眼間俱是清傲之色,冷然道:「不管我如何,我跟你是陌路人,你下賤無恥,我根本不屑為伍,豈會跟你多打交道?」
沈歡顏氣得哇哇叫,定一定神,冷笑道:「你只管嘴硬好了,哼,等我將你的事兒告知齊公子,看你還有什麼臉。」
蕾兒看都不看她,直接拂袖離開。
雖然在沈歡顏面前並沒有低頭,但蕾兒心中一片灰涼,覺得自己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她勉強定一定神,也不顧侍女們焦急的詢問,徑直去醫館尋尹瑤草。
去了後,蕾兒將眾人都趕了出來,直接關在屋子裡,開門見山跟尹瑤草談了起來。
尹瑤草得知沈歡顏竟然將實情告知,登時氣白了臉,連聲咒罵沈歡顏,說她居心叵測,竟連姊妹情都不顧惜。
甚至,她有些痛恨自己嘴快,將事情告知沈歡顏,才惹出這樣的事情。
蕾兒只是苦笑數聲,便看著尹瑤草,鄭重的道:「師傅,你是大夫,不可打誑語。事情真相如何,還望你如實告知。」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語氣很堅決的道:「你若不說,以後我也不調理身體了,就這麼著吧。」
事到如今,她心中渾渾噩噩,卻還是想求一個真相的。
尹瑤草握住她冰涼的手,沉吟了一瞬,才道:「其實沒有那麼嚴重,只是略有些影響罷了。你是郡主,又有皇上保駕護航,來日回京由太醫院眾人會診,未必不能與常人無異。」嘆了一口氣,又在蕾兒耳邊說了很多寬慰的話。
蕾兒卻沒聽進去,只是看著尹瑤草悲憫的臉色,覺得一顆心墜入了地獄。
她來之前,還是存了一絲僥倖,盼望此事是沈歡顏捏造的。
如今,尹瑤草雖然輕描淡寫,但蕾兒心底卻明白了,自己的身體,確實已經出了問題。
萬千念頭紛湧起伏,心中卻一片空茫,反而沒有了喜悲。
許久,她抬手喝下尹瑤草遞過來的茶,勉強定下心神道:「師傅,你忙吧,我有些累了,該回去了。」
尹瑤草見她眉眼雖悲傷,但好歹鎮定下來了,也就道:「那你先回去,等我忙完了再瞧你去。」說著起身送蕾兒出來,直到看著蕾兒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這才反身回來。
一路上,蕾兒都是怔怔的,覺得自己置身噩夢之中,偏偏掙脫不開,只能屈從命運不公的安排。
隨行伺候的人見她情緒低落無比,都面面相覷,又不敢問。
等走到家門口時,卻聽到有人輕喚:「李郡主。」
蕾兒下意識抬頭,卻見端王負著手,緩緩走了過來,一身墨綠色衣衫,雖然依舊俊朗,卻透著一絲憔悴。
蕾兒沒有什麼心緒,便沒有行禮,只淡淡道:「王爺有事嗎?」
端王道:「沒什麼事,只是有幾句話要說一下罷了。」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她,卻見她臉上消瘦了些,不施脂粉,膚色素白玉淨,自有光華,正如春雨打過的茉莉花,清新明艷,偏偏朱唇嬌艷,微微腫著,有些不自然。
以他流連花叢的老到經驗,自是看得出,那是被幾番蹂躪親吻,才會留下的痕跡。
由此可知,齊崇光對著她時,有多情難自禁。
端王嘆了一口氣,壓住心中的酸澀,這才道:「之前是本王自誤了,太子對你,確實是十分鐘情的。本王令一眾出色姬妾傾巢而出,環肥燕瘦亂花迷人眼,又使出催情香來,太子卻不為所動,徑直找隨行之人要了玉露清心丸,壓制住情慾,情願大病一場也不肯與人同房。」
齊崇光那一劍,斷了所有的念想。
終究,佳禾郡主跟他無緣,這李蕾兒,也不可能歸他的。
罷了,這對母女,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靠近不得。
這執念,只能放下,別無選擇。
以後,他還是做個閒散王爺,不要再自誤了。
只是,因為之前他起了心想爭蕾兒,齊崇光必定心有怨恨。
思前想後,養好傷的端王便決定,來跟蕾兒說幾句齊崇光的好話。
他倒是出自好心,想朝齊崇光示好,不曾想,卻泄露了機關。
蕾兒聽得這幾句,登時耳邊電閃雷鳴,驚駭之餘忍不住道:「什麼?你說的都是真的?」
端王見她竟十分震驚,詫異道:「難道太子竟沒有將這事兒告訴你嗎?」
他心中五味雜存,閉一閉眼這才道:「本王還以為,自己能與他較量一番呢,哪裡想得到,其實本王與他,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他為了你,一直不近女色,又肯這般待你,你得此良婿,以後必定十分幸福。而本王也會放下不切實際的想法,祝福你們的。」
幸福?蕾兒暗暗咀嚼著這個詞,只覺得格外刺心。
彼此如今相處得這麼好,性情、脾氣相投,唯一憂慮的,便是將來他被一眾女子包圍著,可能會移情別戀。
但今日之前,她覺得,雖然齊崇光是太子,但只要他心底定下了高遠的目標,只要他時時刻刻記得以治理天下為己任,於女色上,他根本不會多花心思的。
畢竟,人不可能一心二用,尤其天下這麼大,夠他忙活了。
西灣村一行之後,她看得出,他心態已經有了變化,真真切切有了以天下百姓為先的念想。
本以來幸福觸手可及,如今卻是驟然發現,撕開表相來,他們竟然不可能長久。
當然,心頭的想法,不必跟端王解釋的。
她便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朝端王道:「王爺,我今天身體不適,你請自便。」言罷,再不管端王,直接轉身離開。
等進了院子,碧青迎上來,蕾兒仍舊沒什麼心緒,徑直回閨房躺下了。
躺在床榻上,之前的一幕幕紛至沓來。
腦中不由自主,翻出一些旖旎香艷的場景來。
那一日,齊崇光闖進來,說自己中了催情香,之後的種種旖旎溫存,令人一想起來就臉紅心跳。
然而今天才知道,他騙了她!明明他的毒已經解了,卻哄騙了她,得了她的清白。
奇怪的是,雖然被騙了,但她並不恨他。
她是愛他的,愛到了骨子裡。說她傻也罷,說她不顧廉恥也罷,若是他有執念,耐不住,她並不介意被他折騰。
只是,今時今日,自己又如何能配得上他了呢?自己如何能有那麼大的自信?如何能有信心,覺得自己即便身體有缺陷,生不了孩子,仍舊能吸引他一輩子?
她抬起手,顫抖著撫向腹部。
那一箭,不止傷了她的身體,似乎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她所期盼的幸福,期待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永遠都不可能再來了吧?
自己只是想好好愛一個人,想跟他長久在一塊兒罷了,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變故?
她閉上眼,淚珠從眼角滑落,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