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語無倫次抱得佳人(二更)
2024-07-27 04:26:10
作者: 雨竹
目光相對的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
五年的歲月,悄然改變了彼此。
兩人的第一反應,倒是有些相似的。
昔年蕾兒離京之時,齊崇光十三歲,雖然長得好,但身量未長成,氣度也差了些。
如今他已成長身玉立的英俊少年,身上尊貴不凡的氣度,更是爭光添彩,讓人不敢忽略他的光芒。
月白色的衣衫穿在身上,配著玉帶,增添一抹飄逸,但他本人是沉穩的,仿佛擁有運籌帷幄的自信,因而並不顯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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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他時,她心底就在猜測,他真的能俊得如畫中人嗎?
如今見了才知道,確實是可以的,甚至,本人比寄來的畫軸,還要出色一兩分。
齊崇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只覺得驚喜萬分。
因為近來心情鬱悶,蕾兒特意穿了一身銀硃紅雲錦廣綾合歡長衣,襯得她嬌小的身量如一抹緋紅的雲霞。
秀眉杏眼,瓊鼻櫻唇,妥妥的是個小美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應是如此了。
她梳著雙丫髻,發上只隨意挽著幾朵珠花,卻露出光潔的額頭,仿佛完美的白瓷一般。
因為有書信來往,因為有她的仕女圖,她的影子並不模糊。
根據畫軸及之前她的一顰一笑,他已然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個靈動俏麗的小佳人。
如今再見,卻是恍然發現,她比寄回去的畫像,要美麗得多。
雖然他更喜歡她的心性,但她比想像的更美一些,總是值得歡喜高興的。
唯一有些不足的,是她年齒尚小,身材平平無奇,略顯青澀,仿佛初初結出的花蕾,只顯明麗,缺少嫵媚之感。
不過也不要緊,可以預見,等她年歲再大一些,必定會出落得娉娉婷婷,如花般美麗動人。
這樣美麗靈動的女孩,將是他的。
而他會陪伴她,看著她一點點綻放出絕世風華。
無數次設想過,再見她時,會是什麼場景呢?最希望在春日裡的桃樹下,落紅如雨般撒落在他們身側,飄渺浪漫,讓她欣喜。
現在他知道了,不需要繁花似錦,不需要和風細細,不需要落英繽紛,只需要有她,就足夠了。
他突然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向心上的她靠近,走得緩慢卻又堅定。
這世上總會有那麼一個人,當你對著她時,什麼都不在意,只想擁她入懷。
也許,不止想抱住她。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他一顆心火熱起來。
無數次肖想的丹唇,仿佛嬌嫩的花兒一般,有著飽滿的弧度,比想像的更美更誘人。
他俯首,終是在她怔怔的神色中,慢慢壓下唇來。
視線有片刻的昏暗,他的唇慢慢湊過來,蕾兒終於自怔忪中回過神來,迅速後退,憤憤道:「你想幹什麼?」
想嘗的美妙滋味嘗不到,他心中無比失落,想再次上前,蕾兒卻繼續往後退,目光中儘是鄙夷:「你要發情找別人去,休想輕薄我,不然……不然我一定到皇伯父跟前告你一狀。」
「蕾兒,」她臉上的戒備和憤怒讓他心痛,定一定神才道,「你這是做什麼?我一直都念著你,你如何能這樣對我?」
蕾兒一聽眼淚都要下來了,連忙揚起頭來忍住,不願在他面前露出脆弱來。
縱然如此,聲音中仍舊有了一絲顫意:「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你怎麼有臉?那貌美如花的錦繡郡主,莫非你忘記了不成?」
齊崇光聽了這話,心不免往下沉。
他一直擔心蕾兒會為了錦繡跟自己鬧,如今果然成真了。
蕾兒見他臉色呆滯,卻是越發覺得心冷。
齊崇光見她俏臉冷如霜,心中又愛又心疼。
她這樣,雖然讓他擔憂煩惱,但也證明她在意他,不然,怎麼會吃醋呢?且語氣酸得仿佛能擰出醋汁一般。
目不轉睛盯著想念已久的佳人,他連忙道:「蕾兒,此事我可以解釋的,我們久別重逢,我盼了好久,先給我個笑臉吧。」
才與蕾兒會面,他實在不願提那無恥的賤人。
這種時候,適合他們傾訴衷腸,而不是談論那賤人,破壞美妙時刻。
蕾兒板著臉,冷冷道:「我可不是賣笑的,太子想看笑臉,找旁人,找錦繡郡主去。還有,誰許你喚我的名字?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你休要輕浮無禮。」
「蕾兒,」齊崇光知道她心裡有氣,很願意寵著她,好聲好氣的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明明有約定的,我從未變心。」
蕾兒冷笑不已。
齊崇光看著她宜嗔宜喜的面容,抬手想摩挲她的臉頰,卻被她避開。
他有一絲尷尬,旋即很快恢復如常,露出歡欣的笑容道:「你的臉好了,真好。你這麼美,若留了痕跡,真是白璧微瑕了。」
蕾兒本就恨他跟錦繡郡主糾纏上了,聽了這話只覺得膩歪,哼道:「膚淺好色之徒,素日裡你就以貌取人,如今當然還是如此。哼,若我的臉沒好,你定然要像之前那般,直接變臉吧?」
齊崇光忙道:「蕾兒,你生氣歸生氣,但不能冤枉我。之前你臉沒好,我就對你許下承諾,可見我在乎的,並不是你的容貌。如今你雖然好了,清麗動人,但稍顯青澀,並非天姿國色。」目中流露出絲絲情意來,旋即溫聲道:「不過你放心,我仍舊覺得,世間只有你最好。」
他自覺得這番話,恰到好處表達了對蕾兒的款款深情。
迴廊的高無莫卻是搖頭,暗自嘆息。
太子殿下跟女人打的交道太少了,連話都不會說。
不會撩妹硬要撩,會敗得很難看的。
哎,自己在情場上呼風喚雨,主子卻這麼笨,真是丟人。果然齊崇光自己得意,蕾兒卻柳眉倒豎,喝道:「那誰是天姿國色?錦繡郡主嗎?哼,太子殿下了不得,一聲不響就跟錦繡搭到一塊兒了。既然你覺得她好,何必讓她受委屈當妾呢?直接給個太子妃的名分,豈不兩全?」
齊崇光聽不得「錦繡」兩個字,又因為才跟蕾兒重逢,一心一意只想跟蕾兒互訴情意。
偏蕾兒一直圍著錦繡打轉,齊崇光心中的火熱情意無法流瀉出來,不由得有些焦躁,皺著眉道:「蕾兒,明天我給你解釋她的事情,現在陪我好好聊一聊,好嗎?」說著便伸手,去拉蕾兒的胳膊。
蕾兒立刻避開他,冷笑道:「你想幹什麼?別動手動腳。」
看了齊崇光一眼,尖聲道:「想不到幾年不見,太子殿下成了衣冠禽獸,正事不干,專會拉扯人。」
齊崇光雖然願意寵著她,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她罵為「衣冠禽獸」,自然也覺得難堪,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素日裡他定力驚人,又一心只念著蕾兒,能對旁的女子目不斜視。
如今來了這裡,對上她了,情不自禁就想跟她靠近,再近,更近一些……
仿佛,心魂都被她吸引了,需要親近一番,才能舒緩心中的激動和傾慕。
正自揣測之際,聽得蕾兒語氣涼涼的道:「太子,錦繡郡主長什麼樣?很美麗吧?」
齊崇光愣了一下,如實道:「我只見過她穿男裝的模樣,女裝沒瞧過,似乎還可以,但我始終覺得你最……」
剩下的「好」字還沒出口,蕾兒已經冷笑道:「還可以?恭喜太子殿下覓得富貴容貌雙全的佳人,以後再接再厲,當個風流種。」言罷,立刻拂袖轉身而去。
齊崇光忙要去追,蕾兒卻三步並兩步走進去,「啪」的一聲將閨房的門合上了。
齊崇光心急如焚,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連忙去拍門,低聲下氣的道:「蕾兒,我為你而來,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心裡有氣,只管打我罵我,我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已經五年沒見你了,快開門,讓我好好看看你……」如此顛來倒去,反覆央求,竟根本不管有多少人圍觀似的。
裡面蕾兒卻不為所動,冷冷道:「這裡可不是尊貴風流的太子該待的地方,太子若還要臉,直接自便吧。」
齊崇光聽了一愣,想繼續哀求,高無莫卻過來道:「殿下,你這樣是沒法兒讓李郡主順氣,心甘情願跟你和好的。」
齊崇光皺眉道:「那該怎麼辦呢?」
高無莫看著情商低下的太子,滿心無奈,嘆氣道:「之前光顧著給太子講解如何跟女子親昵,卻不知道太子跟女孩說話的技巧這麼匱乏。哎,誰叫我是你的好兄弟呢?只能免費教你一教了。」
齊崇光聽了這話,登時只覺得有了救命稻草,忙跟著高無莫走到一旁,露出虛心求教的模樣。
高無莫便道:「之前太子說心裡只有李郡主,這話倒是挺好的,但為什麼要加一句不是國色天香呢?是想證明你不是以貌取人之輩嗎?」
見齊崇光點頭,高無莫揉著額頭道:「殿下,你證明這個做什麼?你想讓李郡主覺得,自己雖然不是絕色,但仍舊被你傾慕,想讓她生出成就感來嗎?這樣有什麼意義呢?你難道不知道但凡女孩子,都盼著被人稱讚說容貌美嗎?尤其希望得到意中人的認可。所以,你該說,始終只有李郡主最美,心裡只有她一人。最好再想一些不落俗套的形容詞,或是引用幾句詩詞,這樣才能讓女孩面容嬌羞,心如花綻。」
齊崇光呆滯了一瞬,擰著眉道:「這麼說,剛才我真做錯了嗎?」高無莫重重點頭道:「當然了。」
齊崇光皺眉,轉而道:「可是我真的覺得她心性與眾不同,即便她容色略遜一籌,我也喜歡她。更勿論她如今容顏如花,我自然更移不開目光了。」
高無莫道:「不管你怎麼想的,以後切記,多夸李郡主長得美,將她說成獨一無二,她就會歡喜的。另外,之前李郡主問起錦繡的容貌,太子說的叫什麼話呢?」
他咳嗽一聲,正色道:「若是我,定然會回答,其實我根本就沒看清她長什麼樣,因為我心裡只念著你,從不多看旁人一眼。然後再加一句,在我心裡,你永遠最美。你若這麼答,郡主還會跟你置氣嗎?你別覺得」
劉雲飛忙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太子也忒不會說情話了。」
齊崇光看他一眼,瞪著眼道:「無莫乃情場高手,他批評我,我認了,你有什麼資格大放厥詞?」劉雲飛道:「我雖然不怎麼精通,但比太子還是強一些的。李郡主已經知道錦繡的事兒了,太子就該義正言辭告訴她,說錦繡是個下賤胚子,扭扭捏捏做什麼?才重逢,太子不想提掃興的事兒,但女子的心都很小,你越想遮掩過去,越過不去。」
高無莫拍手道:「這話說的是,太子,你別按自己的想法說話,你要順著李郡主的心思來,多稱讚她美貌,說她的美色讓你情不自禁。」
見齊崇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湊近齊崇光,笑容卻有些猥瑣:「太子,你知道嗎?對女人最高的讚美,是說一見了她,就想勾搭她上床。你往這上面說,又能贊她,又能撩撥她。」
齊崇光面上紅了一紅,橫了他一眼,正要罵他信口開河,碧青卻過來道:「太子,我們郡主請你過去。」
齊崇光登時顧不得跟高無莫拉扯,如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起來,立刻跟著過去了。
不想,碧青竟直接領著他,往蕾兒的閨房去。
齊崇光自然不會問緣故,只覺得心砰砰直跳,心嚮往之。
等進去後,蕾兒抬手,直接將碧青揮退。
齊崇光越發興奮得不行,直勾勾盯著蕾兒瞧,目光比新雨後的草樹還有生機,神色比天上細雨還要綿柔,勢在必得的心念,比表面平靜、實際上卻一往無前的滾滾江流還要決然!
正打疊起滿腔的溫柔要哄她露出歡顏,不想,蕾兒卻一臉怒容道:「太子殿下,你勾搭錦繡我管不著,但你為什麼弄亂我的床?剛才碧青姐告訴我,你在我屋裡待了半天,你在做什麼猥瑣事?」
齊崇光之前已經將床榻整理過,沒想到還是被她發覺,不由得一愣,其後連耳根子都紅了。
蕾兒見狀越發氣惱,忍不住怒罵道:「人人都當你是正人君子,哪裡知道你竟然干出這種事兒來。哼,你這一路南下,是不是到處幹這種事?」
齊崇光忙道:「不是,旁的女子長什麼樣,我從沒主注意過,只看得到你。至於那錦繡,在我心目中是個下賤種,連你的腳後跟都趕不上。」
蕾兒愣了片刻,冷哼道:「這話誰信呢?」
齊崇光忙要說一番讚美她貌美如花的話,又怕落了俗套惹她不喜。
蕾兒卻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一臉躊躇,越發來了氣,冷笑道:「你的爛事我懶得管,你只告訴我,為什麼要躺在我床上?」
在她冰冷的注視下,齊崇光又是愛又是焦急,頭腦一昏,想起之前躺在這裡時的神魂顛倒,想起剛才高無莫的話,張嘴就道:「因為我想睡你。」
等說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由得俊臉飛紅。
蕾兒也鬧了個大紅臉,等回過神來,怒聲道:「你個禽獸,我跟你拼了。」言罷,直接沖齊崇光撞了過去。
齊崇光見她來勢洶洶,卻並不著急,反而還有一絲得意,直接伸出手,將她抱了個滿懷。
觸手處,果然是一片溫軟,讓他的心忍不住一顫。
蕾兒情急之下朝他衝去,不想反而讓他占了便宜,忙伸手要推他。
齊崇光卻是露出笑容,一手抓住一隻柔荑,旋即迫不及待,向她唇上印落。
兩唇相印之際,只覺得她的唇柔軟得不可思議,讓他的心都跟著柔軟下來,忍不住吻得更深。
少年的吻,沒有什麼技巧,只會憑藉本能,去舔弄糾纏,極盡繾綣。
蕾兒卻是呆住了。
這樣的時刻,曾經在她夢裡,出現了不少次。
如今成為現實,讓她整個人似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手軟腳軟,腦子也不由得成了漿糊,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好,更別提掙扎了。
齊崇光察覺到她的屈服,不由得欣喜若狂,無師自通吻得更深。
漸漸的,蕾兒不但沒有掙扎,反而還抱住他,仰臉承受著他的親吻,有羞人的聲音從喉間溢出。
活了十八年,覬覦了這丹唇五年,齊崇光終於品嘗到「香唇如花,綿軟如酒」的滋味兒。
很多年後,當兩人再次憶起年少輕狂的時候,才發現,這久別重逢的親吻,連同彼此純真的愛情,已成為靈魂印記,被深深鐫刻在了生命線上,此生此世,永不磨滅。